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身前不過咫尺的距離之中，多出了一道身影。
看清眼前人再熟悉不過的樣貌，石嵐下意識脫口而出︰
“戎玄青？！”
第六百三十六章︰重逢
在虛擬空間之中，石嵐與戎玄青已不知交手了多少次，氣息再熟悉不過。
在她的生命進程之中，單論時間長短，她與戎玄青接觸的時間可以說是最長，不存在認錯的可能。
見到戎玄青的一剎那，石嵐便瞬間聯想到了魔方的存在。
如果戎玄青當年沒有死亡，而是留在了神武異域之中，只剩下這麼一種解釋了，戎玄青並未死去，而是進入了魔方。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當初靈韻手持戎玄青的本命魂燈，進入黃泉之後，卻依舊沒有尋到其魂魄。
百萬載之前，戎玄青進入神武異域之時，便已經踏入武皇第四境，以他的天資，百萬載過後，如今的修為只怕已經不可揣度，甚至可能已經超脫了宇內至尊的境界。
想到這里，石嵐心中不免有些警覺，如今的戎玄青，是敵是友並不好說，她可絲毫沒有進入魔方的想法。
“你見過我？”
見到石嵐臉上難以掩飾的驚愕，戎玄青眸光微凝，望著眼前身披靈武殿一代真傳法衣的女子，神情有些許復雜。
當年的他，也是披著這一身法衣，踏入了神武異域，如今再回首，難免有些許感觸。
這些歲月以來，他在神武異域之中，也曾見過許多靈武殿的弟子，但還是首次見到一代真傳，石嵐身上透出的氣血波動，給了他不小的震動。
“武道晶碑之上，有師兄留下的投影。”石嵐回過神，行了晚輩禮，在武道一途，她從戎玄青的身上得到了很多啟發，戎玄青可以稱得上半師。
“師尊近來可好？”戎玄青恍然，問起了靈韻。
“靈韻太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身體自然康健。”
對于戎玄青這些年的經歷，石嵐心中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但此刻她收斂了不必要的好奇心，戎玄青問一句，她答一句。
“師妹的武道根基，古今罕見，至尊之境不會是你的終點，你可願隨我而去？”
一陣寒暄後，戎玄青忽然拋出了橄欖枝。
“去何處？”石嵐明知故問，心頭卻是微沉。
“一處造化之境，日子可能有些清苦，但以師妹的天資，我可助你百年成道，萬載之內登臨絕頂至尊之境。”
戎玄青的神色十分誠懇，若非石嵐心中尚有牽掛，可能已經動搖了。
“我心中尚有掛念，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石嵐搖頭謝絕，留在神武異域之中，等于斬斷所有塵世因果，她做不到。
“掛念……”
听到此話之後，戎玄青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眉眼之間帶著石嵐看不懂的沉重。
“既如此，我也不便強人所難，希望師妹日後的道途，能坦蕩一些。”
出乎石嵐意料的是，戎玄青沒有執著于此，神情很快恢復了平靜，指尖凝結出一道血印，遞至石嵐身前。
“師妹既已通過了世界投影，再走尋常路徑，已經無法離開，這一道化界印，可送師妹直接離開異域。”
“師兄怎知……”望著眼前的血印，石嵐一怔。
“你的身上，已經沾染了造化之境的氣息，你曾與其中的生靈打過照面，這一點是藏不住的。”
戎玄青微微搖頭，石嵐自始至終都對他懷有戒心，他自然看的出來，他此行本是為了調查世界投影之內發生的變故，只是踫到了石嵐，他便不想再追究了。
他並非多話的人，若非那一身靈武殿一代真傳的法衣，他已直接出手，將石嵐鎮壓帶回了，到時自然會有人接手，查清事情始末。
以石嵐的天資，在靈武殿內的地位，想來非比尋常，他不想讓師尊再傷心第二次。
“師妹脫身之後，不必在師尊面前提起我。戎玄青，早已死在了神武異域。”
“師兄為何不回靈武殿？”石嵐有些不解，以戎玄青展現出的手段，走出神武異域不會是件難事。
是因為求道，才留在了神武異域之中麼？
“人的一生，無論選擇何種道路，皆是荊棘與花木並存，只是我選擇的路，荊棘多了些。”
“我如今在做的事，關乎整個大宇宙，不便多言。”戎玄青微微搖頭︰“如今說這些，對于你而言，太早了，日後若你接觸到時空領域，可以再來異域。”
說話間，他劃開掌心，以氣血凝成晶，遞至石嵐面前︰“在神武大世界任何一處，捏碎這顆血晶，我都可接你入異域，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想入那一片造化之境，一樣可憑此聯系我。”
離去之前，戎玄青神情凝肅，再次提醒︰“今日你我交談，出我口，入你耳，不彰于天地，不顯揚于神武，謹記。”
“師兄留步。”
見戎玄青要走，石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請求︰
“化界印能否再給我一道？”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石嵐仍是厚顏開口了，她有些擔心青嵐會遇到跟她同樣的困境，若是無人相助，只怕很難走出去。
