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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為田舍郎 第228節

    說話囂張的暴發戶她認識,正是顧青身邊的親衛王貴,他還曾經求她幫忙套吐蕃商人的話,沒想到今夜搖身一變,成大款了,說話時那囂張跋扈的模樣簡直欠揍。
    這個顧侯爺,居然下了這麼一手暗棋,找了個人暗中煽風點火拉仇恨,這是要坑死那些商人呀。
    太陰險,太髒了,尤其是找人的眼光特別毒辣,皇甫思思與王貴有過一次交道,那時她就覺得這個王貴的嘴皮子實在太厲害,沒想到顧侯爺也發現了這個人才,人才果真不會埋沒。
    王貴也看到角落里的皇甫思思掩嘴笑個不停的樣子,然後心里頓時有些慌,他不知道皇甫思思知不知情,若是當著商人們的面戳穿了他的身份,今晚的拍賣會可就全毀了,若壞了侯爺的大事,自殺一百次都不夠謝罪的。
    于是王貴立馬向皇甫思思投去哀求的目光,無聲地請求她嘴下留情,目光哀怨淒婉,楚楚可憐。
    皇甫思思笑得更不可自抑,這家伙,簡直是個極品,那位顧侯爺也是極品,手下都是些什麼人呀。
    王貴的哀求沒收到回應,見皇甫思思只顧笑個不停,心里愈發焦急,這姑娘怕莫是個傻子吧,有啥好笑的。
    這時台上的李司馬又開始拍賣下一間商鋪,王貴立馬高聲道︰“我出六百貫!不僅如此,我還答應官府里哪位官員家閨女有心上人,我可承諾讓她的心上人與她同餐一聚!”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不僅商人們茫然不解,連台上的李司馬也是滿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說好的台詞里沒這句呀。
    只有角落里的皇甫思思明白王貴的意思,笑得快背過氣去了,匆匆忙忙朝王貴胡亂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然後掀開門簾跑了出去,站在外面放肆大笑不已。
    王貴收到回應,終于松了口氣,虛脫般癱在桌邊,無力地朝李司馬揮手︰“剛才小人胡言亂語,李司馬莫怪,您繼續。”
    ……
    拍賣會圓滿結束,王貴與另外兩名扮作隨從的親衛匆匆從客棧後門繞出去往大營走。
    沒辦法,今夜王貴拉了太多仇恨,在場的商人無論大boss還是小蝦米,都被他群體攻擊得罪了個遍,再不走他今晚可能會被廢。
    拍賣的成果還是很斐然的,具體多少王貴沒仔細去算,但從李司馬那張肥臉笑得眼楮擠成兩條縫的模樣來看,一定超出了預期很多。
    王貴和兩名親衛鬼鬼祟祟走出客棧後門,扒著門框探出頭,小心張望了一番,確定外面沒有人堵他們後,這才松了口氣。
    “侯爺交給咱們的這樁差事簡直要命啊……”王貴苦笑搖了搖頭。
    一名親衛嗤道︰“你個狗東西少拿腔調,侯爺能將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給你辦,你其實心里得意的不行,上次與吐蕃一戰,你僥幸撿了條命,回來後侯爺和韓將軍便對你與以往不同了,看來是要重用你了。”
    王貴得瑟的笑容帶著虛偽的矜持︰“哈哈,都是苦差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三人正要跨出客棧後門,低調地出城回營,忽然听到背後一陣涼颼颼的聲音。
    “王貴,說出去的話可要算數啊,不然我去與你家侯爺理論。”
    三人悚然一驚,下意識便按向腰側的刀柄,然而今夜三人的人設是暴發戶和隨從,不方便帶兵器,摸了個空後三人非常默契地忽然聚攏在一起,互相背對背,面朝外。
    隨即王貴定楮一看,漆黑的客棧後院里,一道裊娜的人影輕俏地站在一株胡楊樹下,正掩嘴朝他們笑個不停。
    三人頓時松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王貴苦笑道︰“姑娘,大半夜的您可莫嚇人,咱們仨膽子小得很。”
    皇甫思思冷笑︰“你們膽子小?呵,這句話倒是很好笑,比你冒充暴發戶更好笑。”
    王貴嘿嘿笑道︰“一切都是侯爺的安排,咱們不敢不從,多謝姑娘剛才沒戳穿,小人領情了。”
    “光領情就夠了麼?你剛才在客棧里說了什麼可還記得?”
    王貴眨巴著眼,無辜地道︰“小人說了什麼?”
    皇甫思思笑了︰“不認賬?可以,明日我便去你們駐軍大營,求見你家侯爺。”
    王貴急了︰“姑娘冷靜!姑娘您……何必為難我們這些下苦人呢,同餐一聚這種事兒吧,我們的身份也請不動侯爺呀。”
    皇甫思思哼道︰“我不管,說出去的話要算數,今晚你家侯爺賺得盆滿缽滿,往後怕是不會來我客棧用飯了吧?”
