“其實也沒有什麼。”
嘴角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笑意。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史蒂夫搖搖頭，看向精靈的眼神一如既往溫和︰“我本來是想約你在這里坦白的，結果……”
結果還沒等約定好的時間到來，自己的馬甲就已經因為一張照片被人扒了個干淨，幾乎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當然，這倒不是說史蒂夫本人對這個結果有什麼不滿，但就算他那天晚上所說的那樣，作為一個比較看重儀式感的老派的人，他或許還是會比較希望有一個正式點的場合，能夠讓他們認真地、完全地把一切都說個清楚。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只要結果還是好的，那無論過程出了多少偏差，史蒂夫覺得自己也都可以試著接受。
可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想要一個期限。
一個能夠期盼、能夠等待的未來。
“這樣。”
顯然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卻依然無法給出具體的答復，嘉洛德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但很快，侍者就從後廚端來了他們點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拯救了兩人之間突然變得有點沉默的氣氛。
“嘗嘗看。”
收回眼底無聲的期望，以及隨之而來一點小小的失落，美國隊長把面前的奶油濃湯體貼地朝嘉洛德推了過去︰“我覺得他們這里的味道很不錯，有種上世紀布魯克林的感覺。”
“……嗯。”
拿起勺子嘗了口，確實如史蒂夫所說的那樣很不錯。精靈先生咬著嘴里微涼的金屬，看著正悶悶不樂用叉子戳著盤里香菇的大胸網友，想了想，還是有些猶豫地開口︰“其實——”
史蒂夫抬起頭。
而嘉洛德默默深吸了口氣。
“接受這件事應該不算很難，我想。”
這麼低聲開口，連他自己都感覺語氣實在氣若游絲。但有著超出常人四倍的听力，嘉洛德確定美國隊長肯定是听到了︰“之前，就在剛剛發現你就是的網友時，我還不這麼覺得。我還能清楚分得清美國隊長是美國隊長，而「星條旗」只是「星條旗」。”
“……那現在呢。”
不由得把手里的叉子放了下來，史蒂夫認真看著精靈的臉，心跳開始隱約朝不受控制的頻率發展︰“你還這麼覺得嗎？”
精靈先生搖搖頭。
“我不認為現在說這個是個好主意，可我不想騙你，史蒂夫。”
有點不安地握緊勺柄，他頓了頓︰“你和我想象中的「星條旗」不一樣，這點毫無疑問。但是現在，除了你，我卻已經想象不到「星條旗」還能變成其他的什麼樣子。”
而他也想象不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讓他像這樣般，每一秒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上癮著迷。
“所以？”
覺得自己就像被人拿著骨頭誘惑的大金毛，史蒂夫不由自主睜大了眼。如果不是四倍的自制力強制他依然坐在座位上，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已經跳起來，抓住嘉洛德的肩膀去搖了。
“所以，要不我們就……”
“叮叮咚咚——”
在史蒂夫的注視下說話總是需要勇氣的。嘉洛德有點艱難地張了張嘴，慢吞吞開口，卻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一陣清脆的音樂聲給打斷。
“……”
一時沒反應過來，嘉洛德愣了下，然後才後知後覺想起，這似乎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我先接個電話。”幾乎是長松了口氣，他立刻低下頭，去背包里翻自己的那個小玩意兒。
而剛要進行到關鍵的地方，卻被硬生生掐斷，史蒂夫現在的臉色也稱不上很好。但他還沒有耐心缺失到連個電話都等不了的地步，因此也不曾說些什麼，只是安靜坐在原處，等待嘉洛德接完這個惱人的電話。
“喂，吉米？”
很快就從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精靈先生按下接通鍵，將手機舉到耳邊︰“有什麼事嗎？”
“我有東西忘了給你了。”
電話那頭似乎有汽車的鳴笛聲響起，將吉米的聲音掩蓋一瞬，卻怎麼都遮掩不了他語氣里的沮喪︰“老板給的，說是什麼新一季的食譜配方，讓你趕緊研究一下，我關門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個事……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給你送過去。”
“現在？”
條件反射看了眼窗外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嘉洛德微微皺起眉︰“放在店里我明天去看不行嗎？”
“不行啊，老板說你明天就必須要開始試著做新品了。”
搖搖頭，吉米將手機夾在臉頰和肩膀之間，翻了翻那一本厚厚的打印紙，讓精靈听清楚紙張在空氣中劃出的聲響︰“這個食譜有這——麼厚，明天肯定來不及，你今天晚上就得開始看吧？”
“……”
有這種老板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辭職的沖動。
頭疼地按了按眉心。畢竟確實是自家boss能干出的事，嘉洛德也不疑有他，很快就報了一串地址過去。
電話那頭沉寂了會兒，很快又再度出聲。
“咦？我們現在離得好像不遠？”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定位，吉米挑起嘴角，聲音卻依然傻白甜地無懈可擊︰“我拐個彎就差不多到了。”
“那行。”嘉洛德點點頭︰“你在街口那里等我，我馬上過去。”
說著，和吉米敲定了具體的見面地點，精靈先生就掛斷電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手去拿椅子上搭著的外套。
然而，當他穿好衣服，想要回頭再找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時，卻發現它已經悄無聲息到了另一個人手中。
“……”
