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橫刀

    江晚小聲問︰“師兄, 怎麼了?”
    薛懷朔的聲音很冷靜︰“前面死了人。”
    江晚從他身後悄悄探出去半個腦袋, 黑洞洞的,她什麼也看不清, 可是黑暗中確實有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在一波又一波奔涌而來。
    薛懷朔微微閉上眼楮,顯然在集中精力探查周圍的情況,他很快估計出了具體死亡人數︰“正前方約莫有五具新鮮的尸體,堆在一起。在我們附近半里左右, 我听見了說話聲。”
    他立刻做了決定︰“走,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速度很快, 半里之遙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這一片的居民區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人點燈, 但是江晚聞到了一陣又一陣濃重的血腥氣息, 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發生著。
    等終于看到光亮了,江晚發現亮光的地方是學校。
    或者叫私塾。
    那所學校門口的青石碑上雕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鴿子,鴿子嘴里還叼著一枝青葉, 顯然這是所專屬于鴿派孩子的學校。
    江晚想, 說羅剎族內部分歧極為嚴重,果然不錯。
    學校的鐵門關著,有人舉著一盞不甚明亮的燈, 對鐵門後面關著的學生大聲訓話。
    他講的好像是方言, 江晚听不太懂,但是學校里的半大孩子們立刻就騷動起來了。
    孩子們大約是被教育了平常要少講方言、多講官話,領頭的一個漂亮姑娘大聲質問︰“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外面出什麼亂子了?我們聞到血腥味了!”
    舉著燈的人又用方言訓斥他們, 態度很不好。
    江晚嘀咕道︰“他在說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薛懷朔停在半空中,瞟了腳下一眼,告訴她︰“提燈的那個人說讓他們別吵,站在最後面那兩個人說沒接到屠殺學館的命令,還是先別下手。”
    江晚才發現在學校門口的那一群人,站在最外邊的兩個正在悄悄耳語。
    她皺了皺眉,說︰“他們這到底是在干什麼?”
    薛懷朔︰“我推測是鷹派要奪權,因此開始武力清洗反對派。”
    他顯然對這些事情失去了興趣,說︰“他們自己族內高層的事情,和我們沒什麼關系,回去吧,政治斗爭不會涉及太多平民的。”
    然而他們離開了不久之後,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薛懷朔原先以為涉及到他們羅剎族權力斗爭的不過是一小部分人,但是在連續遇到三個居民區的數具尸體後才覺得不對勁。
    江晚拽他的衣袖︰“師兄,好像亂起來了,好大的哭聲……還有好多地方都被點著了。”
    她回頭遙望,因為在半空中視野比較好,她看見到處都是點燃的烈火,星星點點,好看得有幾分殘忍。
    烈火中,她影影綽綽看見了好多倒下的人,他們趴在地上,生死不明,沖天的血腥氣隨著火焰燃燒浮起的黑煙和塵灰冉冉上升。
    薛懷朔猜不到這到底是在做什麼,仗著自己修為深厚,索性輕飄飄地落在屋脊上,決定看看發生了什麼。
    他們落腳處的旁邊是個小巷子,一個男人正把一對姐妹堵在巷子里,他左手持火把,右手拿著一把大砍刀,沒有說話,只是一步一步逼近,那對姐妹則用盡渾身解數在聯手攻擊他。
    “不是說他們慣用錘子嗎?”江晚看不懂他們到底是怎麼打起來的,皺眉問道。
    薛懷朔︰“殺人還是刀比較順手。”
    他們不過說了兩句話,小巷子里已經分出勝負了,羅剎族的女孩子漂亮是漂亮,但先天在力量上就弱一截,不過交手了幾個回合,手上的武器已經被打落在地,兩人被逼到了死路上。
    其中一個對那男人說︰“能不能用我的命換我妹妹離開?”
    舉著火把的男人︰“你們已經是甕中之鱉,哪來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其中一個女孩子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牙齒打架︰“求求你,可不可以不殺我們?”
    舉著火把的男人︰“這是我的職責。”
    其中一個女孩子哀求道︰“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放我們走吧,我們不會和別人說的,而且你說職責,你多殺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麼好處的,還不如放我們走呢。”
    舉著火把的男人不耐煩道︰“你們倆別tm說了,非要我說我想殺了你們你們才開心嗎?是不是還要讓你們死之前爽爽?”
    江晚︰“……”
    江晚看不下去了,她雖然在薛師兄面前很弱雞,但好歹也是太乙第一仙門混元門(雖然現在已經沒了)出來的前優等生,打一個羅剎族的普通男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她一腳踢掉他手上的那把砍刀,將火把搶過來懸在空中,然後再一腳把人給踩實在牆壁上︰“你為什麼要殺她們倆?”