    另外兩名親衛幸災樂禍地瞥著王貴。
    該!剛才想都不想就敢把侯爺賣了,現在報應來了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暗巷暗戰
    一個男人如果說話做事透著一股壞壞的味道,那麼這個男人對女人的殺傷力是非常大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是放諸古今中外皆準的真理。
    皇甫思思覺得自己對顧青越來越好奇,也越來越覺得顧青有趣了。
    與顧青的來往已有多次,顧青說話常常將她氣得半死,可當她獨處時回想起顧青說過的話,又常常會傻笑出聲。
    至于顧青干過的壞事……今夜拍賣會真是壞到透頂了。
    安排王貴冒充暴發戶,不停拉仇恨抬高價,把真正的商人們折騰得雞飛狗跳,在王貴的煽風點火下,那些賣出去的商鋪有多少是理智的買下,又有多少是為了跟王貴賭氣而買下,只有商人們自己清楚。
    一個手握安西重權,原本應該威風八面的節度副使,干起壞事來居然能壞到這般地步,皇甫思思今夜真是開了眼界。
    與顧青接近漸漸不再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務,而成了她情不自禁的本心。
    “你家侯爺是怎樣的人?他在長安時也是這麼……壞嗎?”皇甫思思站在樹下,漆黑里只能見到她的一雙眼楮,像星辰一樣閃耀。
    王貴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侯爺哪里壞了?侯爺對我們恩重如山……”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你家侯爺在長安時是不是也這般經常對別人使壞。”
    王貴忽然嘿嘿一笑︰“這個問題,姑娘何不當面去問侯爺?反正小人不敢亂說,呵呵。”
    三人正要告辭,寂靜的夜色里,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王貴三人頓覺頭皮一麻,下意識便弓起了身子,動作飛快地將皇甫思思圍在中間,等了片刻沒動靜,王貴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轉身急促地對皇甫思思道︰“姑娘鎖好前後門,不論听到任何動靜千萬莫出來!”
    皇甫思思已嚇得花容失色,王貴三人卻飛快躡腳朝慘叫聲的方向飛奔而去。
    慘叫聲發生在新建的集市內,新集市離福至客棧不遠,所以王貴他們能听到聲音。
    王貴三人趕到的時候,集市內一家商鋪前橫躺著一具尸體,胸口正中插著一支翎箭,中箭的人是商人,剛才在客棧時還與王貴互相叫過價。
    商人已死得透透的,地上一攤血,幾名伙計正手忙腳亂地捂著商人的胸口,試圖給他止血,但王貴他們是有過戰場殺人經驗的,隨便拿眼一瞥便知道這商人已死,不可能救活了。
    看著商人胸口上的箭,王貴眼楮眯了眯,朝另外兩名親衛使了個眼色,三人離開了現場,找了個偏僻的角落。
    王貴神情嚴肅地道︰“這人死得蹊蹺,你們看到他胸口上的箭了嗎?”
    另一人道︰“看見了,顯然這商人是遠距離射殺的,看中箭的深度,應該在二十步內。”
    王貴冷冷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當初吐蕃來犯,安西軍奉命開拔,在赤河邊扎營那晚,有一名刺客向高節帥的帥帳射了一箭,你們還記得嗎?”
    一名親衛點頭道︰“記得,那一次差點將咱們侯爺牽連進去,當時很多安西軍將領懷疑是侯爺指使的。”
    王貴指了指遠處商人的尸體,尸體周圍已經圍上越來越多的人看熱鬧。
    “這個商人也是中了箭,射箭的人也是暗中出手,我覺得應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究竟要做什麼?第一次是向高節帥的帥帳射箭,第二次是刺殺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他到底有何目的?”
    王貴冷冷道︰“第一次雖說是向高節帥的帥帳射箭,但最終卻是侯爺被冤枉,這一次殺了一個商人,很難說是不是又針對侯爺,若此事再牽連到侯爺身上,可就麻煩了,侯爺對龜茲城興商之事很看重,不可因此事而毀了……”
    一名親衛道︰“咱們怎麼辦?回營馬上稟報侯爺吧。”
    王貴冷靜地道︰“你馬上回大營稟報,我和王老三在附近轉轉。”
    名叫王老三的親衛道︰“咱們轉什麼?你要找凶手?”
    王貴輕聲道︰“他殺了一個商人,馬上會引來節度使府的官兵,但如果是我殺了人,無論是心虛還是有恃無恐,我都不會離現場太遠,再說,他也留下了破綻……”
    “什麼破綻?”
