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褻案子本來就難打,時隔多年,再想要把宋學繩之以法,根本就不可能。
于少卿個是和平主義者,他很少會對某個人產生特別厭惡的情緒,很少會想要某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地消失,宋學算是頭一個。
宋學的這一聲表哥叫得于少卿的幾乎要起了生理上的惡心感。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叫我一聲表哥。”
于少卿的語氣平鋪直敘,談不上又多冷,更听不出喜怒,只是每一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達了他對宋學的不喜。
于少卿對人向來謙和有禮,甚少從在人前拂他人面子。
他這話一出,宋學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宋恆信更是氣急敗壞地替小兒子出頭,“什麼叫阿學沒有資格?我跟你說,阿學的身份可是經過你外公親自承認的!他的身上真真在在地流著宋家的血!你宋勉表哥不在了,阿學現在就是宋家的嫡長孫,早晚要認祖歸宗的!”
于少卿轉頭看著只差跳腳的大舅,淡淡地問了一句,“大舅,大舅媽呢?”
于少卿進病房時,就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
外公在洗手間滑了一跤這麼大的事情,身為長媳的大舅媽不應該不在的。
再者,宋勉才死了不到一個月,大舅就如此光明正大地想要把宋學接回宋家,讓他認祖歸宗,以他大舅媽剛烈的性子,怎麼也不可能任由他大舅如此行事才對。
果然,于少卿這話一出,宋恆信一下子就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鵪鶉,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愣是沒能說出半個字來,過了許久才磕磕巴巴地道,“你大舅媽最近精神不太好,我,我送她上療養院去了……”
宋恆信這話,在場的都是人精,是一個半字都不信的。
郝文君到底是真的精神不佳所以被送去了療養院,還是因為反對宋學這個私生子認祖歸宗,所以強行被送進療養院,這里頭的文章大了去了。
和結發夫妻唯一的兒子才剛剛去世不到一個月,就把小三生的私生子接進家里。
一個男人,竟然能寡情如此。
于少卿替他大舅媽感到心寒,心底對宋學的厭惡有多了幾分。
什麼樣的出身固然不是他能夠選擇的,私生子這個身份的原罪也不該由他來背負,但是在宋勉尸骨未寒,就巴巴地送上門,妄圖繼承宋家的產業。
狼子野心,也不過如此。
宋恆信顯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回答夠夠蹩腳的,他惱羞成怒地朝于少卿低吼道,“我們宋家的事情你少管!
這次叫你過來,就是為了讓兌現承諾,把上次答應轉給我們的股份給我們的!”
于少卿震驚地看向他的母親。
他以為,母親叫他回來,是讓他見外公最後一面的,卻不曾想,竟是要他在這個時候轉讓當初允諾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是怕他反悔不肯給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特意把他叫到外公的病床前,目的就是為了給他施壓麼?
宋方怡從昨天接到父親宋紀年在浴室里摔了一跤,被送進醫院搶救的電話,到現在,除了中間回去換過衣服,洗了個澡,幾乎都沒有怎麼合過眼。
宋紀年現在依然是生死不知,宋方怡是身心俱疲。
按照宋方怡的性子,于少卿因為熊寶貝跟她鬧翻,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再主動聯系于少卿這個大兒子的,是宋恆信纏著她,非要她打這通電話。
宋方怡被纏得沒有辦法,見于少卿這麼看著自己,好像以為是她主動把他叫回來似的,宋方怡話里也就多了幾分不耐煩,“既然當初是你親口答應的要給你大舅股份,他現在想要,你便給了吧。”
好像那百分之十,值上千萬的股份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說給就給了,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心疼和不舍在里頭。
文悅于少卿自己是控股百分之五十,本來就分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給父母跟弟弟于少北,這百分之十的股份一旦給出去,對他的影響不可謂不大,甚至會直接關系到他在公司的話語權。
可宋方怡好像全然沒有考慮到這些,一心一意只想她這個大哥消停一點。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就算是要轉讓股份,也得等這個假期過去,公司法務部的員工上班,才能擬定好合同,進行股權轉讓。”
于少卿已經不奢望他的母親能夠替他考慮一二了。
當初的確是他親口答應的,因為他體諒大舅跟大舅媽中年喪子的悲痛。
可是如今,他卻是一點也不想給了。
或許宋恆信就是考慮到于少卿會反悔的可能,所以等不及宋紀年醒來,就讓妹妹宋方怡把于少卿給叫回來。
果然,一听于少卿手得等國慶結束才能進行擬定合同,宋恆信急了,“為什麼必須得等國慶結束?你是公司老板啊,員工上不上班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麼?
你打電話,你親自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加班啊。
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忤逆你這個老板的意思!
如果員工真的這麼不听話,連總裁的命令都敢不听,這樣的員工留著做什麼?開了算了!”
于少卿都快要被氣笑了。
強壓下心底的不悅,耐著性子解釋道,“舅舅,國慶七天假期本來就是法定節假日。休假是員工的基本權利,我就算是公司老總,也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何況,大部分人肯定會趁長假外出旅游,我也沒有權利剝奪他們度假的權利。
抱歉,股權轉讓協議擬定的事,必須得假期結束,法務部員工前來上班才可以。”
宋恆信這大半輩子就忙著花天酒地,泡女人去了,攏總就沒上過幾天的班,被于少卿這麼一懟,感覺十分地丟面子。
可他確實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于是只能鐵青著臉色,狠狠地瞪了于少卿一眼。
“等假期結束就等假期結束吧。哥,你也不至于連幾天都等不了吧?
