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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沒開花嗎 第55節

    凌晨三點五十五。
    一輛奔馳七拐八轉,一路顛簸,在崎嶇的山路上開了大半個小時,才開到了山里。沿著廢棄的荒涼公路,車燈的光束沿路尋找,終于找到了路邊坐在石塊上的男生。
    黎暨一開始以為幽采是開了車來,結果燈光一照,發現不遠處的黑發青年背著行囊,坐在石頭上喝著礦泉水。
    沒有車,也沒有任何代步工具,似乎是背著書包狂走到山里面。
    黎暨眼皮又開始跳了起來——這他媽看上去不太像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他讓代駕把車停在路邊,借著車燈,謹慎地慢慢靠坐在石頭上的黑發青年,穿著白色的連帽衛衣,背著灰色的雙肩包,面前擺著一排小盆栽。
    見到有人靠近,黑發青年抬頭,在車燈光束照射下,眼楮睜著很大,也很圓,很漂亮的一個男生,但看上去沒什麼心眼,總給人慢半拍的乖巧感,瞧上去很讓人舒服。
    黎暨心想怪不得能把車上的人迷成那個樣。
    熬了大半夜又狂走了幾十公里,折騰成這樣臉還那麼能打。
    幽采把擺在地上透氣的盆栽都收起來,放進包里,听到了一道啞啞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他動作一頓,抬頭,看到不遠處的裴曜站在車燈旁,穿得很單薄,慢慢地走向他。
    五分鐘後。
    奔馳車旁,黎暨和代駕蹲在路邊,一邊抽著煙,一邊面面相覷瞧著遠處的兩人。
    代駕時常接黎暨的單子,平日里也接過闊少的單子,但從來沒見過大半夜跑到荒無人煙的山旮旯里接人的闊少。
    代駕抽了一口煙,神色復雜道︰“黎總,我弟可崇拜你朋友了,房間牆上全是你朋友專輯的海報。前陣子還剃了一個寸頭,說要跟你朋友一樣搞音樂。”
    黎暨嘴角抽了抽,果不其然,代駕又抽了一口煙,愁眉苦臉道︰“但我弟也沒說他崇拜的人是這個樣子啊。還是說搞音樂的都是那麼特立獨行?”
    黎暨也抽了口煙,沒說話,好一會才默默道︰“今晚的事,別往外頭說。”
    代駕掐了煙,神情滄桑地點點頭。他嘴要是不牢,也不能給黎暨干那麼久代駕。
    黎暨吐出一口煙,也有點滄桑。前陣子裴曜把自己的對象藏得嚴嚴實實,他們一圈人好奇得不行,但裴曜愣是一點風聲都不往外透。
    以後要是再有人問裴曜的對象什麼樣,他倒是能講上兩句——長相乖巧又單純但是吵架會半夜會狂走兩個山頭的超級博爾特。
    那長腿,還真不是擺設。
    四個輪都要開上一小時的路程,裴曜對象愣是背著個大書包大半夜走完了。
    遠處的兩人坐在石頭上,挨在一塊。
    裴曜看著背著鼓鼓囊囊書包的幽采,抬頭一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涼地方,喃喃道︰“是不是今晚我不打電話給你,你明天就在山里了?”
    幽采小聲道︰“也不是,我有……”
    他想說他有跟黃勝請假,也有準備告訴裴曜,但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裴曜偏頭,掉了眼淚。
    幽采呆了。
    半晌後,他背著書包,同裴曜膝蓋挨著膝蓋,想伸手去摸裴曜的臉,有點無措地小聲道︰“怎麼啦?”
    裴曜喉嚨動了動,抹了幾下眼楮,啞著聲音說︰“喝多了酒,頭疼。”
    幽采又去摸他的頭,有點笨拙,像是在摸一個沒有成熟的西瓜。
    幽采一直都是這樣——裴曜想。
    你看,他連人類的頭疼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怎麼會知道不告而別對人類意味著什麼。
    裴曜發顫的呼吸漸漸平息了下來。
    幽采確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在那一刻產生了想要回到生長地方的念頭,于是他就回去了。
    哪怕在社會中他表現得再像人類,但他依舊不是人類,而是一株在山野間獨自生存了很長時間的植物。
    幽采笨拙地摸了好一會裴曜的腦袋,也沒摸出裴曜疼痛的緣由。他只好帶著點憂慮道︰“你的頭還疼嗎?怎麼辦?要去醫院嗎?”
    但裴曜說不去醫院。
    半個小時後。
    平穩行駛的黑色奔馳車內寂靜無聲。
    黎暨坐在副駕駛,抱著手,不斷地抬頭瞥著車內視鏡,看著車後座的兩人。
    淺灰發色的青年偏著頭,閉著眼,渾身酒氣,眉頭緊緊蹙起,似乎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將半邊身子挨著一旁的青年。
    背著書包的青年微微低頭,帶著點憂慮,時不時小聲地問裴曜幾句,例如頭疼不疼,難不難受。
    裴曜時不時地嗓音很低應一聲,說頭疼,難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黎暨嘴角抽了抽,將目光收了回去。
    這還用他擔心?
    不是挺會的嗎?
