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學生往教學樓的方向走,有些剛從小賣部里出來,手里捧著一堆零食,朋友同學在遠處喊他們︰“快點兒!晚自習要遲到了。”
    她垂眼,飛快打字︰你是誰。
    【憑什麼走的人不是你。】
    時吟後背發涼,一個猜測逐漸成型。
    她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去。
    響了很久以後,那邊才接起來。
    時吟沒說話,那邊也一片安靜,時吟撐著地面站起來,顧不得身上沾了泥土,深吸了口氣︰“我是時吟。”
    那邊的人依舊沒說話。
    時吟試探性地問︰“你是藝術生嗎?”
    對方的呼吸聲清晰起來。
    “你是之前那個帖子的樓主嗎?”
    對方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關你什麼事。”
    是個女生,聲音有點嘶啞,幾乎听不出原本的聲線。
    時吟嗓子發干,低聲問︰“顧老師,要走了嗎?”
    她一句話,像是引爆了什麼東西。
    那女孩兒笑了起來︰“你還敢問他?”
    時吟空著的那只手攥得很緊,有點長的指甲嵌進掌心︰“我不會再見他了,”她低聲說,“但是我想知道,他要走了嗎?”
    女孩沉默了一下。“你來吧,”她啞聲道,“我在湖邊。”
    她掛了電話。
    時吟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
    實驗一中就那麼一個人工湖。
    從這里傳過去,繞過男寢,兩片綠化帶,在女生寢室樓後面。
    時吟想,自己膽子真的大。
    那個樓主,喜歡了顧從禮那麼久,每天偷拍無數張他的照片,執念看起來應該比她深。
    之前百名榜上被劃掉的名字,洗手間里遞進來的紙條,恐怕都是她。
    照片的事情,大概是個意外,畢竟她討厭的是她,不是顧從禮。
    這樣的一個人,會不會把她騙過去,然後偷偷殺掉。
    她選的不是好地方。
    這人工湖作為一中的情侶聖地,現在應該正熱鬧。
    每個學校都不乏逃課的學生,晚自習更甚,有零星學生在,大多是一男一女,隔著很遠的距離,偷偷翻過護欄,坐在湖邊湊在一起聊天。
    時吟遠遠地找,看見一個女孩坐在樹下。
    和想象中那種偏激的不太一樣,是個很清秀的姑娘,梳著馬尾,抱著膝蓋靠著樹干,安安靜靜的樣子。
    她突然抬起頭來,視線和她對上。
    時吟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沒人說話。
    還是女孩先開口。
    嘶啞的,低低的聲音,幾乎听不出原本的聲線︰“你還真敢來。”
    “你找我來是想打我嗎?”
    女孩搖搖頭︰“我本來準備把你推到湖里的,如果推不下去,我就拉你下去。”
    時吟笑了︰“其實你不用那麼麻煩,我可以自己跳。”
    女孩側過頭來,眼神古怪的看著她。
    時吟抓了抓頭發,誒了一聲︰“顧老師真的要走了嗎?”
    她表情變得陰沉起來︰“他已經走了。”
    時吟一怔,“啊”了一聲。
    這個女生應該是恨死了她的,時吟覺得她剛剛說的那句,想把她推下去的話,應該不是開玩笑的。
    她突然有種詭異的,同病相憐的感覺。
    時吟垂頭,聲音很輕︰“對不起。”
    她沒說話。
    安靜了幾秒,才慢慢說︰“我高一的時候就認識他了,那時候他還沒畢業。我和你不一樣,我成績不太好,腦子很笨,無論怎麼樣就是听不懂的那種,我家里人都覺得我如果不去藝考就考不上大學了,就送我去畫畫。我其實一直很自卑,覺得自己是因為學習不好才學畫畫,在好學生面前覺得抬不起頭。”
    “然後我就遇見他了,他跟我說,畫畫不是逃避,是選擇。”
    “後來他走了,再在學校里看見他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可是我不敢,我可以在網絡上發帖,可是一旦面對他,我一句話都不敢說,我只敢偷偷的。”
    “所以我真的很討厭你,你每次那麼光明正大的去找他,去跟他說話,我都覺得非常煩。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還可以每天都見到他,現在我覺得一點盼頭都沒有。”
    “對不起。”時吟說。
    女孩看著她︰“你不喜歡他嗎?你不難過嗎?”
