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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一周目)

    快門聲連續 嚓數次,來自四面八方的打光,晃得人眼暈,面上發燙。
    攝影師放下機器,疲憊又不失友好地微笑,說好,辛苦了。隨後招呼路起棋一同看照片。
    “我覺得疤痕形狀挺特別的,不做處理的話效果可能出乎意料的好,會很酷。”
    他突發奇想提議道,屏幕上滾動的照片停在一張全身照。
    俯拍的視角,路起棋穿露肩的紗裙,淺色的紗布層層迭迭,用珍珠點綴,泛著鱗片樣的光澤,鎖骨稜出在瑩白圓潤的肩膀。
    如夢似幻的畫面里,她左肩鎖骨以下,胸部以上的不規則暗紅色疤痕顯得更加打眼。
    “是嗎?”
    朱潛彎腰湊過來加入對話,順道把剛送達的飲料遞給她,摸摸下巴,表現出一副資深且對富有見地的模樣,
    “我覺得可行,你車禍事故以後參四個月沒露臉,這不一下有話題性了…你看怎麼樣?”
    路起棋盯著屏幕,摸到杯口的防塵塞,語氣斟酌地說︰“不了吧,還是有一定風險。”
    一旁的編輯忍不住接話道︰“路小姐,我們是雜志社,不是古董局,”
    “不是說你們,”
    路起棋五官痛苦地移位,把口中的飲料咽下去,轉頭對她露了一個笑臉,
    “是我自己的個人問題。”
    其余人點點頭,理所當然地把這話理解成女藝人對自身形象的維護。
    她對朱潛指著剛喝過一口的橙汁,感覺嘴巴被糖漬得快張不開,
    “好甜。”
    原本被掌心覆蓋的標簽隨杯身旋轉露出來,黑字白底,寫著【鮮榨橙汁去冰全糖】。
    路起棋沒跟著大部隊一起喝咖啡,少見單點還能出錯的。
    朱潛見狀,給點餐的助理發了條消息,對方是個新來的小姑娘,叫亮亮。
    接著他又神秘兮兮地掩住嘴巴,到路起棋邊上低聲詢問,
    “…是不是大老板介意?”
    她瞥他一眼,納悶這人話語中暗含的激動和期待由何而來。
    剛要說話,兩個助理一道小跑過來,亮亮一見路起棋,忍不住窘迫地,眼神不定飄來飄去。
    路起棋反應過來,之前在試衣間,她卷好的頭發被戒指掛到,解了半天,最後叫人幫忙拿剪刀進來,來的就是眼前這位新助理。
    她當時只穿著內衣,那無疑是被看到了。
    腋下胸側,抬起左邊手肘時,會完完整整露出結成痂的齒印。
    一周多了,其余性事里留下的痕跡,散的散消的消,就它仍不見淺。
    介意,豈止介意。記憶里,廖希還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最早確實有過十分心虛的時刻,但漫長的恢復休養期里,廖希態度如常,知冷知熱,一度讓她樂觀地以為這件事就這樣被平淡地揭過去。
    路起棋坐顧珩北的車,途中發生事故,車身撞上了路邊固定的防護欄,她挺身為顧珩北擋下危及生命的鋼管的事。
    上周復查回來,她不記得被翻來覆去操過多少回,下身痛到麻木,腫得嚇人,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奄奄一息像只瀕死的鳥。
    身後的男人仍不知疲倦地撞上來,按著腰不讓她逃,語氣是同動作相對的漠然,
    “听說那天你主動要坐他的車?”
    “那麼粗的鋼管,偏一點就到心髒。”
    “平時膽子那麼小,這次倒不怕死不怕流血了。”
    “別說流血,我還舍不得你痛一點,轉頭為了別的男人命都不要——路起棋,我很賤嗎。”
    路起棋哭到干涸的眼眶又被他說得潮濕,她一直說不是的,對不起。愧疚又委屈,急得直哭。
    他的氣息呼在肩胛,在嘴唇停留的部位,猛地傳來一陣難捱的劇痛,路起棋甚至以為是被生生咬掉一塊肉。
    她咬著牙停住哭聲,只是顫抖,開口時嘴里仿佛帶著血腥味兒,
    “…哥哥,很痛啊。”
    听她隱隱要發作似地控訴,廖希松開嘴,輕笑一聲,
    “哦?棋棋是覺得我不痛,你出事,我幾天幾夜不敢合眼。”
    他嘆了口氣,
    “早晚被你氣死。”
    路起棋說︰“哼哼。”
    這麼一遭,廖希雖然是解氣了,但留下的傷痕久不見愈合,導致路起棋見一次,就要小生一回氣。
    “對不起對不起,請別生氣,我再幫您買一杯。”
    女孩不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路起棋抬眼,發現對方惶恐得表情都僵了,這才意識到自己黑臉得過于明顯,解釋說︰“沒事,不是針對你,我兌點水就行了。”
    朱潛在一旁抱胸附和︰“下回注意點啊。”
    旁邊另一個資歷稍長的助理接了通電話,轉頭說咖啡送到了。
    他就勢擺擺手,“你們去吧。”
    跟來的時候情況相似,兩個姑娘拉著手,關系融洽地並肩走,路起棋听見一句如釋重負的抱怨,
    “嚇死我了,還以為死定了…”
