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微接過水喝了，也有精力翻白眼了，宋然湊過去了︰媽，我挺喜歡江洵的，他人很好，對我也很好。
林微又喝了一口水，嘆氣︰我知道，看得出來。
听林微這麼回答宋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那你應該沒有生氣吧？
林微又重重嘆了一口氣，問︰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宋然點了點頭。
雖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但你們畢竟是兩個男生，你們知道嗎？可能你們現在在學校，知道的人少，也沒有人會說什麼，但是以後呢？出了社會呢？
宋然又點了點頭︰媽，這些我都知道。其實這個社會對于同性戀的接受程度比你想象中的高。就算以後會被別人指責，可是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我跟江洵可以好好的就可以了。
你們現在才高二，以後變數還很大，你們確定你們可以一直走下去嗎？
宋然愣了愣，搖了搖頭，隨後笑著︰沒辦法保證。但是，我相信我們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我信他，也信我自己。
回應宋然的是林微沉默片刻後長長的一聲嘆息。
宋然剛想就剛剛的問題繼續說些什麼，但林微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思維跳躍得很快︰告訴媽媽，你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
宋然︰!?您這還能再突然些嗎？
答應媽媽，硬氣一點兒，當個攻好嗎？
宋然表情有一瞬間是停滯的︰媽媽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是對攻有什麼執念嗎？
隨後面對林微期盼殷切的眼神，宋然凝重點了點頭︰好的。
宋然想的是既然媽媽這麼在意我是不是攻，如果我答應她了她應該就會接受我和江洵了吧？
看著自己兒子白嫩的臉，瘦弱的身軀，跟自己差不多細的腰，漂亮的鎖骨，一掐就紅的皮膚，還有那清冷沉默的性格，林微悟了︰這不是大多數受的標配嗎？我居然指望宋然可以攻過江洵？
看著兒子煞有介事答應自己的模樣，林微又重重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你給江洵打電話，讓他明天中午來家里吃飯。
宋然不知道自己都答應林微了為什麼她還是不開心，但他也沒多問。
听到林微說打電話讓江洵來吃飯，本來是林微答應的征兆，可林微語氣惡狠狠的，也不叫小江，開始喊江洵了，宋然摸不準自己媽媽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拿出手機，撥給了江洵。
江洵很快就接了，宋然告訴他︰我媽喊你明天中午過來吃飯。江洵愣了愣，隨後答應。
大年初一，江洵家里本來有安排的，但他推掉了，當天中午他準時到了宋然家，這次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些珍貴的茶葉紅酒。
這次帶來林微沒有推拒也沒有收。盛飯的時候江洵想主動去幫忙，林微卻躲開了他伸出去的手，微微頷首示意江洵坐著就好。
林微今天對江洵的態度轉變很大，沒之前那麼親切了，像是端著一層架子。江洵和宋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緊張和不明所以。
三人落座開始吃飯，之前一般都是江洵和林微聊天，充滿歡聲笑語的，但今天沒有人開口，只有筷子踫到碗、踫到盤子清脆的聲音。
飯桌上靜得嚇人，江洵夾了幾筷子菜，心理不安食不知味，剛想主動向林微開口的時候，林微出聲了。
江洵，你喜歡宋然嗎？
喜歡。問得有些突然，但江洵反應過來後回答得毫不猶豫。
有多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能就是比如宋宋很喜歡面前這盤油燜大蝦，只剩最後五六只的時候我會全部留給他，也會吃飯吃很快用剩下的時間幫他剝蝦。
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之前我們出去玩就是他一直在給我剝蝦。見林微問，宋然忍不住主動開口幫江洵講話。
林微沒回宋然，繼續她的問題。
你知道你們在一起可能會被社會上的人指指點點嗎？
知道，我會護著宋宋的。
你家里人知道這件事嗎？
還不知道，但是我會找時間跟他們說，保證不會傷害到宋宋的。
你是本地人嗎？
是。
你覺得你會一直喜歡宋宋嗎？你們能在一起多久呢？
