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喬桑見素英這副惶恐又無助的模樣,頓時改了主意,收了令牌站起身說道︰“你幫我守著殿下,我去請太醫,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殿下半步。”
    素英忙含著淚點頭答應。
    喬桑不再耽擱,看了小太子一眼,往外跑去。
    她知道去太醫院的路,她在玉漱宮時,曾經去太醫院取過幾次藥,她一刻也不敢耽誤,一路急奔,近半個時辰的路程,她只用了兩炷香的時間就跑到了,棉衣里層都被汗濕了,雙頰緋紅,鼻頭一層細汗,上氣不接下氣。
    有相熟的藥童端著藥罐一邊杵藥一邊走上前來︰“喬桑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跑成這樣?”
    喬桑抓住他的袖子,顧不得解釋︰“快,帶我去找太醫!”
    藥童見慣了喬桑雲淡風輕的模樣,第一次見她這樣失態,以為是玉漱宮的太妃出了什麼意外,一邊把她往里帶,一邊說道︰“這會兒太醫院里的太醫們都去各宮診脈還沒回來呢,院里就只剩下寧太醫了,這會兒正在藥房配藥,我帶你過去。”
    喬桑見到了那位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的寧太醫,顧不上其他,行了一禮,就直接把攝政王的令牌一遞︰“紫月宮安王殿下發高燒,此時已昏迷不醒,還請寧太醫去一趟紫月宮替安王殿下診治。”
    寧太醫先是一愣,隨即把她手里的令牌接過來,看到上面代表攝政王身份的圖案,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問道︰“這是攝政王的令牌,你這個小宮女從哪兒得來的?”
    喬桑看著寧太醫,鎮定的說道︰“攝政王賞奴才的,說見此令牌如見攝政王。安王殿下病情緊急……”
    卻見寧太醫忽然把她的令牌往一個方向一丟,笑道︰“攝政王本人就在此處,何必還多此一舉拿著他的令牌過來。”
    喬桑整個人都僵住,僵硬的轉動脖子一看,就看到正坐在角落的桌案後喝茶的攝政王,正伸手接住了那塊丟過去的令牌,似笑非笑的抬起鳳眼看她︰“見此令牌如見本王?本王怎麼不記得說過這句話。”
    喬桑臉色徹底僵硬,撲騰一聲跪了下去︰“奴才給攝政王請安。”
    她頓時心生絕望,死也想不到,想要狐假虎威,結果遇到了老虎本人。
    “這會兒倒是跪的干脆。”攝政王哼笑了一聲︰“本王听說,昨晚上本王走了以後,你跪不到一炷香時間就走了?”
    喬桑臉色頓時又是一白。
    她明明很謹慎的查看了,確認沒人盯著她才走的,怎麼也被攝政王知道了?
    攝政王涼聲說道︰“本王看你這耳朵似乎是真不大好用,既然來了,不如叫寧太醫給你瞧瞧。”
    寧太醫見攝政王今日格外話多,而且還是對一個宮女,不禁有些訝異的多瞧了跪在地上身體僵直的喬桑幾眼,听這話,那令牌還真是他賞的?
    喬桑以頭叩地,聲音里帶著一絲緊繃︰“奴才有罪,王爺想怎麼懲治奴才,奴才都領罰。但現在安王殿下病情危急,還請寧太醫能前去紫月宮診治。”
    寧太醫看向攝政王。
    攝政王看著地上的喬桑。
    喬桑沒有把頭抬起來,只悶聲說道︰“還請王爺看在曾是奴才哥哥同窗好友的份上,幫奴才這一回,奴才來世當牛做馬,結草餃環報答。”
    寧太醫看向攝政王,詫異問道︰“她哥哥是?”
    “喬子策。”
    “子策的妹妹?”寧太醫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是兩年前在大殿……的那一個?”
