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好大的力氣。
    何風晚盯著他的手臂,冒出些不由自主的綺思,片刻才笑道︰“當然有。”
    轉過身,她不忘向恩公林熊比個大拇指。
    *
    火車沿日內瓦湖畔疾馳。
    何風晚脫掉大衣,搭了塊淺色流甦披肩,懶洋洋地靠上座椅賞起窗外的大湖。
    湖面無風,像塊溫潤的翡翠。
    連續數日的晴好天氣烘得人骨頭都松散了,陽光穿過車窗玻璃肆意潑灑,給何風晚向陽的半邊面頰帶來些毛茸茸的溫度。
    身側的成珠珠低頭在行程本上畫畫寫寫,忽然出聲︰“晚晚,听說那個姜洲齡也來了。”
    何風晚眯了眯眼,嘴角牽出一線淺笑︰“可別說她是為我來的。”
    “那倒不是,她是為音樂節來的。”成珠珠筆尖一頓,湊向何風晚,壓低了聲音,“這是個古典音樂節,贊助商是寶璣。姜洲齡來這就為攀交情,人家現在要走貴婦路線。”
    何風晚在美國的模特經紀公司老板遲鴻與丈夫秦煒衡離婚後,姜洲齡就正大光明地住進了秦煒衡購置的一處金屋,事業一路高歌猛進。雖然遲遲不見秦煒衡有娶她的動靜,但已經在為她邁向上流社會造勢了。
    成珠珠說完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問︰“晚晚,你們以前認識?”
    “認識,她曾經是我室友,也是我在美國的第一個朋友。”心緒牽動,何風晚雙眼沒了焦點,有些放空,“我們都喜歡錢,都夢想成功,所以走在一起是必然,絕交也是必然。我不後悔真心實意地對待她,現在同樣也真心實意地討厭她。”
    這樣說著,何風晚卻未現怒氣,轉來的眼里蘊著些沉澱的味道。
    她沖成珠珠笑一下,說︰“珠珠,努力賺錢是真理,是絕不會出錯的,因為攥在手里的錢永遠不會背叛你。”
    成珠珠推了把鼻梁上的鏡架,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們傍晚抵達小鎮,那時姜洲齡剛走,返回日內瓦的酒店。雖然不怵和她踫面,但能默契地避開不見顯然更好,何風晚悄悄松一口氣。
    晚上八點,那家雜志社的記者約何風晚去酒吧,做些采訪前的溝通。
    伴隨一段悠揚的鋼琴聲,舞池上方的宇宙球燈緩緩轉動。一支三人爵士樂隊彈奏起來,歌手被帽檐遮去臉,唱得一把惹人惆悵的煙嗓。
    那位記者單刀直入,調出手機上的采訪提綱,請何風晚過目。
    因為何風晚接受媒體采訪,有個原則——不提過去。這里的“過去”是指她去美國前的事,為此她對外拋出了統一版本︰參加模特比賽拿獎,被國外的經紀公司相中,送去簽約培訓。
    僅此而已,再多就不說了。
    吧台邊,何風晚和成珠珠借著手機電筒的光一條條確認,沒什麼涉及隱私的出格問題。
    約好明早見面的事項,又扯些家常的閑篇,何風晚就帶著成珠珠離開。
    “那我們明早見。”
    不知為什麼,對方一臉客套,可看來的視線總有些陰惻惻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采訪時,那位記者自作主張地臨時追加一個問題︰听說何小姐以前練過芭蕾舞,能具體講講嗎?
    何風晚的心沉了沉。
    學跳芭蕾舞這件事,她過去只對姜洲齡說起。
    于是她客氣地笑︰“很久的事了,不太記得。”
    對方不依不饒︰“我也知道或許是身高的原因,何小姐不再適合跳芭蕾舞。難道就不覺得遺憾嗎?從芭蕾舞走向伸展台,這樣大的變化,你的感受相信粉絲們都會有興趣。”
    何風晚哂笑︰“這是姜洲齡告訴你的?”
    記者臉上閃過尷尬,沒同她打太極,直說︰“我听說你們過去交情不錯,姜小姐正好和我住日內瓦同一家酒店,就請她提了些意見。何小姐從沒透露過往事,這種獨家消息對讀者很有吸引力。”
    後來見何風晚總也拿不定主意的樣子,他索性祭出殺手 ,說︰“何小姐,這次來瑞士的團隊陣容不小,保證把你的大片拍得漂漂亮亮。而且,海市電視台的欄目組制片人也來了,那是我阿姨。”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見了底,他倒有幾分興奮,目光炯炯地看來。
    明媚日光從沙發後的落地玻璃窗涌入,折射出一道迷離的七彩。何風晚身畔的矮幾上,紅寶石般的玫瑰花球錦簇,艷色仍輸她一籌。
    但她一動不動,有些入定的神態,像是遭遇難解的題。
    那記者還想勸說︰“何小姐,要不……”
    “不好意思,至少現在還不能說。”何風晚懇切地看去,“要不等到可以說的那天,我聯系你,你還是拿獨家。”
    “這……”記者眼中流露一抹玩味。
    誰知道這是不是她的搪塞之詞。
    何風晚有些著急︰“我保證。”
    *
    連同采訪和錄制節目,一上午就結束了,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
    何風晚沒轍。
    記者最終沒能拿到她的獨家,所以大片撤掉,節目合作也只剩下一個祝福語鏡頭。臨走時,他頗為忿忿地質問何風晚拽什麼,不就透露一點往事嗎?難道她是哪國民間的公主?未免太高看自己。
    駝色大衣似風中的枯葉,何風晚不與他爭辯,束起圍巾匆匆離去。
    這讓成珠珠十分費解,途中幾次想開口,都被何風晚陰沉的臉色擋住了。
    “晚晚!你不要緊吧?”成珠珠小跑著追上她。
    何風晚頓足,失笑︰“為什麼不跳芭蕾舞?身高會是最要緊的嗎?當然是沒錢繼續學了。才十二歲,雖然確實比其他人都高一截,可還不是退出的時候。”
    她長發隨風拂過眼前,被吹得有些凌亂,瘦弱的身子前傾,像是隨時都會跌倒。
    成珠珠趕緊攙住她,輕呼︰“晚晚……”
    “我那時不懂事,因為喜歡,非跳不可。但家里沒什麼錢,全靠哥哥一個人在外面掙。如果哥哥沒死,我也不會去當模特。”說到這,何風晚哽著嗓子抓住了成珠珠的衣袖,“不給他獨家,並不是我在故弄玄虛,我只是……還有些事情要先查清楚。”
    第15章 .