    “你們剛才沒仔細看商人的腳下,商人中箭後並未移動腳步,而是直挺挺的倒下,所以很容易判斷箭射來的方向……”
    王貴頓了頓,手指忽然朝漆黑的西北方向一指,道︰“那里,應該是箭射來的方向,而那片地方是民居,凶手很可能隱藏在民居里,也有可能用另一個身份寄居在民居里,王老三,膽子夠大就跟我去看看。”
    王老三撇嘴︰“我雖不怎麼相信你這番胡說八道,但膽子卻是不缺的,走吧。”
    讓另一名親衛飛快趕回大營稟報,王貴和王老三貓著腰像兩只獵食的豹子,悄無聲息地朝西北方向的民居潛行而去。
    走了片刻後,王老三忽然臉色一苦,輕聲道︰“狗雜碎,騙我來找什麼凶手,王貴我問你,你我都沒帶兵器,就算找到凶手了,你能拿他如何?”
    王貴不在乎地笑道︰“隨地找根木棍也算兵器,咱們戰場上都不懼,還怕這藏頭露尾的凶手?”
    王老三罵罵咧咧道︰“真不知你中了什麼邪,大半夜非要找什麼凶手,等官府白天來查不行嗎?咱們是親衛,只需要保護侯爺就夠了……”
    王貴冷冷道︰“侯爺對龜茲城興商之事無比看重,若不能早點拿住凶手,今日殺一個商人,明日再殺一個商人,如此下去,還有幾個商人敢留在龜茲城?侯爺的一番打算豈不是全落空了?你我既然吃侯爺的兵餉,也該為侯爺多盡點心力,真以為親衛就是陪著侯爺沒事亂晃,吃干飯的嗎你?”
    王老三一愣,接著悻悻道︰“算你有理,我沒想那麼多,走吧,等找到凶手,我把他的蛋捏碎,大半夜的折騰老子,狗雜碎!”
    二人一邊走,一邊注意腳下,很快找了兩根木棍握在手心,此時二人已走到民居的巷子里。
    龜茲城的民居頗有幾分異域風味,都是圓頂方牆,看外觀有點像帳篷,民居之間隔開一條縫隙,巷子橫豎雜亂,又沒有路燈,一片漆黑中,二人悄然潛行,走得很辛苦。
    王貴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每走一步都要左右觀望一下環境,此情此景,他已迅速轉換了心態,只當自己置身于戰場上,只不過是一場無聲無息卻又雷霆萬鈞的巷戰。
    誰都不知道暗巷的哪個黑暗角落會突然射出一支要命的箭,王貴二人最後的姿勢已是背靠背,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仿佛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民居里潛行許久,王老三終于忍不住了,埋怨道︰“王貴你個雜碎到底想明白了沒有?明明是個粗鄙武夫,還成精了,凶手到底在不在這片民居里?說不定人家殺了人後早就回家睡覺了呢。”
    王貴此時也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生平第一次干破案的事兒,而且僅僅憑著商人中箭的角度判斷方向,此時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或許,這種事兒真是讀書人才有本事干的吧,若今晚侯爺也在的話,一定不會錯,自己只要跟著侯爺拿賊就是了。
    王貴苦笑了一聲,正要放棄,黑暗里忽然听到“吱呀”一聲,王貴和王老三頭皮一麻,閃電般朝地上一趴,只听頭頂嗖的一聲,一股涼颼颼的冷風拂過。
    回頭一看,一支翎箭正插在二人身後的土牆上,箭尾的翎羽猶在微微顫動不已。
    王貴二人大驚之余,不由大喜。
    他們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凶手就在附近,而且一直冷冷地在暗處觀察著他們,等待一擊得手的機會,剛才那“吱呀”一聲,若非王貴二人經歷過戰陣,還真不一定能判斷得出,那其實是弓弦拉開時的聲音。
    二人在黑暗中迅速交換了個眼神,然後閃電般就地一滾,滾到另一個牆角拐彎後,背靠著牆大口呼吸。
    王老三臉上余悸未消,卻擠出了笑容,低聲罵道︰“狗雜碎,居然真被你蒙中了,把老子帶進鬼門關,王貴,你欠我的人情欠大了!”
    王貴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剛才若稍微慢一剎,那支要命的箭就會將他射個對穿,此刻王貴也是一臉劫後余生的慶幸,喘著粗氣笑罵道︰“行,我欠你人情,明年清明我多燒點紙給你……”
    王老三道︰“現在怎麼辦?真靠兩根木棍跟凶手拼命?我看出來了,剛才那支箭歹毒得很,對方是個高手,咱們可能干不過。”
    王貴垂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木棍,苦笑道︰“不然怎麼辦?灰溜溜跑了回去如何跟侯爺交代?說咱們臨陣脫逃了?我反正丟不起人,拼了命也要咬下那狗雜碎一塊肉來。”
    王老三低聲道︰“拼命也要有個章法,現在連他的位置都弄不清呢……”
    “引他發出動靜便是了。”
    “如何引?”
    王貴蹲下身從腳下拾起幾塊石頭,道︰“打草驚蛇,懂嗎?”
    說完手里一顆石頭飛快擲出,重重打在土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幾乎下一個瞬間,一支翎箭射到了牆上石頭剛剛擊到的位置。
    二人在牆角處看得清清楚楚,于是頭皮同時一麻,王貴罵道︰“果真是個高手,咱們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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