    喬桑已是心急如焚,想到小太子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兩人卻還在討論“喬桑”兩年前做的蠢事,不禁往前膝行了幾步,大膽的伸手抓住了攝政王的長袖,抬起頭,眼楮直勾勾的看著攝政王︰“王爺,稚子何辜。安王殿下,也曾是王爺您的親佷子,是您親手抱過的孩子……”
    攝政王端坐在那里,一雙鳳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她似乎是從紫月宮一路跑到太醫院來的,雙頰發紅,鼻尖上還有晶瑩的汗珠,她眼圈已經發紅了,琉璃似的眼楮里卻沒有淚,像是在強忍淚意,明明是卑微的乞求,眼神卻那麼大膽又無畏的盯著他。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如果本王不讓寧太醫去,你欲如何?”他忽然很想知道。
    喬桑握著他的袖子緩緩松開了,彎曲的脊背緩緩挺直,發紅的眼楮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神情難過的笑了一笑說︰“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回到紫月宮陪著安王殿下,如果安王殿下渡不過這一關,我也會陪著他走過殿下這短短一生中的最後一段路。”
    寧太醫早已停下了抓藥的手,面帶驚異的看著依舊跪在地上,卻已經挺直了腰的喬桑。
    “好一個忠心的奴才。”攝政王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臉上看不出喜怒,語氣平淡到听不出是褒還是貶,隨即一抬眼,看向寧致遠︰“帶上你的藥箱,隨她去一趟吧。”
    寧太醫並不訝異攝政王做出的這個決定,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待會兒可能要用上的藥都給包上了,這會兒就只需要去拿藥箱了。
    喬桑真心實意的給攝政王磕了一個頭︰“奴才謝王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直起身的時候飛快抹了一下眼楮。
    攝政王起身的動作頓了頓︰“哭了?”
    喬桑仰起頭,眼眸里淚光盈盈,嘴角卻揚起一個笑︰“回王爺,奴才這是喜極而泣。”
    攝政王鳳眸微微一凝,隨即起身,往外走去。
    喬桑立馬說道︰“奴才恭送攝政王。”
    攝政王腳步一頓,轉身看她︰“還不跟上?”
    喬桑愣了一下。
    攝政王雙手攏在袖中,背光站在門口,屋外的陽光在他俊美的側臉上暈染開來,仿佛一幅畫,也叫人看不清他此時臉上地神情︰“你說的沒錯,安王到底是本王的佷子,他病重,于情于理,本王這個當叔叔的都該過去看一眼。”
    “走吧。”寧太醫也從里頭背著藥箱走了出來。
    喬桑正要去接他的藥箱,寧太醫一笑說道︰“不必。”
    出了門,就見一個藥童跑過來提上了寧太醫的藥箱。
    喬桑心急自然走得快,偏偏寧太醫和攝政王兩個大男人明明身高腿長步子卻像是在閑庭散步似的悠閑。
    “還請寧太醫走的快些。”喬桑不敢催攝政王,只敢小聲催寧太醫。
    寧太醫氣定神閑的說道︰“不急不急。”
    喬桑噎的胸口疼。
    能請到寧太醫,她自然已經是感恩戴德,也不敢再催了,只是悶頭往前走,一下把兩個大男人甩出十幾米遠,偏又怕他們不認得路,又得停下來等他們。
    寧太醫和攝政王卻是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腳步沒有半分加快。
    ***
    听到外面聲響的素英忙跑過去開了殿門,就看到喬桑匆匆跑了過來︰“殿下怎麼樣?”
    她回道︰“跟姑姑走時一樣。”
    說罷一抬眼,就看到一前一後從喬桑身後走來的寧太醫和攝政王。
    寧太醫面容俊秀,看起來是個俊俏郎君。攝政王卻是氣場強大又俊美如天人。
    她在宮里,何時見過這樣姿容出色的男子?一時間竟呆住了。
    喬桑低聲呵斥道︰“還不給攝政王請安?!”
    攝政王?!
