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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劫 第120節

    “天女犧牲自我,拯救了鄉鄰村莊後,為緬懷她的壯舉,鄉鄰在山頂塑了天女像。就在第五日白天陡然間晴空降下一道霹靂,擊碎了天女像,震得山頭劇烈搖晃,鄉鄰紛紛跑出來查看,卻不想竟瞧見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一道虹橋從天闕伸展而下,天女周身散發著聖潔光芒,一步步走下虹橋行到鄉鄰們的跟前。她望著匍匐在地的鄉鄰,眼里並沒有任何情緒,揮了揮手,掌間的光芒閃過,一個狼狽不堪的道士轉瞬出現在此。”
    “鄉鄰一眼認出了這個道士就是十五里外道觀里的道長,一時之間神色各異,而道長戰戰兢兢地縮在地面,眾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一只長滿尖刺的刺蝟,在鄉鄰驚懼的目光下將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天女救下的小魚精為了報恩,以托夢的方式告知不久的將來這里會爆發山嘯摧毀整個村莊,叫天女帶著家人火速逃離,天女的父母老實本分又淳樸善良,不舍無辜鄉鄰喪命,便催促天女去求道長幫忙。”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道觀里的道長,不過就是山野間一只化了人形的刺蝟精,而且心術不正,一直以旁門左道的方式進行修煉。直到天女上門求助,刺蝟精看中了天女純淨的靈魂,意圖吃掉她的靈魂增強功力,卻又恐因果孽債的追討,刺蝟精干脆使了一招借刀殺人。一邊告知天女只有她一人能拯救鄉鄰,另一邊偷偷來到村莊蠱惑鄉鄰們,聲稱只有天女自願赴死才能化解災厄,保全無辜,且會為整個村莊換得日後的平安祥和。”
    “性命攸關之際,人為了活命還有何事做不出來?鄉鄰听信了刺蝟精之言,決定犧牲天女一人蔭庇子孫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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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登祭台
    容盈盯著南宮旭的眼楮, 緩緩道︰“平素和善的鄉鄰抄起菜刀鋤頭,舉起火把圍困住天女的家,火光之中一張張猙獰面孔上的惡意無限放大。”
    “鄉鄰以天女的父母為要挾, 逼迫天女自願赴死保眾人平安,天女不敢置信那些待自己宛如親女的鄉鄰為了活命, 一個個橫眉冷目恨不得立刻讓自己去死, 最可笑的是她的善良居然成為了逼死自己的利器。危急關頭是小魚精跑了出來想救走天女, 天女求小魚精一同救走父母,可是小魚精術法低微, 連維持人形都勉勉強強,根本沒法子從鄉鄰手中救下天女的父母, 看著貼近父母的刀刃, 天女拒絕了小魚精的好意,為了年邁無力的父母含淚妥協。”
    “天女的父母老淚縱橫悔不當初, 恨煞因一時的善心救下一群要害自己女兒的白眼狼,眼睜睜地看著天女頭上戴滿小紙人, 爬到高高的山頂,在豪雨中唱起了悠揚的歌謠,默默忍受著一道道響雷帶來的切膚之痛。”
    “直至風雨退去, 天女肉身消散的一剎,記憶如海浪席卷灌入腦海, 天女憶起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凡人。她是九重天之上的一名司花女仙,只因好奇人世情態甘願入凡塵走一遭,卻在刺蝟精的詭計和鄉鄰們翻臉無情的逼迫之下赴死,她恨刺蝟精的不擇手段, 恨鄉鄰逼她赴死之後又假惺惺塑了一尊天女像來緬懷。”
    “所以她親手毀掉了天女像, 當著鄉鄰們的面兒活活剝掉刺蝟精的皮, 扔入烈火中焚燒,又以她自己的半身法力在山谷里種下天女花,詛咒鄉鄰世世代代困于天女花盛放之處,永無離村之日,只要見天女花盛放,便會噩夢纏身不得安眠。”
    “天女的詛咒成真,此後無人能出離開半步,村莊里的鄉鄰也日復一日生活在恐懼之下,永遠擺脫不了天女花的噩夢。”
    講完後續的故事,容盈嘲弄一笑︰“正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她帶著譏諷的笑看著南宮旭,眼瞳中灼灼的光黯淡了下來,蒙上了一層苦痛的陰霾,“做凡人的時候因本性善良,以為所見皆善,豈知是一葉障目,太過天真。”
    “如果菩風面臨和天女一樣的處境,又會如何抉擇?
