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凶虎的目光有些黯淡。
“輪回也需要能量維持，當能量消耗殆盡，世界也會走到終點。”
“輪回並非真正的終點，是麼……”
“可以這麼理解。”
凶虎的目光恢復了平靜，抬頭望了一眼空中的淺淡烏雲，神情復雜。
石嵐沉默片刻，再度開口︰
“世間有真正的永生麼？”
“不存在。”
凶虎語氣篤定。
“你如何確定？”
石嵐的眉心微皺，一道妖異的火紋隱現，不遠處水流激蕩的海面，被一只無形大手輕輕撫平，瞬息間風平浪靜。
“即便你的偉力，足以讓整個宇宙時光倒流，令乾坤覆轉，那也只是基于你的力量之上，做出的改變，這是根源。”
“你的力量終有枯竭的一天，即便顛覆時空長河，回到過去，依舊難以改變這個結果。”
凶虎意有所指，迎上石嵐淡漠的目光，咧嘴一笑。
“不過……龍游淺灘依舊是龍，你的終點，我看不到。”
“終點……”
石嵐回身遙望海面，心中百味雜陳。
她的神魂意識此刻已經徹底甦醒，在過往二十余年時間中的恐怖雜念沖刷下，她的神魂玲瓏剔透似水晶，無比純淨。
她的心中已經有所明悟，此前她的武道之路，雖不能說是拖泥帶水，但始終欠缺了一分進取的銳氣。
最初跨入凌陽界，若非系統的步步緊逼，她的武道修為不會增長的如此之快。
後續的一連串變故，讓她待人做事時，總是抱著幾分小心謹慎，考慮良多。
並非說小心謹慎不好，長此以往對于武道的進境，始終是有了一些影響。
最關鍵的是，不知何時，她對于生命開始缺乏敬畏，對生命的流逝漠然以對，心中沒有了半分波動。
天道輪回，因果循環，大道至簡。
實際上，自始至終，她心中所求的，無非是那一份真正的自在。
“你算是什麼？這個世界的守護神？亦或是天道？”
平復下心中的雜念，石嵐在沙灘上坐下，隨口問道。
“世界的意識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太清醒，即將走向末路，我無力阻止。但在 走向終點之前，我的職責是保護好它，盡我的力量將異類剔除出去。”
“為什麼沒有對我出手？”
“你的力量已經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範疇，冒犯你，此界會有大災。”
凶虎一五一十的說道。
“而且你與那些異類的目的不同。”
“以前有像我這樣的人來麼？”
“很久很久之前有過，但世界逐漸衰弱後，便不再來了，貧瘠的土壤，難以吸引強大的生靈注目停留。”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世界的本源可以令某些存在達到另類的長生，避免過早的行至終點。”
凶虎抬頭望天，看著始終未能凝聚成雷霆的電光，眼中浮現出一抹哀色。
“千年前，尚有天罰……”
即便凶虎不提，石嵐也早已發覺，這個世界的壁障已經脆弱的如同一張薄紙，經不起折騰了。
石嵐站起身，微微合眼，神魂深處溢出一絲溫潤的霞光，滋養著這副身體，肌膚肉眼可見的恢復了水潤，溢出了獨屬于少女的光澤。
轉瞬間，空缺的二十余年光陰，已經盡數回到了這具身體里。
“要跟我走麼？”
石嵐起了招攬之心，凶虎身上的這份純粹，在修行一途上，或許會綻放出璀璨的光彩。
“ 離不開我。”
凶虎咧嘴笑了笑，握拳輕錘胸口。
“這里是我的終點。”
石嵐搖了搖頭，不再開口，默聲念道︰
“走吧。”
一條無形通道開啟，自九天探下，這種通道只有神魂能夠穿梭，肉眼不可見。
可凶虎卻好似看到了什麼，欲言又止，眼中的神采極為奪目。
石嵐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充滿破敗氣息的世界，忽然間隱隱嗅到了一絲新生的氣機，渺小卻又無比清晰。
或許此界並未走到真正的終點，只是跨入了輪回。