    倒不意外新助理會有這種擔憂,因為幾個月前,一則有關路起棋耍大牌的傳聞已經在業內流傳得極廣。
    她下鄉參加公益活動,到了飯點,嫌棄提供的盒飯不合胃口,一定要吃巧克力華夫餅,要人去市里買。來回快兩個小時的車程,當時給她跑腿的助理千里迢迢買完回來,又被路起棋嫌動作太慢,讓她打哪兒來回哪去,慘遭當場解雇。
    路起棋像是被提醒了,對朱潛說︰“采夏姐說明天回來報道,大概一周左右,提前說一聲,到時候你看見她不用太驚訝。”
    其實傅采夏當時的原話是,
    “太閑了,有時間去你那兒玩一周。”
    她說這話時,廖希也在場。
    他不好對休年假中的員工說什麼,只是看路起棋欣然的態度,挑挑眉,揀了塊兒盤里最大的胡蘿卜喂她,表達不滿。
    路起棋沒有防備,嚼了幾口直犯嘔,看得傅采夏皺起眉頭,
    “少爺,路小姐向來討厭吃胡蘿卜。”
    “我知道,”
    廖希懶懶散散地擱下刀叉,
    “有營養,是為她身體好。”
    為了不失態,路起棋耗盡意志力才把東西吞下肚,把算賬的事延到後頭,連喝了幾杯水漱口,對傅采夏告狀︰“他就愛犯賤。”
    傅采夏說︰“不是,少爺是嫉妒我有時間幫你點外賣。”
    她接著又說︰“我買了華夫餅機,插電就可以用,很便利。”
    不錯,那個傳聞中的大冤種助理正是傅采夏。
    大半年前,廖希一個名義上的表哥利用分公司職權,在邊境走私違禁品被內部舉報,廖希親自去提了人回來,回來一查,發現這生意涉及多方,做得比想象中大不少。
    更進一步牽扯到組織內部,廖希不免多一層考慮路起棋的安危。
    路起棋平時有活動時會帶幾個保鏢,但畢竟不是隨時都在。保險起見,廖希派了傅采夏跟著她進組,兩人在劇組同吃同住了一段日子。
    傅采夏脾氣好性格佳,路起棋也不是個難伺候的對象,兩人相處下來,對彼此印象都不錯,平時也常有聯絡。
    路起棋那會兒原有兩個助理,加上傅采夏,一共參個。
    坐在去公益活動現場的車上,田間小路顛簸,她心思重重,輪流打量過參人,輾轉評估,最終還是選定身體和心理素質最佳的傅采夏。
    原因無他,這個牌她非耍不可,還要大耍特耍。
    只為原著中一句【路起棋平時拜高踩低,虛榮逐利,越來越多的知情人出面,實名爆料證實她耍大牌的消息,更加速了風評倒台】。
    路起棋來到這個基于一本言情小說存在的世界,還要追溯到十七歲那年。
    不明身份自稱系統的家伙對她說,她是誤打誤撞進到這個世界的孤魂野鬼。
    上一任管理者生活不如意,心態失衡,出于報復社會的心理,不知用了哪種手段毀壞了原著世界中,一個重要配角路起棋的原始資料。
    她的出現正好可以填補這一重大空缺。
    “你原來就叫路起棋?那真是天生的緣分啊!”
    路起棋說︰“我要回去。”
    “我們暫時沒有這個功能權限,也沒有听說過先例,但我可以嘗試向上級報告你這個情況,說不定有辦法找到你原本生活的世界呢。”
    “在這之前,麻煩你扮演好路起棋,盡量不讓原本的劇情出差錯。”
    路起棋問︰“她最後不是死了?我也?”
    “這個影響不大,你想想,按原本劇情走,反倒可以精準避開最後一個坑,但如果偏移過大,會有什麼意外情況,誰也預測不了。”
    路起棋說︰“有道理。”
    她就從那一天開始惡毒女配的生活。
    一開始路起棋很緊繃,景家其余參個人,個個都不大友善,跟在路彤身邊,听她言辭難听刻薄,也亦步亦趨。
    轉學到遙城,環境正常多了,路起棋大大松了口氣,當然仍听從路彤女士的遠程指揮調度。
    她說景安壞話,路起棋做最敬業的陪聊,點頭稱道;她嫌路起棋姿態不好看,路起棋每次會面前都換上裙子搭配項鏈;她安排路起棋轉去師資更好的班級,路起棋就跟剛認識一周,卻很是投緣的新同桌告別,屁顛屁顛去七班報道。
    路起棋坐在新班級里,大家也對她很友好,只不過目光多少有些異樣,畢竟轉班比轉學還是更讓人心里犯嘀咕的。
    她嘆口氣,感慨人生如戲,還遠遠沒到主線中,自己大展拳腳的主場,就已經辛苦得不行。
    新新同桌好奇地偷瞄她,說有什麼不懂可以問自己。
    路起棋說你好哇。
    她仿佛受到激勵,露出放松的笑容。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引人側目的喧嘩。
    男同學的嗓門很大,說︰“許圓夢,你又去參班找廖希了啊?”
    “管你什麼事。”
    女孩子瞪他一眼,眼尾上揚,卻不顯得凶,看得男生聲音酥軟,嘟嘟囔囔回了什麼也听不清。
    “對哦,你就是參班轉來的,你跟廖希熟嗎?班里好多女生喜歡他。”同桌轉過臉問她。
    路起棋思考一會兒,不太確定地回答說︰“…好耳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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