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學 > 穿越重生 > 朝為田舍郎 > 朝為田舍郎 第153節

朝為田舍郎 第153節

    顧青皺眉,站起身走到石三郎面前,神情有些發冷︰“說清楚,鄭向家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扯上了官司?”
    石三郎搖頭道︰“小人不知,韓將軍請人來侯府報信,小人又是鄭向的同鄉,故而先向侯爺稟報。”
    “韓介還在商州麼?”
    “是,刺史下令將韓將軍亂棍打出刺史府,韓將軍受了點輕傷,正在商州打點刺史府的官員,探問案情始末。”
    顧青又問道︰“鄭向呢?他被當地官府拿住了麼?”
    石三郎搖頭︰“小人不知,報信的人只匆匆說了幾句話便走了,小人無從得知鄭向的下落。”
    顧青沉吟片刻,然後果斷地道︰“召集所有親衛府門前集結,叫管家備好馬車,咱們去商州。”
    石三郎頗為意外地道︰“侯爺也親自去麼?”
    顧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們護我周全,我也有責任護你們的周全。”
    見石三郎面露感動之色,顧青又笑了︰“莫高興得太早,我雖親自趕去,但也要講道理的,若果真是鄭向理虧做錯了事,王法無情,該如何判就如何判,我不會偏袒的。”
    石三郎急忙道︰“小人是鄭向的同鄉,認識多年了,一直視他為兄長。鄭向從來不是惹事的人,定是有了什麼誤會,或是被人構陷。”
    顧青笑道︰“猜測無用,親眼見到才算數,莫耽擱了,馬上啟程吧。”
    ……
    商州離長安大約兩百余里,屬于大唐山南道,顧青領著親衛們啟程出城,幸好長安城通往鄰近幾個城池的路修得很平整,顧青坐在馬車里基本沒感到顛簸。
    親衛們跟著顧青的馬車也沒怎麼受罪,啟程之前顧青去了一趟左衛,以他如今左衛中郎將的身份,從左衛大營里調借一百匹戰馬還是很輕松的,一道手令便完成了戰馬交接,親衛們每人一匹馬,護侍著顧青的馬車趕往商州。
    馬車晃晃悠悠前行,顧青坐在車廂里,神情有些凝重。
    首先,鄭向的事情自己是一定要幫的。作為領導,若沒有護犢子的本性,以後手下也斷然不會擁戴。
    親衛的意義跟尋常領的軍營里的兵不一樣,他們是顧青身前唯一的一道防線,將來若遇危難,他們的身軀就是換取自己活命的一道生機,不夸張的說,親衛就是他的第二第三條命。
    身邊的親衛出了事,無論如何都要幫,從利益的角度說,這是一個收攏人心的機會。從私人感情的角度說,顧青對身邊這群剛認識的漢子頗有好感,接觸久了漸漸發現,他們其實是一群很樸實很木訥的漢子,顧青與他們開幾句玩笑都只會撓頭呵呵傻笑,很難想象他們其中有一半人在戰場上居然是殺人不眨眼的百戰老兵。
    如此樸實的一群人,盡管還不算太熟悉,但顧青願意將他們當成兄弟,今日為兄弟奔走是本分也是責任。
    只是顧青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鄭向惹下的事可能不小。
    韓介臨行前帶走了一百兩銀餅,這筆錢在如今可算是巨款了,連巨款都解決不了的麻煩,一定是大麻煩。
    兩百多里路,一行人走了五個時辰,天黑時才趕到商州城。
    進城後,顧青分別遣了十幾名親衛出去,尋找韓介和鄭向,另外再包下一座客棧。
    進了客棧安頓下來,顧青剛洗了把臉,親衛便匆匆來報,找到韓介了。
    顧青快步出門,客棧的院子里,韓介鼻青臉腫地坐在石凳上,他的右手軟軟地用布條吊在胸前,似乎骨折了。
    見顧青出來,韓介起身躬身︰“末將拜見侯爺,勞累侯爺親自來商州,末將慚愧無地……”
    顧青攙住了他的胳膊,道︰“莫說廢話了,受傷嚴重嗎?尋大夫瞧過沒有?”
