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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幽台 第77節

    他看了她一整夜,閉眼沉睡的時候,她好像依然是那個全然信賴愛戀著他的小洄。
    ——小洄……
    祁桓無聲呢喃,低下頭去,輕吻她溫軟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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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降神
    祁桓再次見到徐恕,是在數日之後。
    “是何人如此厲害,竟能傷了祁司卿?”商梨小院的不速之客看著祁桓蒼白的臉色,微笑問道。
    祁桓神色冷漠,幾難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徐恕卻置若罔聞,他悠然自得地坐在花樹下弈棋,石桌上擺著一局下了一半的棋,黑子被圍困屠龍,白子佔盡優勢。
    在徐恕左右手的操縱之下,玉京的形勢便如這場棋局,風起雲涌,殺機四起,但棋盤上的棋子卻渾然不知,誰是真正的幕後之手。
    徐恕落下一子,悠悠笑道︰“超一品的異士,身軀之強韌就連妖王都無法比擬,但是任何人肉體再強橫,心都是一樣的柔軟脆弱。能真正傷到祁司卿的,也只有我們那位美麗又無情的王姬了吧。”
    徐恕轉過頭,細細打量祁桓,無視對方眼神的冷漠,自顧自地說著︰“這一點,你倒是和姜晟一樣。她是你的逆鱗,也是你的軟肋。強者的弱點不在自身,而在他處,這才是最致命的。”
    “這難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祁桓冷冷說道,“一個沒有弱點的棋子,便會脫離你的掌控。”
    徐恕把玩著冰冷圓潤的玉石棋子,微笑點頭︰“不錯,但我也有顧慮。棋子的弱點,只能棋手自己知道,若人人都知道,那這顆棋子一樣也是廢了。”
    祁桓眼神一凜︰“我說過,不能傷害她。”
    院中空氣霎時凝滯,而徐恕手中的棋子驟然裂開,像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徐恕挑了下眉,松了手,白玉雕琢的棋子頓時湮滅為粉末,輕輕吹散于風中。
    “你的力量,若只用來保護一人,那未免太過可惜。”對祁桓的無禮,徐恕沒有惱怒,只是眼中掠過了一抹妖異的綠。
    或者說,很少有人在他臉上看到微笑之外的神情。微笑好像是他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真實的情緒。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這個人無心無情,也根本沒有多余的情感波動。
    “你來這里,應該不只是為了挑釁我。”祁桓說著,語氣之中逐客之意非常明顯。
    徐恕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走向祁桓。
    “我是來通知你,大勢已定。”徐恕的手按上他的肩頭,“這局棋,該收官了。”
    祁桓的目光望向樹下的那盤棋。
    黑子是王師,白子,是他的人。
    這局棋,徐恕下了十幾年,祁桓則是三年前入局,但如今,兩人同為操盤之手,擾亂了玉京乃至武朝的風雲。
    黑子窮途末路,勝負一目了然。
    三年前,他在夜宴台上救了帝燁,被調撥入鑒妖司。沒有人知道,在天亮之時,一個生來妖瞳的男子找到了他。
    男人說︰“你乃先天道體,千萬人中無一,與我同行,我可助你上青雲。”
    祁桓問︰“我為何信你?”
    男人說︰“我是徐恕。”
    他笑著說出這四個字,好像自信這四字便足以解釋一切。
    徐恕說,武朝延續一千多年,已近腐朽崩潰,天象有變,天命傾斜,紫微星現,武朝覆滅。
    天下大勢,破而後立,亂而後治。
    但誰才是天命所歸,他想賭一局。
    “眾生平等,這難道不也是你的道之所在嗎?”徐恕立于山頂,仰望星穹,笑著看他,“我們本就是同道之人。”
    祁桓沉默地看著星空,星河映在他眼中,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徐恕不認為祁桓有理由拒絕他的邀請,而祁桓也如他所料一般,踏上了這艘方舟。
    所有人都以為,祁桓是太宰蔡雍的走狗,就連蔡雍也對此深信不疑。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奴隸,如果不依靠他,又如何立于權貴之中?
    超一品異士?
    呵呵……
    上一個超一品異士,已經死在了權貴們的爭斗之間了。
    對這些站在帝國權力巔峰的人來說,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無法與世家門閥為敵。他們或許忌憚高襄王,但那是因為他既是英雄,亦是門閥。
    而祁桓,奴隸爾。
    徐恕亦深以為然。超一品的姜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號召力,還有所向披靡的烈風營。想要推翻武朝的統治,不能只靠幾個人的力量,他一邊瓦解武朝內部的防御體系,一邊組建起反抗武朝的軍事力量,唯有計劃周全,才能萬無一失。
    事到如今,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什麼阻礙了。
    那應該是武朝延續一千兩百三十九年後的最後一個夜晚,天亮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玉京的傍晚,金烏西墜,點燃了人間萬千燈火。
    一支支火把驟然亮起,于幽巷宮城之間穿梭,如星河落于人間,映亮了玉京半面天空。
    數丈高的宮門本應緊閉,卻在此時緩緩拉開,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仿佛是在長鳴示警。
    警覺的宮人驚慌失措地張望查探。
    “太子!太子!”宮人連滾帶爬地跑進了那座奢華的寢宮。
    太子瞻衣冠整齊,正坐在古琴前,桌上攤開一卷琴譜,他修長的十指按在弦上,卻未發出一聲。
    宮人的喊聲讓他側目看來,神情平靜從容,只是鬢邊白發似乎又多了幾許。
    “太子……”宮人拜倒在地,瑟瑟發抖,“發生宮變!士兵包圍了宮城!”
