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見四周無人,花無修大搖大擺走到華容墨的面前,嬉笑道︰“這不是那位華容家最了不起的少主人?怎麼被關在了這里?這狼狽的模樣,是我看花眼了?”
    華容墨抬眼看了看花無修,有氣無力道︰“你終于想開,要從這里逃走了?”
    花無修點了點頭,“嗯,你的老子們沒有我要的靈石,我自然要離開。”
    華容墨道︰“你就這麼想要靈石?”
    花無修呸了聲,道︰“廢話!”
    華容墨道︰“我曾听我娘說,華容家有一塊巨石,傳聞是兩百年前從天而降的天外飛石,任取其中一塊便可制作成靈石。我雖不知道真假,但你若真的想要,不妨試一試。我想以你的能力,在華容家找個東西應當不難。”
    花無修聞此大喜,兩百年前的天外飛石?難道是當年同她一起出世的石頭?她尚且還記得在這片大陸上第一次睜開眼時,看到夜空一顆流星劃過,不多久,便有一塊巨石從天上降到了她身旁。可惜那時的她剛剛出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石頭被人搬走。現在想來,搬走石頭的人,似乎都穿著和華容家一樣的紅色衣服。
    “作為報答,我決定要救你一救。”花無修道著要破除華容墨身上的鎖鏈,卻被華容墨阻止。
    華容墨道︰“不礙事,我不過是受個罰。你若此番救我,只會教我在華容家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
    花無修忍不住哈哈大笑,抬手破除了隱匿法陣的障眼法,頓時道道金光自腳下的法陣上射出。金光中,花無修大笑,華容墨則驚呆。
    花無修笑得咳嗽,方道︰“你看看這個儲血法陣,再看看你身上久久不能愈合的傷口,還覺得你只是在受罰嗎?你若再堅持,明天天不亮,你便要在這里血盡而亡了。而且人們只會道是少主人經不住懲罰而死,死不足惜。”
    華容墨依然不能相信,“怎麼會……怎麼會……”
    花無修一手揮斷華容墨身上的鎖鏈,道︰“你以為你在華容家是什麼?我告訴你,你什麼也不是!”
    ☆、世變
    花無修想帶華容墨離開,卻不曾想自己方才的施法,驚動了施展法陣的人。
    那時,花無修十分自負,自負到覺得救個人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所以,當有人向她施展咒術時,她都沒有半點察覺。當有察覺時,詛咒已經以一道綠光的形式向她飛射而來。她幾乎眼楮都來不及眨,便被一身是血的華容墨擋住了視線。
    剎那之間,綠光以華容墨的血液為載體,幾乎要將華容墨撕裂。
    花無修生來不老不死,不知為何生,不知何處歸,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幾百年來獨來獨往,從來沒想過再結下任何羈絆。踏遍萬水千山,不過孑然一身。
    她不明白,為何第一眼見到這個叫華容墨的人,就覺得心里某處想被觸動了般放不下。她不明白,他為何要與她說話,為何不惜生命保護她。
    花無修腦子一片空白,拼了命施法救華容墨,終也只是勉強保住他的性命。他的筋脈修為全部斷裂消失,即便活下來,也不可能再修行,只能像個凡人,甚至連凡人都不如。
    她從來不屑與這世上的人計較,可這夜,她出現在華容一族關押著所有用來煉丹的“藥”的面前,用法力治好了他們的傷,解開了困住他們的鎖鏈,和他們一起,讓華容一族迎來史無前例的血戰。
    花無修在殺了幾乎所有擁有的華容家族血脈的人後,也將華容府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空闊的地下密室,找到了華容家族從不示人的寶貝,一顆七尺之高,兩百年前從天而降的天外飛石。
    “和我同一時間出世的石頭……”花無修喃喃著,伸出手,按在了巨石上。
    石頭一瞬間從內部開始裂開,伴有耀眼的七色光芒,轉眼間,巨石化成了灰燼,原地只漂浮著一顆散發七色光芒銅錢大小的圓形石頭。晶瑩如玉的石上,詭異的紋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同心髒跳動。
    花無修激動得渾身發抖,伸出手握住了那塊石頭,一瞬間,七色光芒大漲,化成一道光束,沖破所有阻礙,直入天際,驚動九方!將將入夜的大陸,因這束光芒沸騰,驚喜與驚恐並行,黑暗與光明對峙,是誰在笑,是誰在哭,是誰在怒吼,都已經無法阻止這個世界的改變。
    華容一族一夜之間覆滅,華容墨這個名字作為那夜唯一幸存的華容族人,漸漸被整個修仙大陸所知,幾乎成為傳奇。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也沒人知道華容一族究竟是被誰所滅。便是華容墨自己也不清楚。人們只知道,華容一族被滅的第二日凌晨,有人在醫館門前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少年。醫館里的大夫認出少年是華容家前不久找回的小少爺,這才救了他。
