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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幽台 第29節

    今天姜洄花了幾乎一整天時間,看遍了鑒妖司的核心機密。鑒妖司的據點、暗樁、名錄,她都熟記在心,有許多名字都在她想象之外,因為據她所知,這些名錄上的人,本都該是一些死人。
    但現在她才明白,鑒妖司干的許多事本就是得罪人的,既得罪了妖族,也得罪了人族,大多數身懷神通的異士並不願意加入鑒妖司求取上升之路,因此鑒妖司能用的人,一大部分都是惡名昭著之輩,這些人受到正道異士追殺,不得已只能投到鑒妖司門下,由鑒妖司開出一道告示,讓他們明面上的身份變成死人。
    死人辦鬼事,這便剛剛好,鑒妖司中將這些人稱為——鬼差。
    鬼差都是見不得光的,他們為鑒妖司辦事,鑒妖司庇護他們性命,算是互惠互利。因此這些人雖然有些本事,卻沒什麼傲骨,不過都是些苟且卑鄙的惡鬼。
    惡鬼最怕的東西有兩樣,一是鑒妖司卿的司卿令,二是帝燁的鶴符。如今鑒妖司卿姚泰受傷停職,鶴符便是司內至高無上的存在了。
    身為鑒妖司的暗樁,柳芳菲自然也是消息靈通的,昨夜姜洄救駕有功,被賜了鶴符一事,外界或許還不知道,但鑒妖司的人沒有不知的。
    柳芳菲想到先前自己的不敬,只怕惹惱了姜洄,急忙卑躬屈膝諂媚討好︰“不知是郡主駕臨,方才多有得罪,還望郡主不要怪罪。”
    姜洄越過柳芳菲,向前走去,坐在了她先前的位置上。
    在這個位置上才能看清,原來柳芳菲面前的桌子上刻著的是一幅幅人體圖像,正面背面側面,不同角度,各個部位,所有細節都刻得十分清晰。而桌上還有一些籌碼模樣的牌子,翻開的一面寫著不同的字樣,有的是肝,有的是腎,甚至還有心髒。
    姜洄把玩著那些籌碼,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听說柳坊主原是名醫,也是仵作,後來升為七品術士,精于巫醫之道,賭命坊那些輸了命的異士,經過你的巧手,都分散成不同部位,進了京中貴族的身體里了吧。”
    這就是賭命坊,來到這里的人,多半是身患重疾,或者身上哪個部位出了問題需要更換的。有的人需要腿,有的人需要眼楮,甚至有的人需要心髒、大腦……
    在這里,你能找到匹配的人,與他進行一場賭命,贏的人,可以從對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器官,從此獲得新生。
    輸的人卻會失去一條命。
    賭坊並不是善堂,他們從輸家身上摘下器官給贏家,而剩下的所有器官便歸賭坊所有。一個失去了兩種重要器官的人,活著也和死了無異。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里賭博,也不是所有人的肢體器官都能移植到旁人身上,唯有異士的身軀開了十竅,接受過靈氣淬煉,才能擁有遠勝常人的活性與力量。
    因此,這里是異士的生死輪回之地。兩個人進來,一個入生門,一個入死門,以命為注,願賭服輸。從這里走出去的人都對賭命坊贊不絕口,稱之為活神仙。當然,說她是活閻王的,都走不出這扇門。
    柳芳菲之所以會被稱為不老妖姬,是因為她為了常駐美貌,將活人的臉皮扒下為自己換上。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女子因此喪命,此事引來官府與民間異士的注意,柳芳菲也上了誅邪榜。
    走投無路之際,她便主動投向了鑒妖司,靠著自己的一手絕活,背靠鑒妖司,在鬼市干起了賭命的勾當。普通人的五髒六腑,貴族們自可從奴隸身上取,但是十竅異士的器髒,卻是十分難得。有賭命坊的貨源,有柳芳菲的手藝,如今貴族們是越發延年益壽了。
    姜洄垂下眼眸,掩飾眼底的殺意,似笑非笑道︰“難怪姚司卿一把年紀依舊矍鑠,這其中當有柳坊主的功勞。真不愧是移花接木,妙手回春啊。”