    韓介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嘆道︰“勞侯爺掛懷,末將沒辦好事……”
    顧青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事情一件件的說,一件件的辦,先說你的傷,嚴重嗎?”
    韓介感激地笑了笑,道︰“不嚴重,刺史府里與官員起了爭執,一時不察被棍子敲了一下,約莫骨裂了,養幾日便好。”
    顧青點點頭,道︰“傷勢若疼痛一定要說,莫強充英雄好漢,好,接下來第二件事,鄭向人呢?”
    “鄭向仍在這商州城里,末將命他躲起來了,刺史府如今正要捉拿他,末將嚴令他不準出來,他若被刺史府的差役拿住,這件事算是結案了……”
    顧青又點頭,緊接著道︰“好,鄭向活著,那就沒事。第三件事,鄭向究竟犯了什麼事?明明前幾天還是我侯府的親衛,為何轉眼就成了商州刺史府的要犯了?”
    韓介神情頓時變得憤慨,語氣略帶幾分激動地道︰“侯爺,末將前日來商州見了鄭向,末將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鄭向是被冤枉的!若非末將有官職在身,不能枉法,末將恨不得手提青鋒劍將那幾個狗官斬于劍下!”
    “韓兄,你先冷靜,遇事太激動往往會誤事,情緒先平復一下,然後我要從頭到尾一絲不差的听到整件事的過程,你這種慷慨激昂高呼口號的情緒,我很難跟你繼續聊下去……”
    見顧青神情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淡漠,眼神無悲無喜,他不再是侯府里那個不講究尊卑,與親衛一同喝酒吃肉罵罵咧咧的侯爺,此刻的侯爺像一尊被香火供奉的神靈,悲憫而冷靜地俯瞰著眾生的悲喜。
    身在紅塵,耳聞目睹,紅塵卻與他無關。
    或許,這才是“冷靜”的境界吧。
    韓介慚愧地笑了笑,他比顧青年長兩歲,但卻做不到顧青此刻這般冷靜。
    深吸了口氣,韓介放緩了語速和語調,沉聲道︰“侯爺,鄭向是被冤枉的。洛南縣衙與商州刺史府沆瀣一氣,設局陷害鄭向。此案原本與鄭向無關,鄭向上面還有一位兄長,名叫鄭簡……”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莫白之冤
    明明只是扯了一根繩子,結果繩子上面栓了一串螞蚱。
    鄭向出事,扯出了韓介挨打,韓介扯出了顧青,顧青問起始末,又扯出了一個鄭向的兄長,里面還有洛南縣衙和商州刺史府的官員扮演的反派角色……
    顧青揉了揉額頭︰“韓兄,你慢點說,我智商只有七十分,消化新信息比較慢,你得遷就我。”
    韓介愕然,雖然不明白什麼叫“智商”,但大抵明白這件事的人物關系搞得侯爺有點亂。
    于是韓介停頓片刻,在腦海里認真組織了一下措辭,緩緩地道︰“鄭簡是鄭向的兄長,他也是安西都護府的老兵,大唐與吐蕃和西域諸國近年戰亂頗頻,鄭簡參戰大小百余次,後來大唐與龜茲國一戰,兩軍交戰時鄭簡被敵軍的一柄烏茲鋼所造的大刀齊生生斬斷了腿,于是不得不卸甲歸田。”
    顧青點了點頭,韓介說的“烏茲鋼”原產自天竺,後來傳至波斯大食等中亞國家,其實早在北魏時期它已傳入中國,在中國它的名字叫“鑌鐵”,所打造的兵器可謂削鐵如泥,但是因為原料太難得到,中原歷代王朝無法將其普及軍隊,只能供權貴公侯賞玩。
    後來波斯帝國得到了打造兵器的秘方,打造出來的兵刃舉世聞名,它有個名字叫“大馬士革刀”。
    韓介接著道︰“鄭簡斷了腿離開安西都護府,他的原籍是洛南縣人,回到洛南縣後,家中有一位老母和弟弟,弟弟就是鄭向,鄭簡從西域回來時,鄭向已在左衛驍騎營當了三年兵了。”
    顧青眯起了眼楮道︰“是這個鄭簡惹了什麼事嗎?”