    毫無疑問,華容墨繼承了華容一族全部財產與勢力。當人們都以為華容一族要從這片大陸漸漸沒落消失時,這個外表清冷的少年卻通過對家族一系列改變,將華容偌大的宅院變作了華容書院,讓華容一族再次在這片大陸名聲大振。
    時光飛逝,轉眼百年。
    修仙大陸出現了第一位帝王,無修帝。
    無修帝將貴族為上的制度廢除,只以靈石來分|身份,只以身份來定地位等級。無數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人奔撲各大書院修行,書院的地位從此崛起。眾多書院中,以華容書院名聲最為浩大。
    無修帝並沒有因為此政績被這片大陸上的人所尊敬歌頌,反而聲名狼藉。
    不知何時起,無修帝的惡名漸漸為人們所知,這片大陸出現的第一位帝王以最壞的名聲席卷了家家戶戶,人們談之色變,咬牙切齒。
    傳聞,無修帝仗著無上的法力和不老不死的肉身,短短百年間,殺人無數,最終征服六國,成為這片大陸唯一的王,一個人人談之色變甚至不敢直呼其名的魔王。
    民間有道他長著青面獠牙,喝人血,吃人肉,走起路天搖地晃。有道他白面青衣,好色成性,嗜血濫殺,每日不殺百人、不辱千人便不能睡覺。亦有很多正義的俠士暗地里聯盟,以殺死無修帝為宏願,一日日壯大。
    不知何時,一個預言在百姓中流傳開來。預言道無修帝的統治即將走向終結,華容書院院長的第十個學生會殺死他!這個預言猶如春風,令整個修仙大陸為之歡喜沸騰。然而,人們只知道華容書院極為難入,卻沒人知道華容書院究竟有多少學生,甚至不知道華容書院的學生都長著什麼模樣,他們就像神秘人一般,不被任何人知道。所以,這第十個學生究竟是誰,也無人知道。
    無修帝在得知預言時,並不想理會。但隨著預言傳得越來越盛,仿佛真的會發生一般,她再難以安心,于一個月前,下了決心抹殺這個預言。
    無修帝親自率兵查抄了華容書院,然而僅僅抓住了華容書院的院長,卻沒見到一位學生的影子。無論無修帝怎麼逼問,華容書院的院長從始至終不說一詞。無修帝無奈,只好放出要處死華容書院院長的假消息。此消息一放出,果真有自稱華容書院學生的人自投羅網。
    一個月間,已有八名自稱華容書院學生的人被殘忍殺害。
    無修帝每每確定殺了一個華容書院的學生,便會拿著那位死去學生的腦袋向華容書院院長華容墨展示以作威脅,道他如果還堅持不告訴她他的第十個學生是誰在什麼地方,她還會持續殺下去,直到把華容書院所有學生殺光。然而,無論怎麼威脅,華容墨依然不曾開口說一個字。
    直到這天,無修帝突然再次查抄華容書院,抓到了一名模樣十來歲髒兮兮的小女娃。因其心智不全,身上幾乎一點修為都沒有,無修帝沒有當場殺死她,反而把她帶回了宮殿,教人好好照顧。
    也正是這天,被關在奈何天的華容墨開了口,與負責照顧他的宮女道要見無修帝。那名宮女慌慌張張地將話帶給了無修帝隨身侍衛黑顏燼,黑顏燼亦懷著不敢相信的心情前去告訴了無修帝。
    正是風和日麗的晌午,天氣不冷不熱,花兒不嬌不艷,風也不大不小,一切都似乎剛剛好。
    人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啃其骨頭的無修帝,花無修,正躺在花園里的木椅上,賞著花喝著酒。
    紫色的長袍,藍色的頭發,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棕色的眸子狹長而明亮,白皙的皮膚光滑水嫩,令人不由得想摸上一把。
    一位身著黑色衣裳的俊冷少年不知何時走過來,跪在地上道︰“王,華容墨求見。”
    黑衣少年名叫黑顏燼,自小被花無修撫養長大,十分努力習武,小小年紀便已練得一身罕見武藝,是為花無修的左膀右臂。
    至于黑顏燼口中的華容墨,正是一百多年前覆滅的華容一族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當今聞名天下的華容書院的院長。
    花無修抬眸,看了黑衣少年一眼,“他竟說話了?還要見我?”
    黑顏燼點頭,“沒錯。”
    花無修道︰“你把他帶過來。”
    不多久,華容墨便走了過來。
    是個喜著一身白衣的男子,二十出頭的模樣,氣質如雲,淡泊如風。發如墨,膚如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華容墨走到距離花無修大約十步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亦默默看了會花無修。即便是到現在,他似乎還不能接受,曾經那個被關在籠子里丑巴巴的小怪物,竟會變成面前這個絕世風華、殺人如麻的魔王。
    花無修先開口道︰“你終于願意交出你的第十個學生了?”
    華容墨沉默了良久,回道︰“我沒有第十個學生。”
    花無修怔了怔,“什麼意思?”