    候車時,一群男生闖入何風晚視野。
    一色的年輕臉孔還帶有學院朝氣,嘰嘰喳喳以不亞于女孩子的吵鬧各抒見地,討論去哪片雪場。听起來沒有預訂,完全是臨時起意,局面一時僵持不下。
    直至听到中文,何風晚便多掃去幾眼,意外看見龐默。
    那個四年前何風晚離開時,假裝沒在抹眼淚的小男生,身高拔出頂風的氣勢,身著銀白色沖鋒衣惹眼地立在人群中。他咧嘴露出牙齒,爽朗清澈地笑。
    察覺到何風晚的視線,他下意識轉來,愣了一秒。
    頭飛快轉走。
    然後再看來,眼里有些慌亂。
    何風晚沖他招手。
    龐默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來,留下身後面露錯愕的同伴。
    “你怎麼來這了?一個人嗎?”
    他語氣載滿十分的驚喜,到了臉上還剩六分,四分換上與剛才的爽朗全然不同的羞赧。
    何風晚攬過成珠珠,彎起眼楮笑︰“我跟朋友一起度假,順便處理點工作。”
    他瞥一眼面色不慍的成珠珠,不好意思地撓撓後頸,“抱歉。”
    龐默大三來瑞士做為期一年的交換生,途中輾轉耽擱,延期三個月回國。回國前攢下幾天小假期,便和同學約出來玩。
    “這里雪季要等12月以後,但他們非要帶我去高海拔的山區滑雪。”他說話不敢直視何風晚,總愛低頭,直至想起什麼,看向她的眼眸中透著期待,“何風晚,你現在去哪?”
    “這麼巧?我也準備去滑雪。”何風晚靠上椅背,慵懶地眯眼。
    期待瞬間點燃,躥起雀躍的高溫,他激動地問︰“那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何風晚沒說話。
    龐默隨即意識到,他唐突了,懊惱地低下頭,重新醞釀措辭。
    “我已經和別人約好了。”何風晚解釋。
    他沒放棄,又問︰“你朋友好說話嗎?帶上我們一起吧?我們都會滑,不麻煩的。”
    江鶴繁好說話嗎?
    談不上,也談不上不好說話,他藏得很深。
    總想讓人欺負一下,看看他抓狂的模樣。
    想到這,何風晚滿臉都是笑,便答應︰“那好啊,他應該會同意。”
    于是同行便順理成章起來。
    火車上,成珠珠還在為龐默的無視氣惱,直問何風晚跟他很熟嗎?
    何風晚說,哥哥離去後,便一直受他女朋友的接濟,與她來往頻密。後來她在海市大學的美食街開了家面包房,而龐默雙親同為大學教授,就住那附近。
    喜愛面包房草莓醬的龐默常去光顧,和不時上店里蹭吃喝的何風晚漸漸熟悉。
    听說他成績很好,那時還有交往中的同班女朋友,不知為什麼很快分手了。
    何風晚去紐約後,龐默保送上了海市大學,到面包房勤工儉學做兼職。這事讓何風晚听說,一度笑了很久。
    明明是高知家庭的小孩,勤什麼工,儉什麼學。
    成珠珠嘖嘖兩聲,伸長脖子去瞧那位沒禮貌的優等生。他被人在桌下踢了一腳,立馬反踢回去,卻踢錯了人,桌下幾條腿熱熱鬧鬧地跳起了踢踏舞。
    幼稚。
    但他們不是真的生氣,沒多久就停下,笑得直喘。
    笑臉倒還挺帥的。
    成珠珠看去的目光有些眷念,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
    返回小莫村已是夜間。
    何風晚到達酒店的時候,正好踫上從攀岩館回來的江鶴繁。
    進門就是撲面的暖氣,江鶴繁脫掉外套,穿一件深色運動t恤。之前的高山縱走沒盡興,他又去攀岩館痛快地流足一身汗,任凜冽的寒風也沒吹干。
    頸上掛著毛巾,有透亮的汗珠滾落,連他看來的眼楮也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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