昨天是你跟阿學守的夜,今晚就交給我跟沛澤好了。
你們就先回去吧。”
宋方怡揮了揮手,表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如果于少卿真的反悔,宋恆信是完全拿他沒轍的。
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父親宋紀年以及妹妹宋方怡的身上了。
宋紀年現在昏迷不醒,宋恆信只能指望宋方怡。
宋方怡發了話,他不能太駁了她的面子,人家到底是母子,萬一到時候聯合起來對付他,可就不妙了。
于是,哪怕再不甘心,宋恆信這個時候也只能忍氣吞聲。
宋方怡、宋恆信、于少卿就股權轉讓的事情進行交涉,宋學是插不上嘴的。
他看著他這個姑姑,三言兩語就打發了他的父親,又注意到宋恆信在這對母子面前唯唯諾諾的表現,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他這個父親呵,果然不像他在他和他母親面前吹噓得那樣,在羅市混得風生水起。
宋學收回落在宋恆信身上的目光,視線落在從進屋起,除了最初的驚訝,後來再沒分過半點余光給自己的熊寶貝的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他也不是沒有過女人。
可是他對那些女人就是沒有當初撫摸寶貝時的那種興奮跟顫栗。
宋學的眼底閃過一抹病態的興奮的芒光。
他會奪回真正屬于他的一切的。
宋家嫡長孫的身份也好,寶貝也好,他,統統都會拿回來的!
宋紀年中間醒過一次,但是可能身體還是太過虛弱的緣故,很快便又昏迷了過去。
宋嘉信叫來醫生,醫生給檢查了一下,表示現在病人的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了下來,讓家屬留下一個人陪著,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就可以了。
宋方怡讓丈夫于沛澤還有哥嫂幾個都先回去,她一個人守在醫院就可以了。
宋恆信不知道宋紀年立遺囑了沒有,就想著等老頭子醒來,第一時間跟他打听遺囑的事情,所以他對宋方怡說道,“不用了,妹夫難得回家一次。妹妹你還是跟妹夫一同回去,好好珍惜這難得相處的時光。”
宋方怡哪里會不知道宋恆信打的什麼主意,她是無所謂,既然宋恆信願意自己留下來,她也沒必要在這耗著,同宋嘉信以及徐文菲夫婦打了聲招呼之後,就跟丈夫于沛澤一起離開了。
宋方怡能夠猜到宋恆信的真正目的,宋嘉信又怎麼可能猜不出。
這些年宋嘉信投資失利,欠了一屁股的債,可全指望著老頭子能替他把債給還上呢。
宋恆信不走,宋嘉信自然也不走,兄弟兩人似乎比誰更孝順似的,都留了下來。
宋恆信也不讓宋學走,說是如果爺爺醒來第一眼能夠見到他,肯定會非常高興。
宋學心里清楚,宋恆信是為了討老爺子歡心了,說到底,也是為了他鋪路,所以宋學沒什麼意見,也留了下來。
徐文佳身體不好,丈夫已經留在這里,她再留下來就沒有必要,宋蕊先陪母親回去休息了。
于少卿對他外公的財產沒有半分心思,既然醫生明確告知老爺子暫時沒有生命的危險,他懶得拉著寶貝一起,表演什麼孝順的戲碼,也就跟熊寶貝兩人先行離開了。
于少卿從醫院出來就格外地沉默。
于少卿大學創業的艱辛,熊寶貝跟于少卿談戀愛那會兒,多少也听于少北談過。
從一家小小的文學工作室,發展到如今市值價值過億的集團公司,這其中得付出多少的辛苦跟努力,熊寶貝根本不敢想。
寶貝不知道當初于少卿竟然是答應了要給出百分之十的股份,她在病房听到時可心疼。
少卿哥一路緊趕慢趕地趕回,趕到後才知道,原來是要騙少卿哥回來早日簽署股權轉讓協議的。
她這個局外人听了都心寒,何況少卿哥這個當事人了。
知道于少卿心情不好,熊寶貝也就乖巧地不出聲,不作任何地打擾。
兩人沉默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表哥!”
听見有人在叫自己,于少卿停下腳步,轉過頭。
穿著薄款秋裝的宋蕊從夜色里跑出。
“表,表哥哥。太……太好了。總算是追,追上你們了。”
宋蕊本來都已經跟她母親上了車了,就在車子啟動的時候,瞥見外頭的于少卿和熊寶貝兩人,跟母親匆匆地說了一聲之後,就跑下車了,速度快得徐文菲都沒能攔住。
因為是一路跑過來的緣故,宋蕊說話時氣息就有點喘。
于少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著急,等氣息勻了再說。
誰知道,宋蕊一開口,就是一個重磅炸彈。
“表哥,爺爺根本就不是自己滑倒的!”
于少卿的表情立即變得嚴肅起來,“你有什麼證據麼?你是看見了什麼,還是听說了麼?”
“我……我沒有證據。
但是,爺爺出事的那天,我剛好在家。
我听見爺爺房間里傳出一聲慘叫,等我跑進去的時候,那個宋學已經在外公的房間里了。
可能……可能是我先入為主吧。
我就是覺得那個宋學沒安好心。
對不起,表哥。我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