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是謝他之前出手相助，也是謝他如今坦誠認可。
人生漫長，有個知己，著實不易。
宗梓看著“男人”的臉上漸漸綻出一個笑來，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動。白瓷杯子里琥珀色的茶水輕輕地顫出幾圈波紋。
“不過，我有個條件。”談近雪話鋒一轉。
宗梓一挑眉，“請說。”
談近雪道︰“另一個角色，我要陸苓來演。”
宗梓把茶杯擱下了。
“原本這個角色就考慮定陸苓，詹漢秋極力推薦的。”他聲音很平淡，目光卻緊緊鎖定談近雪，“但你為了她，用自己來跟我提條件，還是讓我很不愉快。”
談近雪輕笑，將剛剛宗梓的話還給了他。
“我知道，但我堅持。”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宗梓忽然道︰“其實那天，我不止想和你說電影的事情。”
談近雪眯著眼瞧著陽台外一線鉛灰色的天空，“今天閑暇，洗耳恭听。”她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只要宗先生別再犯毛頭小子的錯誤就好。”
宗梓笑了，“我也是凡人。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自然也會像毛頭小子一樣莽撞。”
談近雪露出一個冷笑︰“你可真是直白。”直白，又稱厚臉皮。
“所以我找人調查了你的過去。”
真夠“莽撞”。真是開門見山坦誠無比。
談近雪的面色一沉，她站起身來，“如果這就是你的喜歡，恕我不能接受。”
宗梓沒動︰“我想知道關于你的一切事情。包括你為什麼在十八歲後成為了一個‘男人’。”
談近雪眼波冷厲，“現在你知道了？”
宗梓溫聲道︰“我知道了。”
他伸手拿起茶壺，細細一道水柱注入杯中，“我很遺憾，沒有在你受傷害之前認識你。”
談近雪譏笑道︰“宗先生竟然這樣具有保護欲，真是令人驚訝。”
宗梓並沒有反駁她。他也站了起來，走到談近雪身邊，肩並著肩。
“我遺憾沒能幫你，沒能讓你免受人言可畏世態炎涼，沒能在你想痛哭一場的時候抱抱你。”宗梓慢慢道︰“但我也慶幸，那些事，那些人，讓你成為如今的你。”
談近雪看了他一眼。
“你該走了。待會要下雪。”
宗梓沒再說話，笑著拉開陽台的門，自覺地到客廳穿好外套，走了。
談近雪仍然站在陽台上。從上面看下去，天色漸暗，那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雪已經紛紛揚揚落下來。
談近雪輕笑了一聲，有些譏誚。
“真是巧舌如簧。”
第14章 為我歌唱吧，金絲雀14
chapter 14
“狐狸精！呸呸呸！狐狸精！呸呸呸！”
一只胖成球的英短在鏡子里上躥下跳，破口大罵，肉乎乎的爪子不斷拍擊在鏡面上。
“你該修指甲了。”談近雪淡淡道。
英短立刻收起了爪子。它惡狠狠地瞪著談近雪，還不甘心地小聲嘀咕︰“呸！”
它接著問︰“明明是勾引女主的任務，你怎麼連男主也勾引了？！”
談近雪慢條斯理地道︰“抱歉，一順手的事，職業習慣。”
快穿局的金牌任務員，攻略過的男主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攻略情敵這種事，對于談近雪來說也不過小菜一碟。
英短憤憤地用貓眼兒盯著她，“呸！虛偽！騙人精！欺騙別人感情！”
談近雪道︰“你所說的，都是快穿局任務員的基本素養。”她彎了彎唇角，“我不欺騙感情，怎麼完成任務？”
“宗梓雖然不是任務目標，但我不能讓他成為完成任務的阻礙。”
“他這個人太驕傲自負，沒人能讓他另眼相看，只有和他匹敵的人，才能真正被他注意。”
“他會被和他一樣強悍的人吸引。就像針尖注定愛上麥芒一樣，他的興趣不斷被引起，每一次探索都有新的發現，雖談不上短時間內讓他愛上我，但念念不忘的程度，還是可以做到的。”
鏡子里的英短試圖翻個白眼，然而失敗了︰“狐狸精！男主真可憐！”它又忍不住問道︰“你就一點兒心都沒動？這個男主其實……”
談近雪臉上的笑容像一副面具︰“沒有。”
這只貓很快又恢復成一只“怒發沖冠”的胖子，“可主人不是任務目標！”
談近雪聲音平靜，“對，他不是。所以我不會騙他。”
胖貓像被噎住了一樣，不說話了。
談近雪淡淡道︰“你該學著在尷尬的時候轉換話題。比如，問問我為什麼召你出來。”
英短呆呆地問︰“你找我做什麼？”
女人唇角笑意一閃而逝，“我還需要一個金手指。在我脫離世界之後，我要繼續觀測這個世界的運行。還有，接下來我會接一部電影，需要反串出演，也就意味著，我需要靈活掌控我的性別呈現。”