    那男人面貌丑陋,被江晚毫不留情的兩腳踢得吐血,眼神還很凶狠,但是嘴里已經在服軟了︰“我也不想殺的,職責所迫。”
    江晚︰“什麼職責?誰讓你殺她們的?為什麼要殺她們?”
    那男人不說話。
    薛懷朔有些戒備地打量四周,目光放在那對姐妹身上好一會兒,江晚猜他是在用自己的三昧看這對姐妹是不是真的沒有戰斗力,還是只是詐他們的。
    江晚還要再把問題重復一遍,薛師兄已經沒有耐心了,他的手指輕輕一抹,眼前男人的眼楮立刻溢出一道殷紅的血線,他的干嚎霎時間就響了起來。但是因為這個夜晚太喧鬧太嘈雜了,他的嚎哭在混亂的大環境下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薛懷朔不為所動︰“快說,不然現在就殺了你。”
    那男人連忙說︰“是我老大讓我下手的,我老大說是蔣長老下的命令,要把鴿派的人全部殺完,讓我們拿著刀能殺多少殺多少。”
    角落里那對姐妹不可思議地問︰“什麼?為什麼要殺我們?我們哪里對不起你們?”
    那男人叫嚷道︰“難道不是你們侵吞了我們的功勞,還一直看不起我們嗎?我們這麼多年想到的什麼發展全族的好辦法你們全部都毀掉了,歧視我們的孩子不讓他們入學,侵吞我們的權力!要不是你們做的太絕了我們會這樣嗎!我們再不出手就要被你們逼死了!”
    角落里的姐妹齊聲叫喊︰“你亂講!我們哪里有歧視你們!”
    她們的嗓音弱弱的,一起叫出聲也沒有多大的音量,倒是有一股驚弓之鳥的意思。
    那男人的聲音比她們倆大很多,粗啞的嗓子一樁樁細數自己這些年遭遇的不平,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咬牙切齒,殷紅的血線從眼角往下滴,看起來像是血淚一樣。
    江晚想起那個叫“阿昊”的男孩子曾經說的︰“此族不亡,是無天理!”
    他還只有九歲的時候,家里的父母就死在族內兩派的沖突中了,他好看的妹妹因此瘋瘋癲癲的,只記得自己是九歲。那天他帶著自己什麼也不記得的妹妹來到了原本繁華的斷壁殘垣中——這里曾經十分熱鬧繁華,但是因為兩派斗爭毀于一旦,方圓幾里的民居商鋪全部未能幸免于難——想必想到了自己曾經完整的家吧。
    而外族來游玩的人並不理解他們羅剎族內部的分裂和痛苦,甚至當成當地趣聞來听,興致勃勃地討論哪一方是對的……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很難說清楚到底誰才是正確的一方。
    他帶著自己的美貌的妹妹日日夜夜練習殺人的技巧,就是為了在成人禮這一天不被同族的人所殺,證明自己是有資格活下去的。
    所以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說那一句“此族不亡,是無天理!”呢?
    薛懷朔並不打算插手他們羅剎族內的事情,得到了答案,也沒有食言,轉身牽著自己師妹就走。
    江晚被他拉了一個踉蹌,一轉身看見路口散亂著幾十具橫七豎八的尸體,個個睜大眼楮,腥臭的死氣撲面而來,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盯視什麼——
    可能是奪走他們性命的同族人,又或者是當初為了他們族內長遠發展而定下鴿派執政的三清道祖,但是誰又知道鷹派執政之後會干出什麼來?