    柳芳菲還當真以為姜洄是在夸她,便陪笑道︰“不敢居功,都是分內之事。郡主駕臨,不知道有什麼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武朝貴賤分明,國君之下有卿、大夫、士。士為最末,縱然是異士,也不例外,唯有上三品的異士,方能顯出殊榮,得封卿大夫。如今世間公認最強的異士便是高襄王,有人稱之為超一品,因為世間有數的一品異士都不是他的對手。
    同為異士,柳芳菲如今也不過是七品術士,而一旁壯漢則是八品力士,姜洄即便沒有鶴符在手,地位也遠高于兩人,他們絲毫不敢怠慢。
    “賭命坊是鑒妖司安插在鬼市的暗樁,這里發生的事應該瞞不過你們的耳目。”姜洄微微傾身看她,“三日前,鬼市上出現過一個妖胎,你應該知道。”
    柳芳菲一怔,隨即答道︰“知道知道,郡主可是對那個妖胎感興趣?可是那妖胎已經被人搶走了。”
    “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一些。”姜洄說道。
    柳芳菲便細細道來︰“妖胎是鬼市一個販子從獵妖人手中千金買來的,那獵妖人據說是從南荒逃來,身上中了妖毒急需銀錢買藥,這才讓販子撿了便宜。不過獵妖人似乎是中毒太深,沒等到解藥就毒發身亡了。前幾日那販子趁人多便掛出妖胎出售,以為競價能高家賣出,沒料想竟有人膽大包天,趁亂搶劫。也不知道是誰首先出手,可有人開了這個壞頭,其他人便也都不守規矩了。”
    柳芳菲說著頓了一下,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壯漢說道︰“二八,那天是你跟著的,你跟郡主匯報一下情況。”
    二八是那名力士在鑒妖司中的編號,他恭恭敬敬地回稟︰“那日參與搶奪的有七個人,三死四傷,死的三個都是獵妖人,而受傷的四人都已逃之夭夭,妖胎也不知道落入誰手中。”
    姜洄問道︰“那三具尸體此刻可還在賭命坊中?”
    柳芳菲答道︰“正是。”
    獵妖人也都是異士,他們開了十竅,自悟神通,或者拜了散修為師,不願意受到官府的約束,便以獵妖為生。妖獸身上的皮毛鱗甲都是寶物,若能獵到一只賣掉,少則數十金,多則上千金,足以讓普通人一輩子衣食無憂。
    不過這些獵妖人自恃本領高強,不只是獵妖,也常干殺人越貨的不法勾當,武朝對獵妖人的態度向來不善,他們也只能在鬼市這種地方偷偷摸摸進行交易。
    那一夜三名獵妖人死于混戰,柳芳菲自然不會放過這三具尸身。對旁人來說這或許無用,但對柳芳菲來說,那也是三具寶物。
    姜洄站起身來。“帶我去看那三具尸體。”
    柳芳菲雖有些不解姜洄的意圖,但還是恭謹地在前面帶路。
    賭命坊從外面看似乎佔地不大,但這房子卻是往下挖的,看似兩層的小樓,下面還藏著兩層。
    越往下便越覺得冰冷,空氣中也彌漫著詭異的氣味,似乎是用什麼藥草來掩蓋血腥。
    柳芳菲推開地底深處的一扇小門,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陰暗的房中便擺放著幾具尸體。
    柳芳菲指著最里面的三具說道︰“那三具尸體便是搶奪妖胎的獵妖人。”
    姜洄剛要抬步進入,肩上便微微一沉,一股暖意包裹了全身。她回頭看去,見是祁桓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給她披上。
    此處四個活人,只有姜洄一個人是凡人之軀,她雖忍住了寒顫,但微白的唇色還是出賣了她。
    姜洄攏了攏披風,接受了祁桓的關懷,卻沒有多言謝意。
    “柳坊主,你解剖過這三人了?”姜洄走進一看,一眼便看到了其中一人腹上的針腳。
    柳芳菲解釋道︰“正好前幾日有貴人需要一個腎髒……”
    姜洄皺了下眉頭,目光在三具尸身上逡巡。
    “你原先是仵作,能看得出來這些傷口是什麼造成的吧。”姜洄問道,“比對三人身上的傷口,應該能知道當時在場的另外四人使用的是什麼武器。”
    柳芳菲愣了一下,她驗尸只是為了看還有什麼器官能用,可沒想過去找另外逃走的四人是誰。雖說妖胎珍貴,但她又不缺錢,不至于浪費那麼多精力去尋找一個不確定性的結果。
    “我先前驗過尸身,都是一些尋常刀劍之傷。”柳芳菲敷衍了一句,又上前兩步仔細比對三具尸身,“這三人使用的武器都是劍,不過劍厚薄不同,劍傷也有差異。三人身上都有彼此的武器留下的傷痕,除此之外還有兩種刀傷,一種暗器……咦?”