戎玄青沒有多言，再次化出了一道血印，而後徑直轉身，步入了璀璨的星光之間。
“多謝師兄。”
石嵐接下化界印，躬身道謝，心中默默記下了這一次人情。
相比于化界印，那一枚血晶，對于她而言同樣珍貴，以此為媒介，她已經可以在系統虛擬空間之中，模擬出如今戎玄青的化身，雖然僅有六成的相似度，但想來已經足夠她磨礪武道。
平息了心中思緒後，石嵐掃視四方，很快便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聯系，這是她與青嵐神魂之間的感應。
下一刻，她便取出御天梭，撕開星空，向著那一處遙遠的星海趕去。
……
……
魔方空間。
混沌地域之間，緩緩開啟了一道通道，戎玄青緩步走出，落至三根撐天之柱前，神情之中沒有絲毫波瀾。
“有異常之處麼？”
一根支柱亮起微光，低沉的詢問聲緩緩響起。
“應當是出現了時空亂流，將世界投影卷入了時空長河之中，發生了湮滅，因此而全軍覆沒。”
戎玄青直接給出了定論。
對于他的話，兩根支柱之內的生靈沒有絲毫懷疑，若有所思的開始商議。
“近來異域之中的時空，的確有些不穩，天道有些躁動。”
“源力一直得不到補充，自然會不安。”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日未曾出現新的世界投影了，神武也未曾停止征伐，這些大千世界去了何處？”
“他們或許另有打算。”
“另起爐灶麼？”
“若沒有補充，以如今的轉化速度，只怕是入不敷出，難以為繼，終究是核心有缺。”
“無論如何，先放出部分源力安撫天道，我等沉睡一段時日，能省則省。”
“玄青，這段時日勞你照看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兩根支柱先後陷入了沉寂，虛空之中開啟了一道門戶，澎湃的源力波動似狂潮噴薄而出，席卷萬千星空，融入了整片異域。
無盡星光被源力點燃，不可計數的死寂星系于瞬息之間，孕育出了草木生靈，散發著旺盛的生機。
……
……
一層無形的波動在星海之間緩緩擴散，正在趕路的石嵐猛然抬起了頭，有些驚疑。
她感受到了一股無法想象的源力氣息，穹羅界的本源在其面前，如螢火比之皓月，龐大到幾乎無法以言語去形容。
壓下心中的震動，石嵐埋頭繼續趕路，如今她沒有精力去分心了。
青嵐進入世界投影之時，與石嵐相隔的並不遠，但如今卻遠隔數十片星系，路程之中，石嵐看到了不可勝數的光影在閃爍。
這一段距離，遠比石嵐想象的要長，即便以御天梭的極速，她也耗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抵達了青嵐所在的這一片星空。
這一片星空有些荒寂，連世界門戶都沒有。
凝神感應了片刻，石嵐瞳中綻開一縷神光，周身赤霞滿天，血氣撐開星宇，並指為劍，于星空之中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如今她的一身氣血，不可估量，強行打穿一方世界的壁壘，對于她而言並不算一件難事。
缺口的另一面是一片灰蒙蒙的荒蕪天地，石嵐並未入內，而是以血氣撐開逐漸愈合的缺口，站在星空之中靜靜等候。
她能感應到青嵐的所在，青嵐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半日之後，一道身影駕霧乘風，落在了缺口之前。
再度相逢，第一眼，石嵐險些沒有認出青嵐，她仿佛經歷了某種不可言的蛻變，洗盡鉛華，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有了一絲仙韻。
相較于容貌，變化更大的是她的修為，從氣息上來看，修為甚至已強出她一籌，已然快要成道，即將晉升大乘之境。
這種速度對于仙道而言，無疑有些夸張，甚至可謂離譜。
被石嵐的目光緊盯著，青嵐原本平緩的心跳猛然間漏了一拍，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有些發怵。
對于她而言，上次與石嵐相見，已是千余載之前，如此漫長的光陰，讓她下意識認為，與石嵐重逢之時，她應該已能泰然處之，可事實上與她想的並不一樣，心中不斷上涌的膽怯，無法忽視。
察覺到石嵐的氣息波動之後，青嵐心頭不免有些疑惑，照她想來，千余載的時間，石嵐應當早已成道了才對。
“你在此界中過去了多久？”石嵐回過神，望了一眼青嵐背後荒蕪的世界，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青嵐不可能在數十載內出現如此之大的變化，唯一的解釋，便是光陰流逝的速度不同。
“大概一千二百余載。”青嵐大抵算了算，而後又細細想了片刻，方才點頭肯定了這個回答。
雖然如今對于光陰的流逝，並不敏感，但大體上度過的時間，她還是有些概念的。
“我帶你離開神武異域。”
石嵐不知道青嵐這一千二百余年是如何度過的，但也無心細問，如此一片荒蕪的世界，一看便知是苦寒之地。
“我想再多留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