    薛懷朔說︰“我們現在就要去找林場主管,萬一林場的賬本在這場混亂里丟失了,線索可能就斷在這兒了。”
    江晚簡直要窒息了,她視野範圍內全是死人,或者是哀嚎著正在死去的人,殺掉他們的人和在地上翻滾掙扎的人從外表上看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一個個帶著殘忍而又快意的笑容。
    江晚︰“師兄,你去拿賬本好不好?我回酒館看看,小熊貓還在那兒,還有老板娘,人家請我們吃尺糕呢,我想去看看他們。”
    薛懷朔︰“……”
    江晚︰“你去嘛,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他們打不過我的。”其實還有私心,她覺得自己學了那麼多術法,現在正好是派上用場的時候,可以多救幾個人,師兄有事要做,她可以自己去救人。
    再怎麼樣,也沒有誰應該被全族屠殺。
    薛懷朔拉著她飛往酒館的方向,快速說︰“找到他們、拿到賬本之後,我們就立刻離開這里,不要逗留,這種生生世世的仇恨非常麻煩,如果沒法把敵人全部殺掉,一旦沾上以後可能就永遠擺脫不了了。”
    江晚︰“可是他們在殺人,殺了很多人,她們很多小姐姐都沒做錯什麼事情,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把命丟掉的,我可以救她們。”
    薛懷朔︰“我也殺人,也殺了很多人。”
    江晚︰“……”
    薛懷朔︰“不準去,你會把命搭上的。羅剎族是三清道祖的基本勢力之一,他沒有出手阻止這次事情,情況不明,誰知道幕後是誰,你不能貿然出手。”
    江晚︰“……”
    江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膽子,可能是薛師兄這些天的縱容和寵溺讓她已經不像當初那麼害怕他了。
    她說︰“師兄,這幾天很多鴿派的小姐姐都對我們很好,我不想看見她們死掉,我明明有能力救她們的……我也不是要救所有人,我……”
    薛懷朔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應該為自己活下去,而不是為了無關的人去死。”
    江晚皺著眉看一路過去的血腥︰“也不一定會死的,今天晚上就這麼走了我會後悔的。師兄,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薛懷朔冷冷地說︰“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你以後後悔總比現在死了好。”
    沒等江晚接話,他就直接截斷了話頭︰“別說了,我不會讓你去的。”
    江晚︰“……”
    薛師兄的表情明明確確地告訴她“你敢去就打斷你的腿”。
    他們住的那個小酒館,萬幸竟然沒事,外面的混亂還沒波及到這兒,江晚蹬蹬蹬跑上樓把小熊貓往自己袖子里一揣,然後又風風火火地跑去把躲在後廂房里的老板娘拉上。
    江晚湊近他小聲說︰“師兄,我帶她們離開這里,你去找賬本。”
    薛懷朔︰“我帶你們離開,然後你跟著我再回去一趟,我們一起去找賬本。”
    江晚︰“……”真是一點空子都不給她鑽。
    她哪里知道薛懷朔並沒有想得那麼深,他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外面,覺得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他簡直像一個第一次把家里孩子送到幼兒園上小班的家長,上課鈴響過了還不走,在校門口往里張望,明明什麼也看不見,但就是要往里看。
    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不少匆匆逃離羅剎山的游客,好在他們族內矛盾並不涉及外人,守在入口的鷹派守衛很痛快地讓他們走了。
    他們從半空飛速掠過的時候,江晚甚至還遠遠看見了胡子大叔和他的瘦高蜘蛛精朋友,只可惜沒法打招呼,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
    這麼一來一回,再次來到羅剎山腹地,往林場趕的時候,整個羅剎山已經到處點綴著火焰了。
    第一次來到這個臨近東海、位于南瞻部洲最南端,與凡世隔絕的地區時,江晚曾經驚嘆于它的美麗,可惜現在這份美麗已經大多數毀于火焰中了。
    林場附近的狗汪汪叫成一片,它們只能聞到空氣中暴虐的血腥氣,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他們這幾天有四處收集林場主管的信息,知道他的宅子就在林場附近,甚至順路去看過一眼,現在極為省事,目標明確。
    然而當他們推開那扇大鐵門,發現鎖已經被撬開了之後,江晚就知道可能來晚了。
    林場主管的宅子很大,宅子里還燈火通明的,但是一片死寂,鮮血流的到處都是,幾個護院死狀慘烈,軀干殘缺,濃稠的紅色液體滴滴答答地從斷肢的切口上往下滴。
    薛懷朔快步走進主宅,迎面就是宅子主人——林場總管的尸體,他面貌丑陋,身體龐大,斷氣已久,倒下的地方滿是鮮血,他就像浸在一盆番茄汁中。
    整個豪華奢麗的宅子基本被搬空了,珠玉珍寶能拿的都拿走了,不能拿的都砸掉了,還好因為附近是林場,鷹派的人沒法放火把宅子順便燒掉。
    江晚臉色不太好,她正要說話,被薛懷朔做了個手勢制止。
    他微微閉上眼楮,在仔細辨認著什麼。
    只耗費了幾秒鐘,他立刻睜開眼楮,臉上帶出一抹喜色,牽著江晚往最里面的房間走去。
    是主樓的臥室。
    還有人活著。
    臥室的床上仰躺著一個容貌淑麗的中年女人,她胸口上插著一把刀,但是眼睫還在不停地動,口鼻尚有一口氣沒散掉。
    她的瞳孔明明已經渙散得差不多了,應該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江晚靠近她的時候,還是被她牢牢抓住了手腕。
    那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基本全是氣音,她說︰“救我……兒子……”
    她的手掙扎著指向窗外的某個方向︰“追……我兒子……”
    薛懷朔的手指點在她的眉心,似乎給她強制灌了一點修為進去,將她已經飄遠的意識強行拉回來,他的語氣依舊冰冷︰“林場的訂單賬本在哪?”