    柳芳菲也意識到違和之處了。
    “你先前說有七個人,卻只有六種傷。”姜洄神色嚴肅,“你確定沒有看錯看漏?”
    柳芳菲眉頭緊皺,甚至上手翻動尸體,查看背後傷勢,但一番檢查下來,她更加肯定地說︰“確實是只有六種傷,那第七人,或許是沒有使用武器。”
    姜洄微斂雙眸,眉心輕蹙,腦海中閃過那夜的鬼市,雖是匆匆一瞥,但余光仍是捕捉到了一些畫面。
    ——人群中飛出一條長鏈,如靈蛇般纏住了妖胎,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妖胎搶走。
    首先出手的那個人,手上至少有一條鎖鏈,並且可以靈活操控。但是這三人身上,卻沒有類似的傷痕。
    看來最可疑的就是那個使用鎖鏈的人,但是戴著面具披著斗篷,誰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那第七人是用了武器,不過用的是別人的武器。”出聲的卻是祁桓,他目光盯著第一具尸體上的致命傷,沉聲說道,“此人的致命傷是胸口的劍傷,一劍貫穿胸口,自上而下,可見持劍人身形極為高大。”祁桓又指了指旁邊的另一具尸體,“但從傷口看,這把劍的持有者應該是這個獵妖人,他卻是個身形矮小之人。”
    因為三名獵妖人所用的劍厚薄不同,因此從劍傷便能比對出是何人下手。祁桓所指之人身上沒有與第一具尸體胸口處相似的劍傷,便可知他是那把劍的持有者。
    柳芳菲瞪大了眼楮在兩具尸身上來回對照,眼中豁然一亮。“你說得不錯,是這個道理!”她抬頭盯著祁桓,奇道,“你也是仵作?能一眼看出劍傷的差異,你應該有過不少驗尸經驗。”
    祁桓戴著面具,她看不見對方面容,只听到面具下傳出一聲淡漠的回應。
    “只是有過不少受傷經驗。”
    姜洄听了這話,便又忍不住想起他一身的傷了。
    她原先與祁桓接觸並不多,卻也素有耳聞祁司卿心思縝密,慧眼如炬,讓人常有無所遁形之感。他既能看穿姜洄的心思,也能看出眼前這局的破局之處。
    祁桓又順手指出其他幾處傷口的違和之處,確認消失的第七人並未消失,他一直隱藏在其他六人的武器之下。
    “那人為什麼要用別人的武器傷人?”柳芳菲不解問道。
    姜洄若有所思︰“有兩個可能,第一,是他自己的武器太過特殊,會被人辨識出身份。”
    “第二,他其實根本不太會用武器。”祁桓接道,“從他留下的這幾處傷可以看出來,他根本不擅長使用刀劍,只是借用了兵器之利。”
    刀多以揮、砍,劍則用挑、刺,而這些傷亂七八糟的,並不像善用武器之人會使出的招式。
    “還有第三種可能,就是他的武器太特殊,而且他也確實不會用武器。”姜洄喃喃自語,“他甚至沒有留下拳腳的淤痕內傷……”
    “是妖。”祁桓說出了姜洄心中的答案,“他掩藏的身份,是妖。”
    姜洄一抬頭,撞上了祁桓漆黑明亮的眼眸,兩人此刻都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如果是妖族出手,妖氣溢散,聚于體內,久之便成妖毒,即便死後也會被人察覺。出手的妖族要掩藏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以六人的武器殺死這三人。”姜洄神色凝重問道,“這三個獵妖人是什麼修為?”