把緊緊攥著嘉洛德手機的手往身後藏了藏。史蒂夫•羅杰斯抿緊嘴角，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臉上的表情卻顯然寫滿了‘我不開心’幾個大字。
“把手機給我吧。”
簡直要被他這種幼稚的行為給逗笑了，嘉洛德朝他伸出手，語氣就像是在哄自家從不肯听話的孩子︰“我就是出去拿點東西，又不是不回來了。”
“可我們的話還沒說完。”
把頭偏向一邊，史蒂夫就是不跟他對視︰“‘要不我們就’怎樣，你還沒有說清楚。”
“回來繼續說，好嗎？”
拉開椅子，走到郁悶的大胸網友身邊。嘉洛德現在必須咬住嘴唇才能不讓自己笑出聲︰“我保證。”
“那你必須把話說完。”史蒂夫終于看他一眼︰“不能反悔，也不能臨時改成別的。”
“當然。”
態度非常誠懇，精靈先生就差沒有對天發誓。
“……”
行。
並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胡攪蠻纏，但史蒂夫現在確實非常抑郁。好不容易等到嘉洛德放松防線松了口，眼看這事馬上就要有結果了，卻硬生生被人打斷。即便是是聖人也忍不了，更何況他只是美國隊長，美國隊長當然也是會生氣的。
“……去吧。”
悶悶不樂地把手機遞了過去，史蒂夫拍了拍嘉洛德的腰，不情不願地這麼開口︰“我等你回來。”
自然能听得出他話里究竟包含了多少郁悶，嘉洛德接過自己的手機，放進兜里，想了想，伸手揉了揉網友的頭毛。
“等我回來。”
這麼說著，他還俯下身，按住史蒂夫的後腦勺，又給了他一個安撫般的吻。這次，卻不像之前那般輕如薄紗，似有若無的親在臉頰上，而是‘吧唧’一口，重重吻在了他的嘴角。
……而這其中包含的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你——”
美國隊長斷線了幾秒，但很快又氣勢洶洶地沖上了線。這下，也顧不得臉紅，他長臂一伸，就要把正要朝外走的精靈先生抓回來。
而早有準備，嘉洛德靈活地避開他伸長的胳膊，回頭朝史蒂夫揚揚下巴。
“別急，說好的等我回來。”
這麼開口道。說完，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麼，精靈先生就已經推開店門，走進了店外被晴朗所眷顧的星空下。
然後，漸漸消失在黑暗里。
再也沒有回頭。
第54章
當嘉洛德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時, 他剛剛走到和吉米約定的路口。
事實上，史蒂夫帶他來的這家小餐廳確實比較遠，和紐約的繁華地帶有一定的距離，但也沒有偏僻到藏在什麼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的程度。即便天色已黑, 附近的小路上也時不時會有剛下班的行人和車輛出沒, 在路燈中留下匆匆而過的影子。
這條街上有不少店鋪，但幾乎都因為天色已晚關門了, 百十來米的道路兩旁只零零星星有幾家還在營業。而天邊, 有五彩繽紛的霓虹將夜空照得璀璨，隔得老遠都能听到音樂聲從鬧市區傳來，合著偶爾車輪碾過石子的脆響, 襯得周圍有些寂靜。
或者說, 太過寂靜了。
將雙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嘉洛德看了眼腳下自己被路燈拉長的影子, 微微皺起眉。
身為最優秀的弓箭手, 精靈敏銳的感覺是他們在戰場上最重要的依仗。而嘉洛德前前後後在中土徘徊近萬年, 幾乎參與了諾多一族所有重要的戰役, 自然更是如此。而現在, 雖然視線範圍內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甚至連人影都沒有，可他就是本能覺得，四周那些沒有被燈光照亮的黑暗里, 似乎正潛伏著某種令他都感覺到不安的威脅。
是我太過敏感了嗎？
夜晚略帶寒涼的風從樓與樓之間的縫隙中吹來, 很快就帶走了他身上最後一絲暖意。站在原地仔細傾听了半晌, 卻並沒有任何收獲。精靈先生的目光在周圍環顧一圈，抿緊嘴角，從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發現距離他出門已經快要十分鐘過去，而說著馬上就到的吉米依然不見蹤影。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黑暗給人的壓迫越發強烈，而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這種感覺。並不太願意繼續在這里停留下去，嘉洛德劃開屏幕，找到同事的號碼，下定決心要再跟對方好好商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明天早上去店里再看食譜這個問題。
手指停在最上方的通話記錄上，他輕輕按了下去，看著系統朝對方發出紅色的通訊請求。
而就在這時。
“砰——！！”
從身後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槍聲毫無預兆地響起了。
……
“砰。”
叉子重重和盤底撞在了一起，發出的巨響不僅引來了旁邊幾桌食客的側目，也將史蒂夫從走神狀態中驚醒。
默默把嘴里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咽下，他看了眼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叉完的牛排餐盤，叉子尖正和盤底親密接觸在一起，似乎在同時嘲笑著自己的恍惚，不由自主抿緊了嘴角。
事實上，在看著嘉洛德走出門的那一刻，隊長是極其想要追上去把他拉回來的。畢竟撩完了就走實在太不人道，而自己又太想听他把那句話說完，從而給兩人之間確定一個明確的關系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渴極了的時候給你端來了一杯水，卻又壞心眼的把杯子放在你伸長胳膊卻仍舊差一點才能夠到的地方，簡直讓人抓心撓肺的難受。要不是美國隊長有四倍的自制力，他恐怕早就站起來沖過去，什麼都別管，先拽著精靈回啃一口再說。
但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沒有耐心。
像個連一秒鐘都等不下去的毛頭小子。
這麼想著，有點郁悶地把叉子放回桌上。史蒂夫摸摸自己的嘴角，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不屬于自己的柔軟和甜意，心髒如同有一百只貓用尾巴尖掃過一般，癢得幾乎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