    華容墨︰“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我此生不求收多少學生,十個足夠。”
    花無修喜道︰“當然記得。你不會,真的只收了十個學生吧?”
    華容墨道︰“我此生無能,只收了九個學生。我想收的第十個學生,沒有來。”
    花無修突然想起過去那段記憶,低吼︰“住口!你以為我會信?你若沒有第十個學生,那預言從何處而來?”
    華容墨道︰“信不信由你。”
    花無修眉頭皺了皺,“你來找我,不單是為了與我說這些吧?”
    華容墨深邃的眸子突然顫了下,終開口道︰“放了鈴鐺,她是無辜的。”
    “鈴鐺?”花無修瞬間想到從華容書院抓來的那個心智不全的女娃娃,笑了笑,“原來她叫鈴鐺?”正想說她被照顧得很好,突然想到什麼,轉而道︰“看你這在乎的模樣,難道她才是預言里的第十個學生?難怪我將你其他學生的頭顱扔到你的面前,你都不曾動容,如今為了一個小女娃娃,竟開了口求我。”
    “花無修!”華容墨突然吼了一聲,大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夠了!不要再殺人了!”
    ☆、被騙
    花無修猛然推開了他的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殺他們,難道等他們來殺我麼?!黑顏燼,還愣著做什麼,把這位大義凜然的院長請回奈何天!”
    “是!”黑顏燼走上前,一掌便將華容墨打昏了過去,然後將其抗在肩上遠去。
    任誰也不會想到,作為最後的華容一族,華容書院的院長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空有一副不老不死的肉身,卻一點法力也沒有,甚至手無縛雞之力,連一把劍也拿不起來。
    花無修每每想到此,都會忍不住地渾身發抖。她欠他的太多,在沒有還清之前,她絕不能死。
    這時,大將軍南神易走了過來。偉岸的身姿,一身殷亮的戰甲,一頭濃密的長發如同海藻鋪在身後。濃眉大眼,眸子里蔓延的只有殺氣。除了花無修,沒有人敢與他對視。
    花無修看了看他,道︰“看你春風得意的模樣,事情辦妥了?”
    南神易點了點頭,從懷里取出了一赤色卷軸,道︰“華容書院學生的名字全在上面。”
    夜,漸漸降臨。
    花無修獨自一人站在偌大空闊的宮殿里,翻開了不久前南神易給她的華容書院學生名冊,念道︰“容天,容地,容魔,容鬼,容奴,容妖,容人,容仙,容神……”
    偌大的卷軸上,竟只寫了這九個古怪的名字。花無修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九個名字與她之前所殺的八個人沒有一個可以對應上。
    “假的……都是假的……”花無修喃喃著,將卷軸狠狠扔在地上,“南神易!沒用的東西!”
    柱子上的燈火晃了晃。一個身著橙色官服的青年男子慢步走了過來。清冷的容顏,從不為任何事所動,性情冷漠如他,與華容墨有幾分相似。也正因如此,這個年輕的官員,深受花無修欣賞。
    此刻,花無修|正在氣頭上,自難以端出平日里的溫和,看了看那年輕的官員,道︰“楚漣心,你這麼晚找本帝有事?”
    楚漣心並沒有如往常施君臣之禮,徑直走上前,彎身拾起地上的名冊卷軸,緩緩打開,看著上面的名字,眼神微微發顫。
    花無修懶得理他,道了句不過是假的名冊,便要去睡覺。
    “是真的。”楚漣心突然道。
    花無修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楚漣心一字一頓道︰“這些名字,都是真的,都是華容書院的學生。”
    花無修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還是你想說,本帝之前殺錯了人?”
    楚漣心蒼白著臉搖了搖頭,“王殺的那些人,正是卷軸上的這些人。他們在拜入華容書院後,才有了這些名字。除了這些名字,他們還有本名。師門有規定,若身在外,斷不可用在書院時的名字,只能用自己的本名。”
    花無修更為好奇,“說,你是如何知道這些?”
    楚漣心突然笑了兩聲,聲音漸漸陰冷,“容天,容地,容魔,容鬼,容奴,容妖,容人,容神,都已經被王殺死了。但還有個叫容仙的沒死,王不好奇這個人是誰嗎?”
    花無修怔了怔,似有猜想地看向楚漣心,腦海里卻全是他的忠誠。十年前,楚漣心為了替母報仇,手刃了其親生父親和一眾曾欺負過他與母親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因罪本該處斬,是她因著欣賞,從斷頭台上救了他,赦免了他所有罪過,並提拔他做了文臣。這些年,楚漣心戰戰兢兢地為她做事,從不曾有過一絲懈怠。她亦十分欣賞他,將他視作己出。
    “你到底想說什麼?”花無修打著顫問。
    楚漣心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劍,指向花無修,字字清晰道︰“華容書院學生,容仙,見過無修帝。”
    那一瞬,花無修只覺得頭皮發麻,眼眸漸漸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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