說出來您可能不會信。跟宋宋表白宋宋答應之後，我已經開始規劃我們要考上同一所大學，等大學快畢業就求婚。宋宋答應了之後我們可以找一個他喜歡的地方買一套房子，他喜歡的話還可以養一只寵物，我現在在學做飯，下班之後我買菜做飯，宋宋可以打打下手。吃完飯我們可以坐在一起看電視看書。或者宋宋想拉拉小提琴，我會永遠做他最忠誠的听眾。
听到江洵的回答林微沉默了片刻，宋然听著，心上最柔軟的那塊肉像是被人輕輕戳了戳。
沉默過後林微的問題更加離譜超前，宋然听著就像是丈母娘在拷問自己女婿︰
你們以後如果是一起生活了，你媽媽故意刁難宋然怎麼辦？
你媽媽如果跟宋然吵架了你幫誰？
你們如果在一起了過年先回誰家？
你們住一起後你會因為工作忙不回家或者是晚回家讓宋然替你擔心嗎？
宋然滿頭問號，江江媽媽為什麼會刁難我？我為什麼要跟江江媽媽吵架？都是本地住這麼近過年先回誰家差別大嗎？為什麼不能是我工作忙回家晚？
這是在設想婆媳矛盾嗎？這是怕婚後丈夫忙工作不顧家，小媳婦兒獨守空房落淚嗎？
可是為什麼昨天還在讓我做攻，今天就已經給我安上小媳婦兒的角色了？媽媽的心思真奇怪。
听到後面這些問題，江洵臉上有了笑意，唇角勾起，時不時看一眼宋然，很有耐心的回答︰
我會護在宋宋前面，讓我媽刁難我。
我媽和宋宋吵架肯定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我自罰。
過年的時候我們兩家可以聚在一起，我帶著我父母來宋宋家，或者宋宋帶著你們去我家，取決于你們。
我保證如果以後再忙都會盡量回家，如果實在是回不來一定會給宋宋打電話的。我舍不得他為我擔心。
第45章 不許 乖寶哥哥
林微听了，對江洵的回答很滿意，她也知道江洵是能夠說到做到的孩子。
忽地，她笑了，拿筷子給江洵和宋然都夾了菜︰你們倆都這麼緊張干什麼呀？你們都這麼大人了，已經在一起了我也不能強迫你們分開啊。
小江我挺喜歡的，你們倆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不反對，也祝你們幸福長久。不過，最關鍵的是，你們倆現在才高二，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學習，你們談戀愛怎麼談我不關心，但是成績不能退，成績退了我可要勸你們分開了啊！林微頓了頓，將話說得更明白了些。
謝謝媽！媽你放心，江江成績很好的，一直在年段前三，我數學被他教著也已經進步很多了，成績一定不會退的！宋然見林微同意了，臉上的笑容比之前都要燦爛。
江洵也笑著，向林微保證︰謝謝阿姨，我一定會對宋宋好的。
林微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吃飯。
宋然和江洵對視一眼，心情很好。
林微接受了江洵，相當于江洵就是女婿了，江洵也很有一個未過門女婿的自覺，吃完飯後主動提出幫林微洗碗。
林微想了想，答應了。宋然本來也想幫忙的，江洵不想讓他累著讓他好好休息，林微也以三個人洗碗太夸張了的理由讓宋然去休息。
宋然只好作罷，拿了水果刀和一些水果坐在客廳看著電視切果盤，等林微和江洵洗完碗就可以吃了。
廚房和客廳隔得有些遠，電視的聲音也有些大，林微和江洵在廚房里的說話聲宋然完全听不見。
廚房里，林微拿著洗碗布用洗潔精在洗第一遍，江洵站在一旁用清水和干抹布洗第二遍順便擦干。
宋然離開後，林微問江洵︰小江，你上次看到馮曉麗來我們家里鬧，是不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們會來，為什麼家里看不到宋然爸爸？
之前林微只把江洵當宋然的普通同學，沒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江洵。但現在不一樣了，江洵成了宋然男朋友，算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也可以讓江洵知道了。
江洵接過林微遞來的盤子，點了點頭︰嗯，好奇過。
林微繼續︰宋然爸爸叫宋遠山，是之前千遠集團的董事長。
江洵爸爸是開公司的，江洵從小也听他父親說過許多商界的事情。
他知道千遠集團是之前霖城很出名的一家建築公司。但在十幾年前，千遠集團因為貪圖利益，使用不合格的建材以及建築工程中偷工減料，導致一棟剛建好還未鋪瓷磚的六層毛坯房坍塌，也就是建造了豆腐渣工程。當時在樓房中工作的工人全部被壓在了廢墟之下。這件事引起了社會的關注。
一時間對千遠集團的罵聲四起，有關機關很快介入調查，結果不僅發現千遠集團建造豆腐渣工程，還查出千遠集團鑽空子偷了上千萬的稅。
千遠集團開始臭名遠揚。公司被查、背上巨額賠款、牆倒眾人推、再加上對家的打壓，千遠集團破產了，相關人員也被判刑進了監獄。
十一年前千遠集團因偷稅、建造豆腐渣工程破產，董事長兼法人宋遠山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林微說這句話語氣平靜得有些嚇人。
但隨後，她的語氣冷了些︰公司出事的時候，宋遠山才上任不到一年。
