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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為田舍郎 第164節

    “以後不要搞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我還想再活五百年。”顧青冷著臉道。
    韓介不解地撓頭。
    “對了,侯爺,還有一位遠方來的客人在等您,就在後面的馬車上……”韓介提醒道,神情忽然浮起幾分曖昧之色︰“……是一位女客人。”
    “誰?”顧青環顧四周,見大理寺外空地上一輛馬車忽然掀開了車簾,露出一張美麗精致略顯清冷的臉。
    二人目光對視,如同兩塊被互相吸引的磁石,溫柔纏綿,再也分不開了。
    良久,顧青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韓介的肩,道︰“她不是客人,她是我未來的妻子,反正……這輩子就是她了!”
    韓介和眾親衛恍然,接著福至心靈,一齊朝馬車里的張懷玉躬身抱拳,齊聲喝道︰“拜見侯爺夫人!”
    張懷玉錯愕不已,還沒來得及羞澀,另一顆小巧的腦袋將她擠開,張懷錦強行出鏡,將腦袋伸出車窗外,指著韓介大怒道︰“什麼侯爺夫人,不要亂喊!還早著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翁婿相見
    張懷錦氣壞了,怒氣主要是沖著韓介。
    她經常來往顧家的宅子,對宅子里的管家下人丫鬟早已混得熟絡無比,如同自家一樣輕松自在。
    自從韓介成了顧青的親衛後,張懷錦與韓介的關系也不錯,一起喝過酒,一起比過武,在韓介有意放水之下,張懷錦也小贏過幾次。
    原本混成兄弟一般的交情,沒想到這個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毫不猶豫叫阿姐“侯爺夫人”,太氣人了,以前請他喝的酒,吃的烤肉難道喂狗了嗎?
    “韓介你這個混賬,還來!還我的酒,還我的烤肉!”張懷錦朝韓介伸手,半個身子都快伸出窗外了。
    張懷玉又羞又臊,氣得將張懷錦拽回了馬車,怒道︰“大街上呢,你這樣成何體統!”
    張懷錦坐回馬車里,紅著眼眶委屈地癟著小嘴道︰“阿姐,你和顧阿兄不要那麼快成親,好不好?多少給我留點時間,說不定顧阿兄最後發現他喜歡的人其實是我呢……”
    張懷玉俏臉仍是一片清冷,但發紅的臉頰已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努力板著臉道︰“什麼成親,沒影兒的事,你莫多想,顧青喜歡誰是他的事,與我何干?”
    張懷錦還要說什麼,馬車的門簾忽然被掀開,顧青一個箭步竄了上來。
    近在咫尺,張懷玉與他的目光對視,嘴角展露出一絲難得的溫柔笑意。
    顧青也笑,認真地打量她許久,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好像胖了……”
    張懷玉的笑意頓時凝固。
    見張懷玉臉色不善,顧青的求生欲忽然冒頭,他決定換個高情商的委婉說法。
    “你圓潤了……”
    張懷玉咬著牙,冰冷地道︰“我沒有!”
    顧青深情地道︰“沒必要否認,我更喜歡圓滾滾的你……”
    張懷玉眼中快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地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胖!”
    顧青只好再次打量她一番,然後發覺……好像真的沒胖,只是臉蛋比以前更白皙了一些,所以白色顯胖?
    “果然沒胖……”顧青喃喃道︰“怎麼會沒胖呢?每頓三碗飯都吃到哪里去了?莫非腸胃功能很強大?”
    久別重逢的喜悅,積壓多日的相思,張懷玉無數次幻想過她與顧青相聚時的柔情畫面,千種萬種幻想,死活沒想到顧青見面就說她胖了。
    滿腹相思頓時化作滿腔怒火,張懷玉深呼吸,努力忍住將顧青立斃掌下的沖動。
    傾出身子掀開車簾,張懷玉吩咐車夫啟行,然後扭過頭去懶得理他。
    一旁的張懷錦終于委屈地開口︰“顧阿兄,你都沒跟我說話……”
    顧青被嚇了一跳,驚愕地看著她︰“你何時來的?”
    張懷錦氣壞了,像一頭發怒的牛,用腦袋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怒道︰“我一直都在!顧阿兄你太目中無人了,喜歡阿姐也不能完全將我忽視呀,氣死我了!”
    顧青輕揉著她的狗頭,溫柔地笑道︰“乖,以後莫叫我顧阿兄了。”
    “那叫你什麼?”
