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翎箭

    船離岸不遠, 遠眺還能隱約看見案上的建築, 雪剛停不久,被人踩實了, 現在都結成了冰,雖然溫度升上來一點,但還是走一步滑一步。
    多聞天王在雲間急行,衣袍烈烈, 薛懷朔條件反射地把自己師妹往身後撥了撥,然後仰頭看去。
    多聞天王一劍刺來。
    他這一劍並不為傷人, 只是要試試薛懷朔,加上不想擊毀商船、誤傷普通民眾,劍鋒光芒並不耀眼, 薛懷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但是看出歸看出, 要薛懷朔假意驚恐躲避他又做不到,薛懷朔原本就有些耿耿于懷自己師妹被多聞天王的皮囊表相吸引,現在怎麼可能願意當著她的面折了顏面。
    薛懷朔雖然自己認為沒被心猿控制, 通過調息靜心可以有效控制自己的魔化, 但是其實性情和思維方式確實已經被心猿影響了太多。
    只是他滿身滿心都放在自己師妹身上,現在師妹又听話又乖,只會呆在他懷里撒嬌要哥哥教認字, 他自然是生不起氣來, 也沒什麼過大的感情波動。
    可一旦被刺激了,情緒一激動,心猿的影響便立刻顯示出來了。
    薛懷朔想都不去想假意驚恐求饒、繼續偽裝下去的那個穩妥法子, 又怕多聞天王只是聲東擊西,要搶走他的妹妹,右手在江晚腰間一攔,瞬間便騰空飛起。
    江晚前幾日被他帶著御劍飛行的時候,都昏昏沉沉沒有意識,她有記憶以來還沒見過自己師兄用任何術法,甚至以為薛懷朔編出來的那個父母雙亡哥哥帶病重妹妹看病的身世是真的,現在驟然被他抱在懷里,耳邊風聲呼嘯,下意識地便牢牢環住他的脖頸。
    “別怕。”薛懷朔小聲安慰她。
    江晚一點也不怕,眼楮亮晶晶的,就差歡呼哥哥好厲害了,乖乖地靠在他懷里,覺得哥哥身上的苦橘葉氣息好聞得要命。
    多聞天王一擊不中,但成功詐出了船上這對兄妹,也沒什麼不滿的,怕雙方打斗起來波及商船,往前逼得更急,要把戰場拉遠些。
    多聞天王其實並沒有看出什麼修為上的端倪,只是雲端遙遙一望,見有個長相普通的凡人竟然波瀾不驚地與他對視,沒有絲毫畏懼,甚至隱隱帶著厭惡和怒氣。他在雲端疾行,越想越不對勁,便直接殺了個回馬槍。
    這下倒是歪打正著了。
    薛懷朔冷笑一聲,他原本不是嗜殺的性子,但自從入魔之後,總不自覺地想起把刀刃刺進人體的觸感,只是這幾日他心思更多放在自己師妹身上,並未在乎那些一閃而過的回憶。
    如今終于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執刀傷人,在心猿的操縱下,他整個人都已經興奮起來了。
    多聞天王年紀極輕,手上長劍仗著己身一股銳氣,劍氣如虹,劍尖白芒耀眼,招式既繁且快。
    薛懷朔手中一柄薄刃,並不打算一上來就和他拼命,或攻或守,隨心所欲,似乎只是與他纏斗,讓懷里抱著的美人看個稀奇。
    薛懷朔會的所有東西都是弘陽仙長所教,術法也就罷了,是古時大能編纂相傳下來的,可是刀法劍招多是弘陽仙長自創的,當日他雖然面上不顯,可是那一句“從此以後便兩清了罷”卻記得很牢。
    或者說喬五兒的每句話他都記得很清楚。
    既然要兩清,既然不認他了,薛懷朔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再一招一式心心念念遵循弘陽仙長的教導。
    多聞天王的劍招又快又繁復,自持年輕,沒有哪招是不敢變的,但他不管如何變化、劍招如何迅疾,對面那個相貌平常的年輕男人都輕飄飄地跟著他一起騰挪變化,仿佛在過小孩子的家家酒。
    原來薛懷朔想著不再承襲弘陽仙長的教導,手上的招式更加無所定型,以多聞天王出招之快、變招之奇詭,薛懷朔根本沒有反應時間,又想著不再承弘陽仙長的余恩,如今不過是靠著本能在應戰。
    但他入魔之後,雖說心境頗為失調,但是修為的提升卻絕不容忽視,雖然手上薄刃全無招式可言,只是靠著強橫的修為和堪稱作弊的三昧,直接預判對方的下一招,隨機應變截下對方的殺意。
    哪怕劍法再精妙,招式也是有盡頭的,多聞天王年輕氣盛,以速度之快和變招之奇詭聞名,如今和這個相貌普通的男人斗了十數分鐘,沒有絲毫進展,而且對方的薄刃仿佛平地瀉水一般自然,根本不可能預判他下一步會干什麼。
    年輕人的優點是反應快和膽子大,缺點是久攻不下未免心態不穩,多聞天王如今連續被薛懷朔拆了幾招,劍上銳氣已失,瞬息之間被薛懷朔抓住破綻,一刀斬去將他逼退。