    太子瞻睫毛顫了一下,喃喃低語︰“終于還是來了啊。”
    “太子,快、快逃吧……您換上小人的衣服,宮牆處有個暗道可以離開……”
    對這個溫柔又可憐的太子,宮人們都盼他能逃過一劫。
    但太子瞻拒絕了他的好意,微笑著搖了搖頭。
    “逃不掉的。”他眼中竟有一絲解脫,“等了許久,終于來了。”
    他拿起了琴譜,對宮人說道︰“你們走吧,我還有一首曲子未彈完。”
    宮人訝異地看著他,他卻又低下頭去,指尖劃過琴弦,行雲流水般的曲聲響起,給這注定不平靜的夜添了幾分柔情。
    這首曲子,是翎音冒險入宮偷看的,名為《九歌》,作者已不可考,據傳是千年前宮中的樂師所作。
    曲聲時而激昂,時而悲愴,若高山巍巍,水流湯湯。
    遠去的宮人听到了琴音于夜空飄蕩,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只展翅的鸞鳳飛過高牆。
    太子瞻的目光不在弦上,而在門外,被星火映亮的天空。
    他唇角揚起了一絲笑意,終于可以坦然赴死了。
    只可惜,翎音沒有听到這首曲子。
    那只呆呆的雀兒,明明可以擁有廣闊的天空,卻偏偏要陪他困在這座囚籠之中,在每個煎熬的夜晚,用歌聲伴他入眠。
    她從不說自己的來處,他也不問。他們之間的話題好像只有曲樂,只是偶爾他失神地看著天空,她才會問一句——你想離開這里嗎?
    太子瞻回過神來,沒有回答想與不想,只說他生來就屬于這里。
    與她相比,他才是籠中雀,生來就被折斷了翅膀,所以他想呵護她的羽翼,看她代自己飛翔。
    可她總是不願離開。
    後來他才知道,她第一次入宮受傷,是為了偷看一卷名為《九歌》的琴譜,她想唱給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听。她說那個人本該屬于天空與汪洋,卻和他一樣被困在了一處囚籠,受著傷痛與幽閉的煎熬。她想唱歌給她听,讓她快樂起來。
    太子瞻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既是對她非常重要的人和物,他便願意為她去取。
    沒有意外,他又觸怒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總是多疑而易怒,既害怕太子銳意進取,覬覦皇位,又氣恨他玩物喪志,不思進取。
    怎麼做,都是錯的。
    領了一頓責罰,傷痕累累的他將琴譜貼身藏著,帶回了太子府。
    他並不怕受罰,也不怕疼,總有翎音的歌聲能撫平他所有的傷痛。
    只是不知為何,在那一夜之後,她便消失了。
    他日日撫琴,練習琴譜,想著等她回來,便可撫琴與她相和。
    但是數年過去……
    他終于確認,她已經走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只是又回到了過去一個人的囚籠,卻再也無法回到過去心如死水的平靜。
    鮮血自唇角滴落,染紅了顫動的琴弦。
    《九歌》的曲聲不知何時便戛然而止,唯有余音繞梁未絕。
    甦淮瑛率神火營兵圍王宮,忽听得親兵傳信,不由一驚。
    ——太子瞻服下相思子,毒發身亡,魂斷東宮。
    甦淮瑛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一心輔佐太子瞻上位,本以為那位太子性格軟弱,容易拿捏,卻不料他如此決絕。
    當年他瞞著太子瞻,讓翎音入姚府為內應,策劃了夜宴台妖襲。只差一步便能成功,卻因一個不起眼的奴隸毀于一旦。
    太子瞻為此竟少見地動了怒火︰“我並不想登基為帝,你不要做無謂之事,傷害無辜之人!”
    甦淮瑛不由冷笑︰“太子殿下郁結于心,華發早生,難道甘心在這個囚籠中等死嗎?”
    太子瞻神色一黯,目露輕嘲︰“為帝又如何?不過是另一個囚籠罷了。”
    這個性情柔順的太子確實不適合為帝,而甦淮瑛也正是看中這一點,才選擇扶持他。這樣日後他若為帝,自己大可把持朝政,號令天下。
    但太子瞻雖柔順,卻也聰慧,他應該也看出了甦淮瑛的野心,才會說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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