    “叫姐夫。”
    馬車里的姐妹倆同時愣住,接著張懷錦發出尖叫︰“我不!”
    張懷玉也怒叱道︰“顧青,你想死了麼?”
    ……
    馬車行到張九章府門前停下,顧青走出馬車,轉身伸手打算扶張懷玉出來,張懷玉卻一甩手,瀟灑地從馬車上跳下來,穩穩落地。
    張懷錦悶悶不樂最後一個從馬車里出來。
    剛準備進門,張懷玉忽然叫住了顧青。
    顧青疑惑地看著她。
    張懷玉神情有些遲疑,咬了咬牙道︰“顧青,我父親也在府中。”
    顧青點頭︰“听懷錦說過,你父親來長安了。放心,我會很有禮貌,讓你父親滿意的。”
    張懷玉搖頭︰“不是這個意思。顧青……我父親與我,向來很生疏,他對我母親和我很少有好臉色,我擔心他見了你也不會有好臉色……”
    顧青想了想,道︰“如果令尊沒有指著我的鼻子罵這個程度,我想我會忍住的。”
    說著顧青補了一句貨真價實的高情商的話︰“……為了你。”
    張懷玉露出了笑容,輕聲道︰“多謝你。”
    遲疑了一下,張懷玉又道︰“其實父親頂多只是冷漠,不會輕易罵人,但他的正室卻有些……如果要忍的話,主要是忍她的一些言行,顧青,我實在不該連累你……”
    “行了,別說了,多大個事,殺人的場面都經歷不知多少了,眼前這點不過是小場面,放心,我忍得住的。”
    三人于是進了府,來到前堂,前堂內並無外人,張九章坐在首位,賓位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男子神情清冷,眉眼間依稀有幾分張懷玉的輪廓,另一位中年女子穿著華貴的綾羅綢裳,面對張九章時雖態度恭順,但眼神仍透出一絲習慣性的倨傲之色。
    顧青站在前堂外飛快打量了他們一眼,想必這兩位便是張懷玉的父親張拯和名義上的母親了。
    按古代的規矩,妾室的子女要稱正室夫人為母親,反倒是親生母親卻只能叫她“娘”或“阿娘”。
    張九章首先看到了堂外的顧青,先是捋須哈哈一笑,接著不知想起什麼,忽然沉下臉來怒哼一聲,指著他道︰“混賬小子,還發什麼愣,快進來,還有懷玉和懷錦,你們也進來,等你們多時了。”
    顧青笑了笑,道謝後坦然走進前堂,倆姐妹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姐妹倆先跟張九章和張拯夫婦見過禮後,一聲不吭在各自的矮桌邊坐下,張九章指著顧青對張拯笑道︰“這位便是當年顧秋夫婦的獨子,流落蜀州多年,去年老夫才與其相認相識,顧青,這兩位是吾兄九齡之長子夫婦,懷玉的父母,你快來見過。”
    顧青微笑著按規矩朝張拯夫婦行禮。
    張拯的表現頗出意料,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很正式地朝顧青長揖一禮,顧青惶恐地急忙托住他的胳膊︰“叔父切莫亂了禮法,陷小佷于不孝不義也,應是小佷向您行禮才是。”
    張拯嚴肅地道︰“此禮不違禮法,正是我代張家上下數百口人道謝令尊令堂當年豁命保全張家之義,張家上下無不感恩,多年過去,無人敢忘懷。”
    顧青苦笑道︰“雙親是雙親,小佷是小佷,雙親的恩與怨與小佷無關,叔父若要謝,便請年節之時去我雙親的墓前道謝,小子可擔待不起叔父之禮。”
    二人客套幾句方才各自落座。
    顧青坐下來淺啜了一口酒,心中不由嘆息。
    人果然都有兩面性,張拯重男輕女,對庶出的女兒冷漠無情,可對張家的救命恩人卻是分外真誠,處理家中事與家外事,張拯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心中剛對張拯生出一絲好感,旁邊的正室夫人卻立馬將這絲好感敗壞殆盡。
    “听說顧賢佷已爵封縣侯,官升中郎將?”