    三兩下就把跑了的老婆給哄了回來。
    比他只會蹲在路邊打著電話嚎啕大哭的表弟有用多了。
    凌晨四點多,車子駛入市區,代駕問了一句,說接下來要去哪里。
    黎暨朝著代駕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從哪里來的就回哪里。”
    代駕恍然大悟,油門一踩,往城中村那片筒子樓開去,沒一會就停在了幽采家樓下。
    幽采看著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有點茫然︰“不去醫院嗎?”
    挨著他的裴曜動了動,聲音悶悶低低地道︰“太困了,想先睡一覺。我沒帶鑰匙,能去你家睡一晚嗎?”
    幽采還沒說話,裴曜就咳了起來,一邊咳一邊低低道︰“不能的話也沒事,我回裴宅睡一晚。”
    說罷,裴曜又自言自語道︰“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誰能幫我開門。”
    黎暨也適時道︰“這個點了,恐怕他們都睡了。”
    十分鐘後。
    幽采扶著裴曜下車,裴曜整個人都挨在他身上,踉踉蹌蹌地跟著他一塊走,低著頭緊緊閉著眼楮,仿佛難受極了。
    遠處車內的黎暨長吁了一口氣,立馬催促代駕趕緊開門,沒一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幽采一路將人扶上頂樓,擰開門,把裴曜放在沙發上,看著裴曜一動不動地閉著眼楮,歪歪扭扭地靠在沙發上。
    幽采放下背包,蹲在地上,將小盆栽一一放回電視櫃。
    他沒看到,身後沙發上的裴曜偷偷睜開一只眼楮瞧他,
    正對著裴曜的小盆栽瞧見另外半個爹,興奮地大叫了一聲。
    幽采愣了愣,扭頭看了一眼靠在沙發上的裴曜——緊閉雙眼,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副難受極了的表現。
    幽采收回目光,對著小盆栽們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這群盆栽不要說話。
    于此同時,歪歪扭扭癱在沙發上的裴曜也睜著眼,使勁地對著那排小盆栽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幾個小盆栽面面相覷,不太懂兩人怎麼那麼奇怪,但還是乖巧地噤聲不說話。
    幽采將小盆栽擺放整齊後,將滿身酒氣的裴曜攙扶到了臥室的床上。
    這套房子房租便宜,臥室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牆角斑駁,陳舊的木門關不上,風一吹就咯吱咯吱響。幽采往常都是睡在盆里,很少睡在床上。
    他將裴曜搬到床上,沒想到剛將人搬上床,就被人摟著滾到了床上。
    臥室沒開燈,漆黑一片,只剩下兩道淺淺的呼吸聲。
    窗戶沒關,滲進來的涼風吹得木門晃動,咯吱咯吱的響聲蓋過了心跳聲。
    幽采被壓住,來人雙膝跪在床上,片刻後俯下身,摟著他,意識昏沉地將臉埋在他的鎖骨處,低低地啞聲問道︰“等會你要走了嗎?”
    “等你回到了你生長的那個山谷,我還能找到你嗎?”
    幽采怔然。
    裴曜偏頭,薄唇踫著他的頸脖,以一種很難過的語氣慢慢道︰“幽采,山里有那麼多花,那麼多草,我怎麼找到你?”
    過了一會,裴曜又忽然啞聲道︰“我陪你一起找他好不好?”
    “你想找到另一朵油菜花精,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他在漆黑中伸手,摩挲著幽采的眉眼,低低啞聲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什麼都會,但是你一個人找,總還是太慢了。”
    “我認識的人很多,我幫你找他,你不要回去,你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
    幽采喉嚨動了動,忽然覺得心髒有點難受。
    裴曜埋在他脖子,很小聲地一遍一遍重復對他說︰“不要回去,好不好?”
    第52章
    裴曜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能留下幽采的東西。
    財富,權勢,地位這些東西對于幽采來說都不值一提。
    他送給幽采很多花盆,但幽采可以存在于世間上任何一片土地。那些漂亮的花盆對幽采來說也只是錦上添花,並不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同樣,昂貴純淨的水源和肥料也是。
    幽采喜歡這些東西,願意為這些東西付出時間去獲取,但不代表這些東西能夠留下他。
    在沒有這些東西之前,幽采一樣能夠活得好好的。
    裴曜今晚浮現的恐慌並非毫無依據,而是在某個瞬間真切地意識到倘若幽采執意要走,他沒有任何辦法留下幽采。
    于是在這個漆黑狹窄的老舊臥室,有人將一顆真心給剖開,乞盼著對面的人停留住腳步。
    哪怕只是因為新奇,好奇地給予短暫的停留也好,只要能夠停留下來就好。
    明明是俯身將人壓在身下的壓制姿態,垂首埋與頸脖間卻能窺見幾分虔誠與乞求。
    仿佛被他壓在身下的人,才是高高在上掌握決定權的那個人。
    窗戶滲進來的涼風悄無聲息地停了,連帶著咯吱咯吱響的木門也一同安靜下來。
    漆黑的臥室靜謐無聲,只剩下兩道交纏的呼吸聲,咯吱的木門晃動聲停下後,另一道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響隨之一同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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