遠山集團是宋然爺爺打拼奮斗下來的產物，宋然爺爺身體不好，在六十歲的時候便退休了，把公司全權交給了大兒子宋千山，也就是宋遠山的親哥哥。宋千山比宋遠山大了十二歲，接管公司的時候差兩年四十。
宋千山接手千遠集團長達十年之久，四十八的時候將千遠集團交到了宋遠山手里，宋遠山還沒有學會怎麼管理公司，集團就出了事。林微說著，語氣像是在嘲諷。
稍微懂事的人都听得出來，如果按林微這樣說的話宋遠山是背鍋的那一個。
事實也是這樣，林微看著江洵，聲音微微發顫︰你知道嗎？我初中就跟宋遠山認識了，他和他哥哥的關系很好，他哥哥每周都會抽空親自接宋遠山放學，會給宋遠山買他想要的東西，會教宋遠山做人做事的道理，宋遠山是被宋千山寵大的。宋遠山很敬佩也很喜歡他哥哥，每次提到他都是很驕傲很崇拜的模樣。
林微說著，情緒激動捏著碗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兄弟倆的關系從小到大就沒有不好過，宋然出生後不少玩具衣服都是宋千山送的，連學校也是他幫忙安排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們更親的兄弟，可是你敢相信嗎？這麼親的兄弟，哥哥居然會推弟弟去頂鍋。
宋遠山入獄後，我去質問宋千山。宋千山跪在我的面前，瘦得跟竹竿一樣，臉色像是抹了一層石灰，他一邊哭著一邊扇自己巴掌，跟我說他對不起我，對不起弟弟，他該死，從來就沒有他這麼混蛋的哥哥。他說他也沒有辦法，他當初受人蠱惑走了歪路，想回頭已經回不來了。他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查出來會有事，他本來都已經做好準備了，也找律師咨詢過了，也就是十幾年的事情，他可以接受。
林微扯著嘴角︰可是意外太多，他老婆突然被查出來是癌癥，不好治，等不了他十幾年了。他很愛他老婆，比愛弟弟更愛老婆，他在老婆和弟弟之間選了老婆，把公司的事情全部甩給了宋遠山，把剩下的時間全部放在了醫院陪老婆。
他說他也不忍心害弟弟，他原本打算等老婆治好了，就回來自己承擔責任的，可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轉眼宋遠山就入獄了，他老婆也進入了治療的關鍵期，他良心過意不去整天吃不下飯，可還是選擇看著宋遠山入獄。
林微情緒恢復了些︰之後他在我們家門口跪了整整三天，我沒有原諒他，也沒有去罵他。宋千山不是人，可宋遠山也是個傻的，他沒做董事長之前一畢業就在公司當總經理了，這麼多年了宋千山做的違法事情宋遠山怎麼可能沒察覺？
在宋千山要把董事長的位置讓給他的時候，他回家就突然問我說，如果有一天他沒辦法陪在我身邊沒辦法和我一起照顧宋然長大了，我會怨他嗎？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說肯定會的。他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岔開了話題。林微眼眶開始紅了。
出事後他對我笑著，說要離婚不連累我，留了一筆錢給我們生活，希望我怨他又不希望我怨他，但不管怎麼樣只要我能記得他就好。當天他跟我說了很多聲對不起，他說那是從小照顧他的哥哥，集團出事了總要有人站出來負責，從小到大都是哥哥在照顧他，小時候他闖禍也是哥哥替他背的，現在他也想還一次，雖然這次不是簡簡單單的闖禍。他才三十多歲十幾年後出來也還算年輕，他哥哥出來就老了。我跟宋然也很健康，十幾年出來的時候我們也還在，宋然也長大了，他哥哥出來的時候可能見不到妻子了。
我之前跟宋遠山在一起的時候喜歡的就是他憨厚善良的性格，可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這麼恨他這種性格。我巴不得他當時能自私一些，但我知道他做不到。而我也攔不住他，我也放不下他。我沒跟他離婚，看著他入獄幫他還債幫他養兒子，我要等著他出來後，讓他後半輩子都記著欠我的。不知不覺，眼淚溢滿她的眼眶。
出這麼大的事情宋千山老婆不可能不知道，她也是聰明人，知道宋遠山是背鍋，她扇了宋千山好幾個巴掌，拖著病軀來給我賠罪。我沒見她，但過了幾天，我收到了宋千山的信，也是他的遺書。才知道宋千山老婆治療失敗了，再加上情緒波動，回去的第二天就進了重癥監護，再然後就悄無聲息地走了。宋千山老婆沒救回來還把自己弟弟害進了監獄，失去老婆的悲痛和害了弟弟的自責疊加在一起，讓他心理承受不住了，領回她老婆的骨灰後在家里自殺了，死之前寫信給我道歉，說把命陪給我，不奢望我原諒他。
事情的真相只有我們知道。外界都把矛頭指向了宋遠山。展野他爸爸就是當時的工人之一，當時他們受傷被送進了醫院其他幾個都撿回來了一條命，只有展野爸爸抽煙喝酒身體虧損很大，沒救回來。從此之後馮曉麗就恨上了我們，每年都會來我們家找麻煩，就像你上次看到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