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那天以後到期末考時間,在路起棋的記憶里,短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二筒他爸的事理所當然地得到高效而盡善盡美的解決。
    而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物廖希,雖然後續只是按部就班地照常上課,身世淒慘家境貧寒的孤兒男同學實則是頂級富豪之子,這樣像小說發展一般戲劇化的八卦消息仍是不脛而走。
    所在班級被校領導們頻繁地關切到訪;校門口隔三差五停放的令人不得不側目的罕見豪車;當事人過去現在的衣飾品牌顯著對比,其實都只是清粥小菜等級的談資。
    學校對學生抱怨伙食的海量投訴視而不見,卻時隔多年,緊急更換了承包的餐飲公司,食堂一夜間改頭換面變得良心美味之後,才將這一話題傳播覆蓋面拉到最大,隱隱有成為校園傳說的趨勢。
    “是金錢濾鏡嗎?”
    章可猛一回身,在擺滿書本的課桌,艱難找到一塊空地支上胳膊肘,
    “以前看廖哥只覺得是個自強不息的勵志帥哥,現在儼然是頭發絲兒都瓖金邊的高貴帥哥了。”
    他的交談對象路起棋正慎重地往冒著水蒸氣的杯子里兌常溫礦泉水。
    趙小小原本在看錯題集,抽空抬頭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馬屁拍錯人了吧。”
    “不是濾鏡,”
    摻好了,路起棋盯著保溫杯杯沿答話,小心翼翼地用嘴唇試溫,剛被燙了一遭,她還留有心理陰影,
    “他那個超——難看的發型,是據說好多巨星御用的發型師上門剪的。”
    收費是五位數起步。路起棋在場候著,本來還想蹭蹭,看人剪完了,愁得借口上衛生間擦了兩把淚。
    好美的臉,好丑的頭。沒見男朋友這麼丑過。
    她原打算隔兩天拉廖希到常去的理發店緊急補救,沒想到不留神人就被親爹接到港城大本營。
    廖希在起飛前給她打電話,說好像還有一些流程要走,要大規模的宴客,還得見很多陌生人。
    路起棋想也合理,成功尋親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天大的喜事,更何況覃光豐這個級別的大人物,
    “去多久?”
    廖希語氣不定,“可能…一周?”
    那就是趕不上期末考了。
    路起棋看著書桌上還沒寫完的習題,郁悶地撇嘴,說好哦,那你玩得開心。
    “不平衡了?”
    廖希沒等她回答又說,在準備禮物給你,先預告。
    “什麼。”
    路起棋興致平平。
    廖希一直挺愛給她買東西的,沒錢的時候是沒錢的愛買法,有錢的時候是有錢的愛買法,多是服裝首飾,但不見她穿戴也ok,路起棋就不太理解他的情緒價值由何而來。
    “我也不缺什麼。”
    路起棋看了眼手邊密密麻麻列著計算過程和公式的本子,頁數又見底了,她揉揉眼楮,帶下兩根睫毛,
    “你給我送點草稿紙來吧,用完了快。”
    廖希悶笑了聲,說要起飛了。
    第二天就真在教室見到窗外駐足的阿覺,手里拎著一袋東西,穿得舒適休閑,像前來探訪不顯年紀的家長。
    兩人此前只淺淺打過一次照面,路起棋一開始壓根沒注意到這個陌生人。
    還是趙小小提醒說他在看自己。
    認出來以後她就慌了,出了教室,半晌憋不出話。
    “路小姐,少爺吩咐我說您需要的。”阿覺開口道。
    “謝謝。”
    精美的禮品袋中露出一角白色紙張,路起棋自然知道是什麼,從對方手里接過來,試圖說些場面話,
    “你是上次穿西裝的,今天沒穿。”
    剛差點認不出。路起棋適時把這句話咽回去。
    他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牽起眼角一條白色舊傷疤,
    “對,今天是休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默不作聲回到座位,趙小小說怎麼了,臉紅是由于生氣還是害羞。
    袋子擱在課桌上,趙小小用眼神示意,見路起棋點頭,站起身去撕封口。
    拆開里面除了紙還放了幾盒中性筆,分量十足,想得挺周到。
    路起棋把昨晚和剛剛的事給趙小小說了,問她廖希是不是其心可誅,還裝听不懂口嗨轉移矛盾。
    趙小小和她親近久了,見慣了她有時莫名的難搞和無理取鬧,
    “你當時不是開玩笑的語氣吧。”
    路起棋說︰“哈,他就不能背降落傘跳機親自給我送?”