    與其說她在詰問南宮旭,混不如說她是看透了一切的本質,骨子里滲透無力且悲哀的自嘲,聲音一點點沉了下去,溺入無窮無盡的深海,尋不到一絲生機。
    南宮旭被問得啞口無言,眼眸通紅。
    毋庸置疑,聖人的選擇是天下蒼生,是百姓,不是只為了一個人。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答應你登祭台禳災。”容盈看了他一眼,眸中是心如止水的平靜,“放水芙和寧畫回夷羅山,我只有這一個條件。”
    “好。”南宮旭嘶啞的喉嚨只吐出一個字,內疚的負罪感壓榨了全部的力氣,臉頰蒼白得不成樣子。
    “滿滿。”
    聞得他低喚,容盈腳步未停,彎起唇角,綻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徐徐背過身走向殿內,不再看他一眼。
    她的求不得與南宮旭的放不下,終究該有一個人做出抉擇。
    這便是她的選擇……
    “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你走罷。”
    天幕的星子璀璨,皎皎月光鋪滿御道,大應天子一身孑然的走在朦朧月色下越行越遠,孤寂的影子拉得長長。
    高澹望著聖人自清波殿出來後失魂落魄,面上多了顯而易見的頹廢憔悴,心知聖人是難過,為了不讓宮人得見這般的聖人,他遣走了宮人,亦步亦趨綴在聖人的身後,保持著五步距離。
    月光下,南宮旭駐足,低頭望著自己的影子,無限落寞頹然,不禁痴痴一笑。
    “我承認屢次利用于她,可是哪怕徹底傷透了她的心,再無法期許兩心相依,我都不想她離開我,不敢奢望來世相遇,我只想求這輩子有一個圓滿,縱生時求不得恩愛繾綣,死後也要同穴合葬。”
    原地遽爾起了一陣風,刮得衣袂飛揚,風中飄來一句若有似無的喑啞嘆息,“高澹,你說這樣的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高澹不知該怎麼回應,輕輕彎下了頭顱。
    是非對錯,踫到男女之愛,都將變得混沌不清,無從判斷。
    含元殿大朝會再次如期舉行,不待臣工發表看法,國師易淳安率先出列稟奏,測算出兩日之後的巳時一刻,宜祭祀禳災,聖人詔令國師和太常寺共同主持祭祀儀式。
    聖人的態度大大出乎了滿朝文武的意料,他們本來準備一肚子的話要奏,做好了久跪宮門的準備,奈何聖人壓根兒不給他們機會,徒留彼此大眼瞪小眼。
    兩日時光匆匆而過,第三日的清晨宮人送來了祭服飾物。
    皚雪般的純白色鮫綃華裳泛著淡淡柔光,內里是一條裙,用金線繡著一朵拘物頭花。
    外衫衣襟處針腳細密,織進金銀雙色線,勾勒出秀雅的藤蔓紋路,肩膀至廣袖蜿蜒著祥雲紋,袖口的花紋上點綴了一圈珍珠,腰帶中央瓖有一枚水滴形金琥珀,兩端繡有祭文,腰際垂下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玉玨,通體瑩白水潤,下身寬大的裙擺以金線繡出了一幅山川圖。
    上好的衣料輕薄而柔軟貼合著身形,衣服雖繁瑣但並無束縛感,宮人侍候皇後穿戴好,最後從一個錦匣里取出一串看起來十分華貴的軟瓔珞,戴到了皇後頸間。
    宮人主動解釋道︰“這串軟瓔珞本是聖文皇後的一件舊物,她生前就把軟瓔珞供奉在太廟里面,久而久之匯聚了祖先的庇佑,佩戴者可驅邪祟保平安,是聖人親自去太廟取回來,叮囑婢子給您戴上的。”
    觀皇後無甚反應,宮人自知失言,尷尬地垂下眉眼,拿起篦子準備為她梳一個發髻。
    “不要梳高髻。”容盈突然出聲,“梳一個女兒家未出閣時的發髻就好。”望著鏡中宮人變得猶豫的神情,提高了音調,“不行嗎?”口吻雖是平淡,但眉眼間的氣勢不怒自威。
    “婢子不敢。”
    宮人訕訕道,不管皇後犯了多大的錯也照舊是皇後,不是她區區一介宮人能開罪得起。
    遵照皇後之意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腦後垂下烏濃青絲,舍棄花鈿步搖,只簪入一小朵白色的通草花。
    宮人見識過很多種花,唯獨從未見到過這花,很是好奇,大著膽子求問︰“不知殿下簪的這花喚作什麼?”