    韓介嘆道︰“一個斷了腿的殘疾之人,能惹什麼事?戰場上他殺人如麻,那是家國大義,回到家鄉便老老實實種地,縱有一身殺人的手藝,也不敢欺凌鄉民,後來是事惹上了他……”
    “我大唐已無府兵,軍中大多是募兵,按我大唐律,募兵為國而戰,傷了殘了死了朝廷都要給撫恤的,朝廷將撫恤老兵傷殘戰死之事交給了地方官府,各地撫恤的標準不一,有的給錢,有的給糧食,有的給土地。鄭簡斷了一條腿,按洛南縣本地的標準來說,縣衙應發給鄭簡銀錢二百文,這還只是傷殘撫恤,鄭簡在安西都護府征戰多年,有軍功十二件,折合起來官府還應發他十畝永業田……”
    顧青漸漸明白了什麼,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是縣衙發的撫恤出了問題?”
    韓介神色陰郁地嘆道︰“是,半個月前,鄭簡去洛南縣衙向官吏要撫恤的銀錢和田地,不僅一文錢沒拿到,還被官吏趕了出去,鄭家老母多年守寡,辛苦將兩個兒子拉扯長大,日子本就過得無比艱辛。兩個兒子都從了軍,結果大兒歸來斷了一條腿,為國征戰多年落得個殘疾的下場,卻不得朝廷一文撫恤,委實可憐……”
    顧青心中漸漸涌起一股怒火。
    百戰余生的老兵是一個國家最應尊重的人,官府居然如此對待,大唐果真從根子上腐爛了。難怪區區一個胡人謀反便將大唐傾頹了大半,隱藏在光鮮亮麗的盛世表象下,諸多根源性的問題已然很嚴重了。
    土地兼並,軍制,吏治,貧富差距,老兵安置等等,每一個問題都是一滴毒死盛世的鴆汁,日積月累多了,大唐就像是被金蓮照顧過的大郎,想不死都難。
    顧青抿緊了唇,臉色愈見難看。
    “後來呢?鄭簡忍了這口氣嗎?”顧青冷冷問道。
    韓介嘆道︰“原本是忍下了,他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只是家中僅有兩畝薄田,弟弟在左衛當差也沒有多少餉錢,一家生計難覓,鄭簡忍下了這口氣,但他的寡母卻忍不下去……”
    “兩個兒子因為從軍而耽誤了終身大事,鄭家老母想給大兒說門親事,原本找了鄰村的一位寡婦,本來大兒斷了條腿,娶個寡婦都算是高攀了,寡婦卻有些看不上鄭家,跟媒人說鄭家太窮,她不願嫁,鄭家老母保證說朝廷還欠大兒的撫恤,若官府發放下來,家里便算好過了,結果沒想到官府竟然不認賬,鄭家老母實在忍不下去,便雇了牛車走了幾十里來到商州,在刺史府門前鳴鼓告狀……”
    顧青嘆道︰“平民越級告狀,告的還是縣衙,只怕沒好下場。”
    韓介也嘆道︰“是啊,民告官本就是奇聞,鄭家老母在刺史府前鳴了鼓,卻連門都沒讓進,便讓差役轟走了,鄭簡見老母受辱,不由有了血氣,于是將老母安頓在城里後,他獨自前往刺史府鳴鼓,刺史府的官吏不由分說將他拿了下獄,也不給個罪名,關了十來天,鄭家老母慌了神,這才托了同鄉來長安,將家中發生的事告訴了鄭向……”
    顧青點頭道︰“也就是說,鄭簡如今還被關在刺史府的大牢里?”
    “是。”
    “鄭向和他老母躲在商州城里?”
    “是。”
    “如果僅僅只是未得到朝廷撫恤,或者說因為民告官而被拿入大牢,為何刺史府還要捉拿鄭向?”