    那個高坐雲端的人就這麼飄下來了,還飄到了她的眼前。
    素英直接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奴、奴才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攝政王徑直走進寢殿之中。
    喬桑連忙跑到他前面帶路︰“王爺,這邊。”
    然後就被喬桑帶進了偏殿。
    這是宮人伺候主子起夜時睡得屋。
    這紫月宮里,伺候主子的,就只有喬桑這一個宮人。
    攝政王看到小太子躺在床上時,鳳眸淡淡掃過旁邊的喬桑,眼底閃過一絲什麼。
    寧太醫已經走上前去,先是用手探了探小太子的額頭,又開始給小太子診脈。
    藥童已經把藥箱放在桌子上打開,然後把寧太醫可能要用到的東西一一擺放出來。
    寧太醫毫不客氣的趕人︰“都別在這兒打攪我了,去外頭等吧。”
    攝政王往外走,喬桑正準備跟出去,正在此時,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太子忽然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呢喃︰“……阿喬……”
    攝政王腳步一頓。
    喬桑立刻走過去︰“殿下,阿喬在這兒。”
    寧太醫看她一眼,說道︰“他是在說胡話,不用理會,出去吧。”
    見喬桑還站在寧致遠身後張望,攝政王站在門口冷聲道︰“耳朵真聾了?”
    喬桑忙收回目光跟了出去。
    走到小太子的寢殿,喬桑的心思還在偏殿里,卻听到攝政王聲音語調毫無起伏的說道︰“這紫月宮里這般沒規矩。主子睡奴才的床,你這個奴才,是不是也睡過主子的床了?”
    喬桑心頭一凜,臉上卻鎮定︰“奴才不敢。”
    攝政王的鳳眸斜飛過來︰“本王瞧你膽子大得很。”說完了一頓,看著她低著頭卻是一臉鎮定的模樣,忍不住恫嚇她︰“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你該被分配到西四所去。”
    喬桑把頭低的更低了,又送了頂高帽子過去︰“王爺大人有大量,心慈仁厚。”
    攝政王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忽然發現自己這一天似乎說了太多話,喉嚨有些發干,說道︰“你就叫本王在這兒干站著?”
    喬桑一時沒醒過神來,抬起頭茫然的看了他一眼,觸到他的目光,瞬間警醒,忙道︰“王爺您坐,奴才這就去。”
    攝政王叫住她︰“你留下,叫外邊兒那個奴才去。”
    喬桑只好到門邊叫素英去泡茶。
    素英為難道︰“姑姑,可宮里沒有茶葉啊。”
    喬桑說道︰“不要緊,就燒壺開水來。”
    素英就跑去燒水去了,小心髒還激動地撲通撲通亂跳。
    喬桑站在門口,不怎麼想進去跟攝政王獨處,卑躬屈膝做足奴才姿態。
    然而攝政王不遂她的願,坐在太子的矮腳書案後叫她︰“進來。”
    喬桑在心里嘆了口氣,硬著頭皮,低眉順眼的走了進去︰“王爺,您有什麼要吩咐奴才的?”
    “坐。”
    喬桑就跪坐在坐墊上。
    攝政王隨便翻開書案上的一本書,問︰“安王每日都做些什麼?”
    喬桑心想他連自己沒跪滿兩個時辰的事都知道,說不定在紫月宮附近也有眼線,但小太子每日做的什麼,也的確沒什麼需要保密的地方,就據實說道︰“看書、吃飯、睡覺。”
    攝政王翻開書頁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頓,目光落在這頁紙上,這頁空白的書頁中,畫著一張畫像,少女伏在書案上熟睡的模樣十分傳神。
    他微微一抬眼,書頁上畫像里的人,就跪坐在他面前,看似溫順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警惕和防備,全然不似畫像中那般全無防備。
    他忽然想起剛才祁熠在昏迷中喊出的那個稱呼,那樣親昵的稱呼,在大源,只用來稱呼最親近的人,很顯然,祁熠對這個小宮女的關系已經遠不止于主子和奴才,而祁熠,可不是一個容易接納別人的人。
    正好素英端著燒好的開水進來。
    喬桑直起身子,翻過桌上茶盤里倒扣的茶杯,然後接過茶壺,給攝政王倒了一杯滾燙的白開水,抿起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沒有茶葉,委屈王爺了。”然後把那杯白開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攝政王收回心神,抬眼看著喬桑眼楮里一閃而過的狡猾的光,毫不懷疑她就是故意的,是存心想讓他知道內務府在克扣紫月宮里的吃穿用度,還是在故意諷刺他?或者兩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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