    靜了好一陣子,宮人甚至以為皇後不能搭理她之時,方才听見短促的三個字。
    “天女花。”
    容盈撫上發間的花,沉靜眉眼微掀一絲波瀾。
    猶記得是中秋宮宴那日南宮旭送給她的,一匣子通草花中最雪白的一朵,干干淨淨,不染縴塵,望之則心安。
    時辰將至,金吾衛護送著皇後抵達了宮中西北角的祭台。
    祭台建于太祖時期,以漢白玉築基,階梯層疊如登仙闕,登頂則能望到整座長安城的風景,台下四面的空位上已經坐滿了人,嬪御女官、臣工親眷數百余人。
    諸人看到皇後自重翟車緩步下來,不禁屏住了呼吸,神情恍惚,靈台有一陣迷眩。
    身著祭服的皇後腳踏寸寸日光而至,天光普照在她的周身像是鍍上了一層莊重神聖的光環,是一位降世造福眾生的神女,心懷慈憫愛憐。
    更多的人僅僅是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內心油然而生臣服的敬意,仿佛多看幾眼是對她的褻瀆。
    容盈眉眼肅然,身姿挺直,拾階而上,沿著一級級漫長的玉階通往高聳祭台,四下闃寂,衣裙摩挲過台階的聲傳響在空曠的祭台。
    祭台上的人無一例外偏首去看,南宮旭坐在了正對祭案的方位,略抬了抬眼,看見了剛走上來的容盈,目光微怔,眼神凝在她的頭發上,帶著絲絲訝異不解又極快的褪去,視線再度挪到了她的臉龐,恍然間有些心緒不寧。
    這樣的容盈太陌生了,南宮旭知她性情清冷,卻在今日見識到了她骨子里的疏淡,一種遠離世俗紅塵的冷情,似是不屬于這里的外來之客,不貪戀凡世。
    容盈登臨祭台,環顧一圈發現了不少熟人。
    台側有幾位肱骨重臣和士族家主之外,又坐了太後、賢妃、德妃等女眷,祭台中間的祭案邊上立著一個看起來頗為仙風道骨的道士。
    她定定注視著國師,眼里閃過捉摸不透的情緒,從容不迫地走了過去,站定在祭案前,對上了南宮旭投來的眸光,對視一瞬,便移開了眼。
    德妃默默觀察著帝後二人,心頭有片刻窒悶,不清楚心里頭到底是什麼滋味。
    儀式開始,易淳安捧起祭文送至皇後身側,竭力按捺著即將得到碧水珠的激動神色,他預先在祭文的末尾添上了逼出體內碧水珠的咒語,只要皇後一字不差讀完祭文,碧水珠將會現世。
    國師的舉動盡收容盈眸中,她展開祭文,照著上面念出了聲,直到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周遭發生了變化。
    蔚藍晴朗的天空霎時罩下陰雲沉靄,烏濃的晦暗席卷天地吞噬了光亮,白晝如同黑夜,濃密雲層間奔來一陣怒號咆哮,諸人定楮去看原是悶雷翻涌撕扯著天際,恨不能撕破個口子,傾瀉下叫人畏懼的電閃雷鳴。
    祭台上,一道耀目白芒自容盈身上迸射而出,直貫天際,詭譎多變的烏雲雷電靜止一息,轉瞬變得更加暴躁,雷鳴刺耳,雲層翻涌不休。
    她闔著眼,臉色有一絲羸弱的蒼白,周身環繞著溢散的光芒,整個人浸在聖潔光輝中,如畫眉目寧靜平和,恬靜的神情流露出一絲悲憫。
    俄頃,她的面前凝結出一顆通體白潤的珠子,拳頭般大小,散發著熠熠明輝。
    南宮旭失神地凝望著光芒中的少女,心里面那股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易淳安兩眼貪婪地盯住碧水珠,里面充斥著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慢慢地靠近,距珠子僅一步之遙,容盈心有所感立時睜開眼眸,對上他滿是惡意的笑容,一向波瀾不驚的眼中掠過一絲殺氣。
    “誅!”