    韓介嘆道︰“這個末將就實在不清楚了,末將聞訊趕來商州城不過比侯爺早兩天,鄭向和他老母都說不明白原因,末將在商州城也沒有官府上的熟人,對此案的內幕末將委實無從知曉。”
    顧青哼了一聲,道︰“案子的內幕都不清楚,你剛才卻敢拿腦袋擔保鄭向的清白?”
    韓介一滯,垂頭低聲道︰“末將能保證鄭向是清白的,他剛從長安趕回商州,不可能參與其事。”
    顧青撓了撓頭,他發覺事情有點棘手。
    雖說他是縣侯,但縣侯沒有職權干預地方官府事務,而他的另一個官職是左衛中郎將,跟商州刺史府八竿子打不著,也沒有權利干預刺史府斷案。
    官場本就是熟人的交際圈,後世有一個成語叫“官官相護”,官官相護的前提是什麼?是官與官之間都認識,事涉某個案子時,你給我幾分面子,我以後再給你幾分面子,案子就這麼稀里糊涂應付過去,這才叫官官相護。
    可顧青只認識長安的官場,商州的官場他卻一個都不認識,如果要走正常的流程申訴,首先要拜訪當地刺史,將此案問個明白,如果刺史不願通融,那麼顧青只好派快馬回長安,動用顧青在長安的關系,比如楊國忠等。
    一來一去耗費的時間姑且不論,如果那位商州刺史在長安也有靠山,事情就更麻煩了,顧青要幫鄭向出頭的話,必須要跟靠山斗,能成為一州刺史的靠山,這個人物想必也不簡單,不是一朝一夕能斗下去的,就算顧青的聖眷再隆,游戲的基本規則還是要遵守,總不能為了這點事去告御狀吧?
    就算真舍下臉皮告御狀,誰敢保證李隆基是公平公正的?事情捅到李隆基面前,他考慮的便不是事情的黑白曲直了,而是利弊。
    見顧青神情變幻,韓介懸起了心,小心翼翼道︰“侯爺,此事……是否很棘手?”
    顧青回過神,微笑看著他︰“一點都不棘手,我觀商州刺史如插標賣首爾,將他擺平得妥妥當當如探囊取物……”
    韓介面露喜色︰“真的?侯爺果然是……”
    話沒說完,顧青便打斷了他,不客氣地道︰“這話你也信?你以為我是誰?是當朝宰相嗎?商州刺史與我隔了幾百里,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你覺得我一個縣侯他便會給我面子嗎?”
    韓介一呆,顧青說反話的方式令他耳目一新,很難適應。
    韓介遲疑地道︰“那麼此事……”
    顧青頹然嘆了口氣,有氣無力道︰“管,既然接了話,我當然要管……”
    韓介感激地行禮︰“侯爺宅心仁厚,末將和兄弟們感銘五內,辛苦侯爺了。”
    顧青托腮仰望夜空繁星,幽幽地道︰“侯爺不辛苦,侯爺只是命苦……”
    韓介尷尬地笑了笑,小心地道︰“侯爺,下一步咱們該如何做?”
    顧青打了個呵欠︰“這麼晚了,下一步當然是睡覺。我這張臉本來就不喜慶,若缺了覺看起來就更晦氣了……”
    韓介一愣,急忙道︰“睡醒以後呢?”
    顧青奇怪地看他一眼,道︰“睡醒以後當然是洗漱,然後吃早餐啊,韓兄,你該不會以為這副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樣子很可愛吧?”
    ……
    第二天一早,顧青起床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
    睡醒,洗漱,吃早餐。
    侯爺一樣都沒少,韓介站在顧青身後坐立難安,顧青卻氣定神閑地用筷子挑著盤碟里的幾樣咸菜,一臉的嫌棄。
    “下次出遠門一定要把家里的廚子帶來,已經是上流人了,生活一定要精致。”顧青喃喃自語。
    韓介心中焦急,又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只好按捺著性子不言不動。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我向觸手怪許願後 首輔大人家的小妖怪 讓你殺反派師尊,你親他干嘛 沈川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