    柳芳菲從震愕中回過神來,忙答道︰“都是七品異士。”
    “那逃走的三人多半是在七品之上了。”姜洄心頭一沉,“能在六名六七品異士的圍攻下游刃有余,那必然是大妖……”
    這個時候出現在玉京的大妖,所有人想到的都只有一個名字——修 br />     而姜洄比他們知道的更多一點,那就是這個妖胎是修 荒竿 氖腫悖 蠢蔥 獯衛吹接窬   恢皇俏 吮 稹QЬ緗褚丫 淙冑 種辛寺穡br />     柳芳菲也是想到了修 魷值目贍埽 蠶氳攪俗約旱氖韜鑫茨芴崆胺 終飧魷咚鰲  羰鞘路  賬憒郵 逕喜煬醯秸飧 斐# 隳芴崆爸 峒荊 膊恢劣讜諞寡縑ㄉ夏鴣紗蠡雋恕br />     柳芳菲整張臉都白了,冷汗也流了下來,只怕姜洄追究責任,自己死罪難逃。
    “修 揪痛蛩閽謚 蟺氖傺縞戲え鶼 鰨 虼瞬桓冶├蹲約旱男凶  裨蛞運男尬   渡繃匝飼岫拙佟;蛐硎撬幸飪酥蒲 獠湃昧磽餿頌幼摺!苯  肓訟耄 治柿擠疲 罷餿呤 逶諛睦鋟 值模 鹽恢黴嫠呶搖!br />     柳芳菲點頭哈腰,又領著人離開了尸庫,回到二樓房中,找出一幅鬼市的詳細地圖交給姜洄。
    鬼市的布局乃建都之時有高人以陣法所繪,星羅棋布,宛如迷陣,但有這張地圖便一目了然,不會迷失方向。
    柳芳菲殷勤地給姜洄指路,又問需不需要帶路,需不需要護衛。
    姜洄搖頭拒絕了,她實在不喜歡這些鬼差,他們身上有太重的殺孽與血腥味。若非不得已,她並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
    柳芳菲見姜洄雖然神色冷淡,但也沒有追究責任的意思,心中不禁暗自松了口氣,堆著笑臉送姜洄出門。
    姜洄走到門口,卻又頓住了腳步,回頭看柳芳菲。她重新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雙皎若明月的眼眸。
    接觸到姜洄冰冷的目光,柳芳菲心中一顫。
    “柳坊主,換臉並不會讓你永遠年輕貌美。”姜洄直視她的眼楮,“你目睹過的春秋,都在你的眼楮里。四十歲的人,眼神不會有十四歲時的天真,你沾染過的殺孽,凝視過的深淵,最終都會在你眼中枯朽。”
    柳芳菲渾身僵硬,血色從臉上褪去,即便是依舊年輕稚嫩的面容,也無法掩蓋雙眼的疲憊與枯寂。
    凝視過深淵的眼楮,最終也會化為深淵。
    柳芳菲目送姜洄離開,想到她那雙清澈卻又銳利的漂亮眼眸,心中不由浮出一個念頭——她的眼楮,又見過了多少個春秋?
    那是十六歲的貴族少女會有的眼楮嗎?
    第23章 同房 上
    姜洄和祁桓循著柳芳菲所給的地圖指引,繞過了整片鬼市迷域,來到一處荒村密林。
    姜洄舉目四望,覺得有些眼熟。
    “從這里往南走幾里,便是我們那天停放馬車的位置。”祁桓說出了姜洄心中所想。
    姜洄掃了他一眼——那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又來了。
    “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吧。”姜洄悶聲說了一句。
    這時懷中傳出兩聲貓叫,她敞開斗篷,小貓便從她懷中探出腦袋,靈活地鑽了出來,跳到她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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