    隨著少女的一聲呵叱,凌空漂浮著的碧水珠光芒大振,竟然引下一重重雷電,直直劈向易淳安。
    易淳安未料起了變故,猝不及防間結結實實挨了一擊,周身抽搐著滲出涔涔血跡,痛苦地仰頸慘嚎,身體以一種常人做不到的扭曲程度躲閃著一道道雷電。
    南宮旭震驚得站起身。
    “妖女!”
    “妖女行凶了!”
    祭台上的景象有目共睹,台下的眾人懼怕得四散而逃,駭然驚呼皇後是妖女,要用妖術殺害國師。
    然而,意圖逃跑的人猛地發現他們居然逃不出去,全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罩子底下,任憑刀削劍砍都破不了,更是慌了神。
    見勢不妙,金吾衛迅速抽出刀拱衛在聖人身側,目光緊張,嚴陣以待地觀望著情況。
    南宮旭推開了左右護衛,快步跑向容盈,意想不到的是他只能走到和容盈一步之隔的位置,再也近不了她的身,猶有一層無形的罩子將此地隔開兩個空間。
    “滿滿,滿滿!你出來好不好!”
    南宮旭的內心被強烈不安所佔據,赤紅著眼,發了狠捶砸著那個無形罩子,堅固如金石始終撼動不了半分,他失控地大聲喝令著金吾衛想辦法劈開。
    他真的慌了,害怕會失去容盈……
    滾雷陣陣,夾雜風里的寒意侵襲入骨,少女垂至腰後的墨發飛揚,有些空洞的眼瞳映出漆黑天幕,她極輕極淺地笑了下。
    “你我再也回不去了。”
    蒼白指尖掐起一段深奧法訣,天際黑紫色的雷雲裹挾來腰粗的閃電,對準倉惶逃竄的易淳安一道道劈砍下來。
    空氣中逸散著難聞的焦糊氣味,幾欲令人作嘔。
    南宮旭瞠大眼楮,他終于明白了,滿滿已經下定決心離他而去,不會再回頭了。
    認知到這一點,他的心里空落落,驟然蔓延開錐心刺骨的疼痛,好像被人活生生挑斷筋脈,再剜去一塊心頭肉,痛苦催逼得連身子也直不起來,跪在地上敲打結界,死死盯著結界內的少女。
    “我錯了,是我錯了,滿滿你出來好不好,我不該利用你……來排除異己,鞏固江山社稷,我只求你平平安安,打我罵我都好,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他目光滯澀,語帶哀求,是平生第一次如此苦求一個人留下來。
    可惜,她不會再回頭多看一眼。
    強勁紫雷降至祭台,凌厲的余波絞碎祭案,太後等一眾女眷的臉都嚇白了,一個勁兒往金吾衛的背後縮,想要奔下祭台,卻止步于強大的結界下。
    賢妃攙扶著太後,眸光至始至終凝在聖人的身上,不曾移開分毫,看見他不顧危險奔向容盈,心緊緊揪成了一團,厲聲大喊︰“那里危險,聖人快回來,不要過去!”
    話如塵埃輕飄飄落地,無人在意,她瘋了般抓過一個金吾衛,惡狠狠道︰“快去拉回聖人,快去啊!拉不回聖人的話,就都給我去死!”
    金吾衛顯得左右為難,他們奉命保護後宮女眷,若是她們磕踫著一點,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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