    中年女人回光返照一樣,指了指床頭的牆壁︰“密碼是096481,右旋三圈,都給你們,救我兒子,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
    她的生理機能已經無法維持她繼續說話了,她那句話到最後什麼聲色勁頭都沒了,發狠地去抓江晚的手,眼楮瞪得很大。
    薛懷朔把女人枯瘦的指節掰開,把江晚的手腕解救出來,然後按照女人的指示,把床頭的牆壁硬生生挖開一半,用密碼打開箱子,在里面翻了翻,沒管寶玉和珍珠,把紙質的賬本全拿走收起來了。
    然後他想了想,又把里面儲藏的珍寶全部拿出來,手上發力,全部毀得一干二淨,化作一捧灰,在窗口借著風揚干淨了。
    這樣羅剎族內部日後追查起來,也無法確定到底是誰拿了賬本。
    薛懷朔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偌大、空曠的宅子,對江晚說︰“走吧,去救她兒子。”
    外面起風了。
    這種冬日的夜晚,就算是處于南部,風也是冷的。尤其是這風中還帶著血。
    主管的兒子很好找,因為展開屠殺的這伙人實在是太聲勢浩大了,熱火朝天地討論搶來的金銀珠寶。
    江晚看見他們用網拖著一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渾身都裹了盔甲,頭盔、全甲、鞋,都是一整套的。他佝僂著身子,盡量減少自己和地面石子的接觸面積。
    薛懷朔辨認了一會兒,有些意外︰“他穿的是上仙界的法寶︰金絲秘銀甲,這種盔甲非上仙無法攻破……他父親怎麼拿到的?”
    江晚問︰“這種盔甲很值錢嗎?”
    薛懷朔︰“有市無價。”
    江晚想他們家果真很有錢,買完盔甲還有那麼多金銀珠寶藏在牆壁的密櫃里。
    想必這些鷹派的人來之前,他們一家正在給兒子試這件上品盔甲,其樂融融,然而轉眼就家破人亡,只有兒子穿著這件盔甲免于一死,卻被捆住手腳拖走。
    薛懷朔︰“捆住他的網也不是凡品……他們對這場屠殺真是準備充分,平民用砍刀,有修為的就上法寶。”
    就在他們悄聲對話的時候,山路上的那一群鷹派的人遇見了另一伙鷹派的人,兩方在路上停住,攀談了起來。
    江晚眼見,一眼看見另一伙人中有個華服少年,他騎著馬,身前抱著一個頭發散亂的姑娘,手不知道伸到哪里去了,正在一臉笑意地和身側的人說話。
    “那個姑娘……”江晚皺著眉仔細辨認︰“好像是……阿絎……”
    華服少年換了個姿勢,他懷里的姑娘被抓著頭發遞給身邊的伙伴,江晚這一眼看清楚她的臉,才終于確定是那個只喜歡吃厚蛋燒的小姑娘。
    她的同伴呢?
    江晚的心往下一沉。
    薛懷朔確定目標之後,攬著她的腰,從半空中降下,堪堪停在他們面前。
    他右手已經握上了那把薄到全身都是刀刃的刀。
    阿絎一眼就認出了江晚,她本來心性就不成熟,衣服一半都被扒掉了,被嚇得要死,此刻直接哭喊道︰“姐姐!姐姐救救我!”
    華服少年警惕地看著他︰“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麼?”