    草稿紙不同于平時在小賣部買的,厚實又光滑,是上品好紙。
    趙小小捻出一張,屈起中指一彈,紙張在空中打出清脆的振蕩聲,說拿來打草稿可惜了,不如用來折飛機。
    路起棋想了想,說我會折東南西北。
    章可說他會折千紙鶴。
    三人張弛有度,個人技展示到這里。
    然後發現筆也好用,落筆寫字,與紙面一相觸順滑得像開了疾跑。
    這兩樣都被路起棋拿來做人情,臨近期末,考場如戰場,其他人收獲彈藥,她還多收獲了滿滿的情緒價值。
    期末考最後一門是生物,答題時間為90分鐘。
    出卷老師此次愛心大爆發,以往總會在選擇題部分加入幾道聯賽試題給大家解乏,這回的題型和範圍卻出奇的熟悉親民,看得出想讓大家過個好年,沉甸甸的心意。
    從考場出來,趙小小紅光滿面地找到路起棋,嘴角掛著饜足的淺笑,跟進補了似的。
    “考怎麼樣啊?”只是例行的問候。
    路起棋說一般。
    趙小小有點詫異地“啊?”了一聲。
    早晨起床時就見烏雲密布,昏暗的天空壓在屋頂,隨時要破漏塌陷的樣子。
    只是遲遲不見雨落下。
    考場里太安靜,只有必要的做題和摩擦聲,連鄰座的呼吸都清晰可聞,她浸沒在試題中,思路清晰,一道接一道。
    眼前忽然閃了閃,是頭頂的白熾燈,路起棋未反應過來,下一秒就已經恢復正常照明。
    猝不及防,轟隆的雷聲在耳邊炸開,跟錘在胸口似的,心髒收緊空了一拍,她一哆嗦,手中的筆滾滾落到腳邊。
    沒太遠,路起棋第一時間彎腰去撿,筆身沾了些地面的髒灰,不礙事。
    只有一點意外,再開始寫字作答一道填空題時,紙面上斷裂不成形的筆畫,讓她一度以為筆尖摔得不出水了。
    結果是右手在不自覺顫抖。
    有點夸張的幅度,使不上勁,筆桿夾在拇指和食指間,隨著抖動移位,幾近又要脫出。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事發生在生物考試上。
    她得強制自己平靜下來,靠緊桌邊,窄窄的一條桌沿橫壓住胸口,和如鼓的心跳對沖。路起棋捏著手腕,深呼吸和數脈搏並行,趕在交卷前五分鐘,倉促完成了留著丑陋字跡的卷面。
    路起棋講述時交代得很簡略,趙小小聞言皺了皺眉,
    “這麼不經嚇,高考可不能這樣,現在好了嗎?”
    路起棋把她的手按在胸前讓其感受心跳,
    “好了,不快吧?”
    趙小小微微用力,沒肉,輕易摸到平而硬的胸骨,
    “這餓得前胸貼後背,該吃飯了。”
    兩人本打算去吃粵菜,但選定的餐廳排隊情況過于火熱,被勸退後轉而就近去了一家門庭冷清的手工披薩店。
    不出意外的,口味相當不怎麼樣。干噎的面餅,搭配上入口就能嘗出不新鮮的食材。
    二人幾乎是一口餅一口茶送服,最後勉強吃掉二分之一。
    從餐廳里出來的時候,趙小小已經在手機上完成了兩百字差評,一手拉著路起棋任她帶路,不懈地埋頭繼續創作。
    路起棋拉她順路買了一盒水果泡芙,這家是兩人都一致認可的口味,又拿了招牌樹莓的送到她嘴邊,
    “別氣了,下次非排不吃。”
    走到商場門口,趙小小長舒一口氣,把排雷小作文發送出去,再看一眼天色,
    “我叫車了,等會兒順路先送你回去?”
    兩人家在同個方向,路起棋思索幾秒,說她先去別的地方。
    “見人?”
    知道不是在罵人,路起棋一言難盡地搖頭,
    “見狗。”
    廖希離家一周,小薯倒不會少了人照料,她單純就是想去看看,路起棋知道狗的壽命有限,一周不見對于它來說其實是很長的等待。
    進了門,熟悉的房間布局,屋里的陳設裝潢卻透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滑稽。廖希把這房子買下來了,因而廖阿姨的遺物可以原封不動地呆在故地,保留在衣櫃中長長久久。
    而廖希既然還會來住,那麼一些家具電器的淘汰更新是自然的事,中間也問過她的意見,兩人一致認為有人包辦再好不過,毋需操心其他,連一些大件更迭都能做到不知不覺。
    然而在各個房間轉過一圈,路起棋連一根焦黃的狗毛都沒看見。
    她見玩具和狗糧都好好的擺在原處,世風日下,也不至于有人入室偷狗吧。
    路起棋給廖希打電話,對面很快就接起,她單刀直入,
    “狗呢?”
    “吃飯了嗎?”
    兩人同時出聲,又不約而同安靜了一秒。
    “在橋南那邊嗎,等下讓人去接你好不好。”
    廖希接著解釋,這段時間小薯讓信得過的人帶在身邊養,沒來得及跟她說。
    “好的。”
    她應了一聲,是在回答他前一個問題。
    路起棋在沙發上找到空調遙控,听到“滴”的一聲,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後悔來這里。
    “我去哪里?”她又問。


新書推薦: 誰偷了我的元陽【合歡宗 短篇合集】 原來我是神 被霸凌的小可憐(NPH 女嬤) 破傷風[雙生骨] 致命攻略 辛西亞與野狗 游戲之夜 (1v1調教 H) (排球少年)公主假面 快穿之她給男主帶綠帽 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