英短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男人裝’正在重新生產中，快了，過幾天重新投放給你。”
胖貓又用冷嘲熱諷的腔調說︰“為了你，特地生產了好幾種型號，這回再掉水里，可是要賠償的！”
“局里沒有任務員觀測剝離世界的前例，不過有件東西有差不多的效用。窺鏡，可以用于觀察剝離後的世界，每個世界只能使用三小時。”
談近雪頷首︰“聊勝于無。”
英短“哼唧”了一聲，“十五萬愛意值。”
談近雪很干脆︰“可以。”
英短有些驚訝，但還是沒多問，飛快地消失了。
洗手台上多出了一副無框平光眼鏡。
[叮——當前負債︰-229665]
談近雪將“窺鏡”收起，望向鏡子里的自己，輕輕地笑了一下。
“阿雪？阿雪你在嗎？！”
陸苓回來的路上就看見了宗梓的車子，嚇了一跳，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了回來。
實在是因為那兩人每每相見，氣氛都太過劍拔弩張，陸苓擔心談近雪再和宗梓起了沖突，連手套都沒顧上摘，就沖進了房間。
談近雪從浴室走出來，臉上帶著絲笑意，“我在，怎麼這樣著急？”
陸苓這才停下腳步，有些訥訥道︰“我剛才在路上看見宗先生的車了……”
談近雪彈了她額頭一下，道︰“腦補些什麼。他過來送劇本。詹漢秋的新戲要上了。”
陸苓放下心來，一下子又睜大了眼楮︰“就是傳說中要沖戛吶的電影？！阿雪你真的要出演麼！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題材？”
看著滿臉都寫著“好奇”的陸苓，談近雪只做一副嚴肅的模樣，道︰“是保密的。”
陸苓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沮喪下去。
緊接著便听“男人”道︰“但你可以自己去看你的劇本。”
陸苓愣住了。
談近雪沒解釋，走到沙發邊坐下，繼續讀她的書。
陸苓的目光跟著落在茶幾上，大開本，白色封面，上頭清清楚楚寫著“劇本”兩個大字。
《杜雲霜》這部電影，可以用一句話介紹為“一個女人的史詩”。這個女人只活了三十歲，十八歲以三千步兵退敵兩萬，二十歲萬馬軍中一箭取上將首級，三十歲時，力戰強敵四十一人，力竭而死。
古裝史詩劇，一個傳奇式的女將，運籌帷幄雄才大略，所有在那個朝代，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女子身上的特質竟然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千百載來，也就出了這麼一個杜雲霜。
但杜雲霜有個秘密。——她不是一個人。
有兩個女子以“杜雲霜”這個身份活著。一人智計高絕，擅長權謀兵法，卻先天體弱，命不久長；一人根骨奇佳，武學天賦無人能及，卻因意外，燒啞了嗓子，口不能言。
兩個人，共同成就了一個傳奇。
光是看劇本前頭的梗概，陸苓便有些心潮澎湃。
她看出這是女主角的本子。可是那激動的心情過去，陸苓便覺得有些躊躇——如果一人分飾兩角，怕是會精神分裂啊！
“阿雪……你演誰？男二還是男三？”
談近雪抬眼瞧了瞧臉上還帶著激動紅暈的陸苓，微笑道︰“我演另一個你。”
陸苓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反，反串？”
談近雪點頭。
陸苓簡直想發出尖叫。天啊！影帝談近雪！扮！女！裝！連她都一時被這消息震驚得大腦空白，不知道如果媒體和粉絲知道了，該是什麼反應。
電影《杜雲霜》開機發布會。
欽定的女主角陸苓站在導演詹漢秋旁邊，臉上笑容得體，言辭謙遜。
沒人知道她心里小小的惡趣味。——想象一下，當演員表正式公布時這些媒體們的表情，提前知道了真相的陸苓就覺得心中格外得意。
“陸小姐，請問您知道您的男朋友這次在電影中的位置嗎？”
陸苓對著快杵到自己嘴邊的話筒莞爾一笑，“我知道。”
她看到那記者眼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光。
——然後話鋒一轉︰“但保密。這可是詹導和阿雪要求的。”
那記者眼中跳躍著的“小火苗”，瞬間就像被澆了一盆冷水，熄了。
陸苓唇邊笑意更甚。從前她深知人言可畏，對這些娛記向來是避如猛虎，現在才明白，娛記也是人，有弱點的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逗著他們玩兒，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