    顧青謙遜地道︰“幸進之臣,名不副實。”
    正室夫人白了張拯一眼,道︰“人家一個晚輩都比你官大,又是升官又是晉爵的,你卻……”
    張拯面色瞬間冷了下來,打斷了她的話,沉聲道︰“夫人,當著晚輩的面,不可失禮。”
    正室夫人悻悻一哼,轉頭卻笑著對顧青道︰“顧賢佷莫怪,哎,倒是好生俊俏的少年郎君,顧家伉儷有子若此,當含笑瞑目矣……”
    顧青感動得想流淚,多久沒人夸過我俊俏了,這位正室夫人什麼品性什麼脾氣目前不知,但她的眼光卻出奇的歹毒精準。
    正室夫人話鋒忽然一轉,道︰“听說賢佷如今正是天子眼中的紅人,聖眷之隆堪比楊相,我夫婦有一獨子,終日無所事事浪蕩失行,你我兩家亦是世交,不知賢佷可願為我那獨子在長安謀一份官差,也好讓他定定性子……”
    顧青一愣,然後飛快瞥了張九章一眼。張九章眉目半闔,一手托著酒盞,仿佛睡著了一般不聞不問。
    這就有點怪異了。放著鴻臚寺卿的本家人不去求,反倒求自己這個外人,按照這個邏輯反過來說,連張九章都不願幫忙的本家晚輩,可見其人爛到何等程度。
    這位夫人剛才說她兒子無所事事浪蕩失行,恐怕不是什麼客氣話,而是大實話。
    腦子轉得飛快,顧青接話也不慢,微笑道︰“嬸娘放心,世交兄弟與親兄弟一般無二,既然嬸娘說他浪蕩失行,小佷為他謀個官差亦無不可,不如先將他調來小佷身邊任親衛,在我身邊磨練幾年,待磨平了浪蕩的稜角,便如回了爐的百煉鋼一樣堅韌正直,那時小佷再為他在左衛謀個武職,不知嬸娘意下如何?”
    正室夫人一呆,竟無言以對。
    這位賢佷看著彬彬有禮,卻有些不識趣呀。
    明眼人都听得出自己的意思,謀個官差的意思是“官”,而不是“差事”,好歹也是縣令的獨子,難道缺差事干嗎?她真正的意思是想要顧青給她兒子謀個官職呀。
    親衛無官無職而且還淪為別人的跟班,必要時還要當肉盾擋刀擋箭,這算什麼狗屁官差?
    可顧青這番話說得四平八穩,甚至有幾分長輩說教的味道,正室夫人心中不滿卻也無法發泄,因為以顧青如今的官職和爵位,確實有資格用長輩說教的語氣說話。
    第二百二十九章 陳郡謝氏
    顧青算是張家的自家人,列席家宴不算突兀,張九章這一輩的老人都將顧青當子佷看,顧青也從來不將他們當外人。
    老一輩傳下來的財產容易繼承,但老一輩傳下來的交情卻很難維系。
    強加于下一代的交情,其實也是一種親情綁架。
    老實說,顧青之所以與張家來往,與他父母並無關系,而是因為張懷玉出自張家,且張九章待他真誠。
    但今日堂上,張懷玉的父母卻令顧青心里有些別扭,尤其是那位正室夫人。
    心里再別扭,表面上還是要恭敬的,顧青微笑著端杯,以晚輩的姿態向張拯夫婦敬酒。
    張拯夫婦很給面子地飲盡,張夫人笑吟吟地看著顧青道︰“如此年輕便已封侯,顧賢佷卻是我生平僅見之有為少年,龍鳳一般的人物,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真應該與你多親近才是。”
    顧青謙遜地道︰“官爵只是運氣,小佷並無半分本事的,長安的權貴朝臣們都說小佷是幸進,名聲不大好听。”
    張夫人笑道︰“幸進也是進,賢佷莫听那些人胡說,他們不過是嫉妒你而已,唯有咱們自家人才是真正為你高興。”
    隨即張夫人又關心地道︰“听說賢佷剛從大理寺監牢出來,在里面可有遭罪?你的事情二叔都與我們說了,賢佷你也太沖動了,為了區區一名親衛,委實不應拿自己的前程玩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賢佷已是縣侯,遇事當冷靜三思後再行才是。”
    顧青微微皺眉,這話可有些刺耳了,若論親疏,韓介和親衛們在顧青心里的位置可比這位張夫人重要多了,這位哪里來的底氣說這番貌似語重心長的話?
    眼楮余光一瞥,看到張懷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顧青忍住心頭的不悅,微笑道︰“嬸娘說得極是,小佷以後做事不再孟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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