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來也奇怪了，內科的劉主任昨天給白天兒看完片子之後，明明跟她說好了，讓她今天來听會診結果的！可白天兒卻沒來，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你說……這麼大的事兒，她倒能沉得住氣！”
魯正海默默的不說話，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白天兒這是躲出來了，想要靜靜的調試一下心情，去迎接更大的挑戰。
他也沒多說，低沉的嗓音問，“會診過了嗎？那結果是什麼？”
“嗯……現在來看，基本上就是個瘤！”
榮小昔立刻補充道，“不過瘤和瘤還不一樣，生長的部位不同，還有良性惡性之分，劉主任的意思是，等她再來醫院，做一個詳細的切片檢查！”
魯正海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三丫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呢，這件事情你最好先保密，跟你媽和大舅都不要說，知道嗎？”
“放心吧，我嘴一向很嚴，再說了，檢查結果還沒確定呢，我和誰亂說去？”
榮小昔沉吟了一下，又叮囑自己的姥爺，“那……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千萬要注意安全！另外呢，還要保暖，不能暴飲暴食！血壓也要控制在……”
魯正海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行了，別說了！掛了！”
他倒不是有意凶外孫女，只是一想到白天兒的病，心里就堵得慌……沒有余力考慮別的了。
放下了電話，無力的癱坐在了炕沿上……低著頭，半天也不出聲，整個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王春蘭听到屋里沒有動靜了，挑開門簾兒，探進了頭……一看魯正海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精氣神兒也沒了，眼角也耷拉著，臉色甚至有些蒼白。
立刻進了屋，“魯老，魯老，你沒事吧？”
“啊？沒事！”
王春蘭依舊有些不放心，毫無心機地問，“你外孫女兒在電話里……跟你說什麼了？我看你的樣子，好像發生什麼大事了吧？”
魯正海深吸了一口氣，客氣而疏遠的說，“你剛才的早飯做的不錯！我……我有些吃的太多了，想和白天兒出去遛一遛彎，消化消化食！你沒意見吧？”
王春蘭能有什麼意見呢？
使勁點了點頭，“你們祖孫倆出去轉轉也挺好，老白說了……讓你們多聯系聯系感情！只是別走太遠了，魯將軍，你年紀大了，體力再好，精神頭兒也有不足的時候！昨晚趕了一夜的路，今天務必歇一歇，不然就是個年輕小伙子，恐怕也扛不住！”
魯正海站起了身，“知道了！”
一挑門簾兒，進了廚房，向著白家父女說，“我想出去轉一轉！”
白常喜立刻明白了，“讓天兒陪你去！你路不熟，一個人別在村里亂走！”
向著女兒一努嘴兒，“去吧！听話！好好和你爺爺談談！他這麼大年紀了，特意趕來看你……也不容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咱不能一味的得理不饒人！”
白天兒答應了一聲，低著頭走在了前面……
魯正海一言不發的跟著她，心事重重的擰著眉頭……白天兒用余光一瞄，不禁有些納悶兒，“魯……爺爺，你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呢，小昔說什麼了？”
魯老將軍擺了擺手，“咱先不提這個，你爸爸說……你在村里開了個酒廠，效益還不錯，咱們去轉一轉？”
白天兒婉拒……她可沒打算依著白常喜的意思使勁得瑟，“算了吧！酒廠一直是我爹在管！你要是想看，等哪天他有空了，讓他帶你去看！嗯……咱們後山有一條小河，現在天氣慢慢暖了，河上的冰也早化了，有些山花也開了，那兒的景色很美，值得去看一看！”
魯正海同意，“那你帶路吧！”
爺孫倆出了村子，一直向後山的河邊走去。
兩個人路上誰也不說話，都是各懷心事……直到一條大黑狗從田壟上跑來，撲倒白天兒的身邊親親熱熱地磨蹭，她才彎下了腰，在地上撿了個小樹枝，使勁往外一扔，大狗“嗷嗚”一聲奔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叼著樹枝又回來了，搖著尾巴，又在她身邊轉悠。
白天兒的臉上有了笑模樣，“大黑，別鬧，不玩了啊！”
隨手向村子里一比，“回家去吧！”
魯正海見了，開口問，“這狗認識你？”
“啊！這狗是咱們村李老六家的！我十幾歲的時候，身體不太好……腦子有點兒慢，村里的孩子都不願意跟我玩！就這大狗總來跟著我上山下河的瘋跑，也算是個伴兒吧！”
魯正海听了心里內疚，望著孫女兒正色道，“不管你願不願意認我們魯家，你的心情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從來沒對你盡過義務，又有什麼逼你認親的權利！不過，不管你認不認我，既然我知道了你這個孫女的存在，我就要好好對你，盡量彌補這些年……唉，有些事情是沒法彌補的！好在，白老爹一直陪在你身邊！你日子過得也挺好，這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白天兒側頭瞧著他，“如果……我日子過得不好呢？到現在仍然痴傻得一事無成，你們魯家還願意認我嗎？”
“瞧你這話說的？哦，你以為我願意認你，就是因為你現在的成就？白天兒，你可太小看我了！實話實說，不管你有沒有成功，在我眼里，那些世外的名譽都是輕如鴻毛，即便你依舊痴傻又怎麼樣？有病就要治啊，未必就治不好……”
他用余光瞄著孫女，小心翼翼的說，“你……身體還好吧？”
聰明人之間說話……一點即到！
白天兒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故意搪塞道，“你是說我懷孕的事兒？挺好的！現在孩子還小，感覺不出什麼！就是有的時候惡心想吐，這是正常現象！”
“那……不正常現象呢？”
魯正海嘆了口氣，“算了，我也不跟你打啞謎了！我這個人性子急，就討厭說話繞圈子！干脆明說了吧，我知道你去軍區醫院查過身體了，听說你胃里長了個東西，你打算怎麼辦？為什麼不去醫院听結果？”
白天兒也不回話，拍了拍大狗的後背，“回家！”
那大狗仿佛明白她的話，圍著她轉了兩圈，這才依依不舍地順著田埂往村里跑了。
白天兒直起了腰，目光有些放空的望向遠方，聲音里帶著幾許感慨，“你看，這兒的天多藍？景色也美，空氣也好，如果就這樣安安穩穩的在這里過一生，與世無爭的過日子，大概也不錯吧？可惜呀，往往事情不如人願！”
扭頭望著魯老，“你說得對！據說，我胃里是長了個東西！剛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情也很復雜，往最壞的方向想了……想了很久，最後一個結局，就是死！”
魯正海打斷了她的話，“小天兒，你別胡說八道！你才多大點兒的小人，就說什麼死啊活啊的？再說了，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明天我就帶你回京都的醫院，找全國最好的大夫給你看病！我還就不信了，瞧你的面相和生龍活虎的勁兒……怎麼就能得什麼不好的病？”
白天兒微微一笑，把手插在了衣兜里，神情淡漠輕松，仿佛正在談別人的事情，“去京都看病？謝謝你有這個心思！就不麻煩你了！海城的軍區醫院也挺好的！如果真有什麼病，在這邊治療也是一樣的！”
魯正海的神情有些黯然，“小天兒，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這麼客氣了！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把這個病重視起來，不要躲避現實！”
躲避？
白天兒的字典里沒有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