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開始解蹀躞帶。
眨眼間,他的衣裳就已散開。里衣松散,光潔的胸膛大喇喇地敞在空氣里。
他的瀟灑行徑,證實了他的確什麼都不在意。
靈愫還沒從吃驚中緩回神。
這時,恰有一對老大娘老大爺從旁經過。
老大娘啐了口吐沫,“現在的年輕人真不要臉!”
老大爺語氣也惡狠狠的,“傷風敗俗,不堪入目!”
靈愫恍回神,擋在蔡逯身前。
她回懟道:“有本事別看啊!既想看又來罵,你們是不是賤啊!不想看怎麼不自戳雙眼呢!”
大娘大爺又罵:“你有本事脫,就不能讓人家看啊!又當又立做給誰看呢!”
嘿,老不要臉的!
靈愫捋起衣袖,準備把這倆嘴賤的老不死暴揍一通。
蔡逯卻攔住她,說算了算了。
他不是退縮怯懦。只是想,這是她在盛京待的最後一晚,還是讓她留點美好記憶吧。
至于這倆老不死,等她走了,他自會收拾。
靈愫本來也不想生氣暴走,眼下又被蔡逯一勸,就放那倆人走了。
不過,她的興致也被那倆嘴賤的路人攪沒了。
一時再不提穿環這事。
但,既然蔡逯的衣裳都散了,那不如,就給他戴個磁針貼吧。
反正她都要走了。
她想,今晚她真是比菩薩還心軟。
她知道蔡逯要什麼。
他要穿環認主,可這關系太親密,她本能回避著,不想給。
但戴磁針貼不一樣。
“啪嗒”一聲,靈愫把磁針貼粘在他胸前兩點,讓他感受著磁針的躍動。
一炷香後,磁針貼就會失效。而他們之間淺薄的曖昧關系,會隨著磁針貼的失效而失效。
可僅僅是一個小小的磁針貼,就足夠讓蔡逯紅了臉和耳廓。
他把衣裳重新系好,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癢梭梭的、麻麻的,這兩點像抽筋似的,一直顫個不停。
蔡逯咬著嘴巴,竭力不讓嘴里的怪聲飄出來。
可他的呼吸卻變得極不平穩,氣聲越來越明顯。
再低頭一看。
啊,下面鼓.起了.包。
走著走著,蔡逯的走路姿勢忽然很怪異,也越走越慢。
靈愫回頭看,看清他的狀態,不禁打趣:“蔡老板,你也太不經逗了吧!”
她攙著他,“勸你想點別的事情,我可不想看你在這里紓解。”
蔡逯把腦袋靠在她肩頭,湊近她時,終于敢輕輕吟了聲。
“都怪你。”他的聲音囔囔的,像在撒嬌。
“把我都玩成這個爛樣了……根本沒辦法被你踫,一踫就……”
越說,他便越是難受。
沒辦法,靈愫就來嚇他。
她說:“我很快就要走了哦,你確定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她太了解蔡逯,這話對他絕對生效。
果然,話落不久,蔡逯的呼吸就再次變平穩。
而磁針貼也恰好失效。
她說揭下來吧,留著也沒用。
蔡逯說不要,“我要留著做念想,以後還要日日供著。”
真是可愛的小狗腦袋,腦里全是可愛的想法。
靈愫笑吟吟的,“行吧,隨你,都隨你。”
*
站在江橋上,望著浪聲濤濤的江海,蔡逯生發出很多感慨。
“八年前,在這個渡口,我送你上船去苗疆。八年後,也是在這個渡口,我又要送你去遠方。”
蔡逯總是把這種小細節記得格外清楚。
他的腦袋好像從不會累,與她有關的任何一樁事,都被他的大腦保存得很好。
靈愫卻從不在乎這些小細節。
蔡逯沒由頭吁了口氣,“仿佛我們總在告別。”
不由得想起當年的初見,蔡逯打開了話匣子。
“這是我們相識的第十一年春。十一年前,也是在這樣寒意未褪的春日里,我們在馬場初遇。”
“那時我在馬場打馬球,賭輸了,就接受懲罰,要找個小妹妹來親。其實當時並沒想過,後來,我們之間的羈絆會有那麼深。”
深到要賠掉後半生,用一年又一年,回味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靈愫點好一把長桿煙斗,吞雲吐霧。
她笑蔡逯的天真,時隔十一年,終于把馬場初遇的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措不及防的初遇,其實背後實情並不美好,甚至很暗黑。
她說:“當初是打算囚禁你來著。”
蔡逯說她狡猾,可臉上笑意卻更深。
“當時,我給了你拒絕的機會,你本可拒絕,但你並沒有。”他說,“所以啊,其實是易老板你,一直沒給過我機會。不論是初遇,還是後來發生的一切。”
他問,那為什麼臨時變更計劃,把“囚禁”變成“設局糾纏”呢。
靈愫抽了口煙,“不清楚。我這人啊,不常感性,但感性時從不分時間地點。也許當時只是感性上頭,只是恰好想找個男人玩玩……”
只是恰好玩玩,她就把蔡逯踢進了一個他再也爬不出來的深淵。
靈愫有點後悔。當初要是知道後來會有那麼多事,那倒還不如按原計劃辦事呢。
離別在即,她又多了點良心。
“你是個好人。”
她說了句很俗氣的話。
十一年,可能他唯一不禮貌的地方,就是在初遇時,囂張地挑走了她的帷帽,吹了聲口哨。
而他,將在後半生,用無止境的痛苦與孤獨,為一時的年少輕狂付出代價。
是的,他的確很痛苦。
蔡逯回想著過往,天知道沒有她的那八年,他都付出了什麼,才勉強讓自己活得像人樣。
現在他才明白,當年他掀起她的帷帽,戲謔地吹聲口哨,從那時起,他就親手埋下了一顆悲傷的種子。
種子在此後與她一次次的邂逅中不斷發芽。
又在今晚,在他們即將分別于江浪之上時,發芽的種子結開朵悲傷的花。
倘若只是痛苦就算了,可他分明硬生生地在痛苦中熬出了愛與期待。
船朝渡口駛來,離這邊越來越近。
蔡逯的心“噗通噗通”亂跳。
有些話,必須要說出口了。
他說︰“謝謝你帶給我的痛。即便愛得痛苦,但我依舊愛你。”
他說︰“愛上你後的每一瞬間,我都活得無比真切。”
他又站在下風口,上癮地吸著她吐出的煙霧。
勇敢一次吧,就這一次。
他想。
所以他終于把內心最強烈的那個念頭,說出了口。
“我想纏你一輩子,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真的沒有很大度,總是很小氣,沒辦法愛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事物。現在你要走了,把我留下無愛的未來,我要怎麼辦啊……”
他伸出手,接住她抖落的煙灰。煙灰很燙,燙得他很痛苦。
可只有在痛苦時,他才能短暫地活得像自己。
“求求你了,求求了,可不可以把我也帶走。哪怕依舊沒有名分,哪怕依舊不愛我,哪怕把我當空氣。我只想跟在你身邊。”
……
靈愫抽了好幾次煙。
每一次,蔡逯都給她倒煙灰換斗缽,給她點火,吸她吐出來的煙霧。
她突然開始一聲一聲地喚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