    江晚強自壓抑著情緒,說︰“把你手上的小姑娘還給我們,還有你們馬後拖著的那個年輕人。”
    華服少年還沒說話,站在他馬邊的同伴就笑道︰“你說給你就給你,你以為自己是——”
    他話沒說完,並且永遠沒機會說完了。
    他的腦袋像一個破碎的西瓜,砸在了地上。
    華服少年十分驚訝,他顯然是個明白人,知道這種速度意味著什麼,甚至在某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脖頸也冰涼冰涼的,仿佛一柄極薄的刀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下一秒就會切進去。
    他下了馬,朝他們一拱手行了個禮,禮貌地說︰“我父親說有上仙在羅剎山地界,讓我千萬不要冒犯,沒想到還真的有幸遇見了,之前無意冒犯,請二位息怒。”
    他朝身後招招手,讓人把小姑娘和網里捆著的那個年輕人推了出去。
    滿身盔甲的年輕人還被綁著雙手,有些茫然地站在他們之間。
    阿絎已經撒丫子跑了過來,她衣衫不整,臉上哭得都是淚痕,江晚連忙把自己的外衫脫給了她,然後才見那個年輕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依舊茫然地看著她。
    江晚嘆了口氣,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拽,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你母親拜托我們來救你。”
    阿絎抹了把眼淚,拽著江晚的裙子,哀求道︰“姐姐,還有阿昊,救救他吧,以後我照顧他,我養他,不給你們添麻煩的,我還可以侍奉您,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江晚還沒理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忽然半空中有幾盞燈籠遠遠地飄過來,把這方寸之地照得有如白晝。
    這一瞬間,她看見了那個叫做“阿昊”的男孩。
    他被塞在一個小木籠子里——江晚不確定那是不是他們從隔壁狗場搶來的——閉著眼楮,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他雙腳以下已經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是被人齊齊截了下來。
    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那幾盞燈籠一就位,他們一群人之前忽然出現了三位中年道人,而且地位頗高,剛才那位華服少年也恭敬地低下頭來。
    為首的穿著灰色衣服,語氣和藹︰“在下蔣方明,不知閣下是哪位上仙,小兒不懂禮數,有所冒犯,請別和他計較。”
    原來和剛才的華服少年是父子關系。
    薛懷朔的聲音冷冰冰的︰“計較倒是不計較,把你們關著的那個男孩給我,我無意插手你們族內的事。”
    蔣長老態度很好,用商量的語氣說︰“是這樣的,道友可能是新晉位上仙,有所不知,自九曜星官煉制素魄失敗之後,三清道祖一直在天地間尋找素魄碎片,這個男孩體內踫巧有素魄碎片,是我們族內要獻給三清道祖的,沒辦法給你。您若不信,我們在場三位上仙都可以作證。”
    這段劇情江晚知道,素魄是天地間清氣的集成,三清道祖認為大道之上還有其他,一直在試圖再突破一層境界,所以命令九曜星官煉制天地之間最精純的清氣,想要嘗試再往上晉階。
    但是九曜星官在素魄將成的時候,一不小心出了岔子,于是所有清氣重返人間,只是因為畢竟快要成型了,素魄並沒有完全散開,而是以碎片的形式出現。
    原書男主高長生就因為這個素魄碎片開了不少掛。
    蔣長老語氣雖然客氣,但是其實是在說“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這是給三清道祖的,我們在場還有三位上仙,你知難而退這樣大家都有面子”。
    薛懷朔還沒有什麼反應,江晚懷里的阿絎已經哭起來了,她雖然記不住事,但在自己同伴的事情上並不蠢,甚至可以說是機敏了。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開始磕頭︰“求求你們了,救救阿昊吧,我可以賣錢的,他們都說我可以賣好多次,賣好多錢的,不要讓他們殺掉阿昊!求求你們了!”
    江晚慌忙把她拉起來,但是她頭上已經磕出血來了。
    她知道自己是敵不過對面三個上仙的,但是她又不好要求師兄去,因為師兄本來就擺明態度不想摻和這一攤渾水,想先搞明白自己師父的事情。
    師兄說這件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不只是殺人與救人這麼簡單。
    江晚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他說這麼多、解釋這麼多,只是為了她而已。
    江晚低了低頭,她覺得自己要跟著哭了,但是現在哭又有點要挾師兄的意思,只好低著頭。
    她听見薛師兄短短地笑了一聲,他的聲線偏冷,平常說話也是冷冰冰的,現在這一聲笑,簡直像是冰塊上澆了烈酒,燒得又熾熱又冰涼。
    他臉上微微帶著嘲諷,說︰“道號執明,還輪不到你和我商量。”
    蔣長老見他是擺明了要搶,也不再客氣,手上蓄力,笑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屠滅自己師門的執明道長,怎麼?你當日屠滅自己師門上下的時候不覺得殘忍,現在倒要橫插一手當救世主,來指責我們殘忍了?”
    薛懷朔手上的刀一甩,他縱身躍起,身邊瞬間飛出數十面凝聚著黑氣與金光的令牌,仿佛在燃燒一樣,發出刺目的光芒,在空中沒有絲毫停頓,呼嘯著往敵人的方向刺去。
    他說︰“我當日舉刀,是因為想殺他們;今日舉刀,是因為想殺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7541字,是【29日二更+30日更新】二合一,30號我課上到晚上八點,實在沒空寫,抱歉。
    30日晚九點沒有更新,31日會盡量早更新的,收藏一滿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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