    時吟歪了歪頭︰“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他不會過得不好。”
    他是那麼優秀的人,無論在哪里,他都會擁有最美好的未來。
    時吟覺得,這樣就很好。
    就和所有的青春小說一樣,她遇見他,做了錯事,遭了報應,然後沒有然後了。
    像一場荒涼大夢,夢總該有醒的時候。
    她沒再去過那個畫室,雖然她用兩個月的零花錢來投資,並且後來每次想到那兩個月的悲慘情形,都有種無法遏制的饑餓感。
    期末考試過後,是寒假。
    學校里面新鮮的事情總是很多,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大家談論的東西每天都不一樣,顧從禮這個名字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哪個小鮮肉,哪個明星,誰和誰早戀被發現了,誰數學測試拿了滿分。
    二狗大概是隱約猜到了什麼,曾經隱晦地跟時吟打听了顧從禮的事情,時吟笑著把手里的書啪嘰砸在他腦袋上︰“我哪知道啊。”
    二狗嗷嗷叫,大呼自己要不長個子了。
    寒假放假前一天,時吟最後一次去了藝體樓。
    十二月已經開始藝考,畫室里空蕩蕩的沒人,她走到第三間畫室,推門進去。
    顏料,混合著石膏像,木屑和灰塵。
    時吟之前覺得這味道有種很恐怖的成癮性。
    她蹲在門口一個木桌前,上面擺了個桃子。
    她抬手,輕輕戳了戳。
    桃子嘰里咕嚕地滾下了桌子,很輕的一聲泡沫掉在水泥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畫室里幾不可聞。
    沒再破掉。
    她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翻出手機來撥了時母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時母那邊聲音嘈雜︰“吟吟啊,你幾點到家呀,媽媽給你燒了雞翅,還弄了糖醋——”
    “媽。”時吟打斷她。
    “嗯?怎麼啦。”
    “我去學畫畫怎麼樣,”時吟輕快地說,“去學畫畫,然後藝考,以後考最好的美院。”
    第19章 朝日詩歌(1)
    時吟見過顧從禮的畫, 卻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字。
    紅色的字體凌厲干淨,力透紙背, 長長的一行整整齊齊,每一個字高矮大小看著都無甚差別, 像是用尺子比著寫的。
    讓時吟這種從小養成的壞習慣寫字有點歪的人好生羨慕。
    她帶著一沓子影印稿回家, 稿子往工作室桌子上一丟,就準備去看個電影摸摸魚。
    剛走出去兩步,腦海中浮現出男人揉著眼角的時候,略顯疲憊的神情。
    前一天同學聚會出去的時候,他也是喝了酒的。
    時吟腳步一頓, 背著身倒退著走到桌邊,垂眼看著桌上的牛皮紙袋, 靜了幾秒。
    時吟長嘆了口氣。
    這是她的作品,八月要用來參加新人賞的, 她得做到最好。
    下午一點,梁秋實來的時候, 房子里靜悄悄的一片。
    往常這個時間, 時一老師應該正倒著掛在沙發上, 手里捏著psp打游戲,身邊堆著薯片袋子和巧克力皮。
    而此時, 客廳里空無一人, 茶幾上干干淨淨, 兩本漫畫書攤開在沙發上,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雜物。
    梁秋實以為時吟是出去玩了沒在家, 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時一老師?”
    沒人應聲。
    梁秋實推開了工作室的門。
    時吟穿著居家服坐在電腦前,頭上套著一個粉色的小兔子毛巾發箍,細碎的額發全部抓上去,整個人趴在數位板上,只能看得見一個漆黑的腦瓜頂和半個白皙額頭。
    梁秋實有種撞了鬼的感覺。
    從來沒有見過天黑以前工作的時一老師。
    他走過來,時吟剛好抬起頭,手里捏著筆,警惕地看著他︰“你是怎麼進來的?”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我向觸手怪許願後 首輔大人家的小妖怪 讓你殺反派師尊,你親他干嘛 沈川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