……
我叫凶虎。
今年……不知道多少歲。
出生時，我的雙瞳便異于常人，能見常人所不能見，感常人所不能感，用當時人的話說，生來就是做大事的。
我見過很多人，遇過很多事，但大多都不記得了。
某一天，我突然听到了一種聲音，它來自天空，源于大地，回蕩在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之間。
那是一陣悲泣。
自那之後，我的身上多出了一份職責，與職責一同而來的，還有一份超出世外的力量。
初時，我擁有的力量很可怕，動念間即可翻江倒海，令天地四季更迭逆轉。
在那段時光，曾有過許多恐怖的異類跨界而來，燃起了足以截斷蒼生命脈的戰火。
交戰的途中，我知曉了他們的目的，天道即將陷入沉眠，世界即將走向終點。
他們要在世界徹底破滅之前，撕下最大的一塊肉，將本屬于這個世界的源力，歸于己身，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這些人中有極為可怕的強者，我不是對手，只能看著世界逐漸走向破敗。
源力近乎流失殆盡後，天道用盡了最後的力量，將世界封鎖，沉入了無盡宇宙之中。
那是一片沒有坐標，無人能抵達的黑暗深處。
即便如此，世界的力量依舊在緩緩流逝，如同指尖流沙，難以滯留。
隨著世界力量的流逝，我的力量也在衰減，動輒翻天覆地的力量，徹底一去不復返。
在這種情形下，依舊有很多異類穿梭空間而來，寄宿在此界的生靈體內，偷偷汲取著所剩無幾的源力。
天道能依靠的唯有我，但憑借我的力量，這些異類始終殺之不盡。
力量的逝去，讓我只能殺死宿主，無法再傷到它們的本體，它們隨時都能卷土重來。
有一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異類的存在，趕赴到此時，我發現了另外一尊強大的生靈。
她的力量，明顯超過了這個世界的範疇，無比強大，但好在她正在沉睡。
我跟在她的身邊，避免她因為外力刺激突然甦醒，看著她在一點一滴的打磨自身，變得愈發強大。
直到目送她離去，我松了口氣。
令我一直好奇的是，她的身體里為什麼會寄宿著神靈……
第三百八十五章︰通靈
幻星域，雲煙星。
雲煙星南部，十萬靈山，如今被稱為天衍山脈。
山脈中央的主峰之上，正在進行一場大型的祭祀典禮。
這是天衍宗開宗立派以來，第一次祭祀典禮，極為隆重，雲煙星上四大王族及旗下大小家族皆有來客觀禮。
在主峰的一側，佇立著一尊高達數千丈的雕像，由一座靈峰為主體，精雕細琢而成，栩栩如生，眼簾半開，發絲縴毫畢現。
雕像對應的前方，是一座恢弘廣場。
一座高九十九丈的巨大祭壇之上，貢品血食堆積如山。
李滄瀾立于廣場之上，一身雲底金邊的青色錦袍，襯得本就俊秀的面容，愈加豐神俊朗。
自開宗立派至今的短短時日內，天衍宗弟子已過十萬，層層篩選之下，內門弟子也已達六千之眾，骨干人員的架構也已初步完成。
可以說，如今的天衍宗，已經徹底步入了正軌。
在這段時日內，李滄瀾的成長速度極為迅猛，執掌雄踞一方的強大勢力，對于他是一種極為巨大的磨礪。
祭祀是除了先祖鬼神，唯有仙佛，才能夠享受到的待遇。
眼下這一場典禮，是李滄瀾一手策劃，他要將石嵐從一宗之主的位置，徹底抬上神壇。
只有徹底拉開石嵐與普通弟子之間的距離，才能維持住石嵐如今已被神魔化的聲名。
“起！”
隨著他的一聲令喝，擺滿了貢品血食的祭壇，靈焰熊熊燃起。
祭壇之前擺放著一尊青銅巨鼎，鼎內三根一人合抱粗的柱香，徐徐燃燒，騰起濃郁的青煙。
以李滄瀾為首的十萬弟子，齊齊俯身，叩首參拜，聲勢如排山倒海。
青煙扶九霄而上，將整座雕像包裹，暗灰色的雕像，在青煙的籠罩下，好似泛起了一層玉色的霞光，神聖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