    其實若是多聞天王一上來便直接一劍刺向薛懷朔懷里的姑娘,未必會纏斗得那麼難看。要麼薛懷朔心中失了輕重給踩住痛腳被他殺退,要麼薛懷朔起了怒氣一刀分出勝負,都不會像如今這樣纏斗許久,不得不力竭敗退。
    只是多聞天王畢竟年輕,年輕人不屑與旁門左道蠅營狗苟,更不屑于去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被人護在懷里的姑娘,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個選擇。
    這一番打斗,進招拆招之間,兩個人已經連商船的影子都望不見了,更何況是遙遙的海岸線,四望都是看不到邊際的海水。因為是寒冬,雖然地勢特殊形成不凍港,但是海水的顏色較夏天要深邃許多,一眼望去,深藍色幾乎要釀成純粹的黑色。
    “執明道長。”多聞天王已經識破他的身份,雖然不再執劍攻擊,但是懸立在空中,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的動向,隨時封住他的去路,“久仰大名。”
    薛懷朔沒有答話,冷冷地看著他。
    “在下北俱蘆洲多聞天王。”他遙遙一拱手,算是行過禮。
    薛懷朔依樣還了一禮,抬眼在他臉上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天王公務繁忙,怎麼有空來為難我們兄妹?”
    江晚眨了眨眼楮,一副乖巧的樣子,待在師兄懷里,偷眼看過去。
    “此事要緊,所以特地前來叨嘮。”多聞天王微笑著說︰“喬前輩囑托我多加留心,務必找回她的小佷女,今日趕巧遇上了,倒也不是特地來為難您。”
    他那雙桃花眼中有光芒微微晃了晃,多聞天王其實一副薄情長相,只是他一身清正之氣,並不給人玩世不恭的印象。
    薛懷朔立刻起了一身殺意,但怕嚇到懷里的姑娘,或者讓她誤會些什麼說不清的事情,還只是隱忍不發,並沒有驟然出手。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還是別插手的好。”薛懷朔冷冷地說︰“我妹妹從來就是我妹妹,什麼時候變成了她的佷女?未免太不要臉了。”
    他扔下這句話,轉身要走。薛懷朔剛才如何看不出多聞天王要遠離商船的意圖,之所以這麼配合地遠離了海岸線,不過是想遠離北俱蘆洲,來到龍族的領地——深海。
    一旦牽扯到另一方勢力,事情復雜起來,無論哪一方都會投鼠忌器,但是他不用,他只有懷里抱著的這一樣東西,失去了就沒了,誰搶他的他就殺了誰。
    多聞天王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輕易地走了,身邊立刻浮起十數柄利劍,呼嘯著向他沖去。
    薛懷朔頭也不回,背後黑霧繚繞,瞬間凝成一面令牌,那數柄利劍陷入黑霧中,登時間便不見了蹤影。
    多聞天王心下暗嘆。他以如此年輕的年紀登上天王之位,縱然有其他原因,但資質確實不凡,他所自恃的是快如閃電,每招每式都必然有破綻,但只要夠快,使破綻瞬息即逝,敵人根本發現不了破綻,便也沒有破綻。
    可如今他快,對方更快,多聞天王修習的就是快劍,最擅長的就是從一招一式中找破綻,可是如今不是找不到薛懷朔的破綻,是根本抓不住,破綻一閃而過,他尚未反應過來,便已經過去了。
    薛懷朔剛才一刀把他逼退,已經掂量清楚了他的實力,如今無所畏懼,只是一味往前疾行。
    “哥哥,他還在追我們。”江晚越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去,小聲湊在他耳邊說。
    她說話間還盯著多聞天王,一不小心和他對視上了,覺得頗為有趣,手上不敢放松,環著自己師兄的脖頸,上下打量過去。
    多聞天王不經意間對上她的眼楮,心里微微一震,倒冒出一股古怪的熟悉感,來不及細思,見薛懷朔已經要飛出自己的攻擊範圍了,袖中一只狼牙雕翎破空而去。
    薛懷朔原本只是想側身避開這只翎箭,可不管如何騰挪變化,那只翎箭都牢牢鎖定著他的後心,不得已右手揮劍將之斬落。
    那只翎箭勢頭十足,被他一攔,硬踫硬之下雖然被斬落,但是薛懷朔的手臂竟然隱隱有酥麻的感覺。
    翎箭掉落到海水中,轉瞬間就不見了,薛懷朔一擊之下,知道那只翎箭並非凡物,見多聞天王這樣毫不吝惜地甩出來,立刻戒備起來,以防他還有後手。
    多聞天王本來是有意用箭翎攔他一攔,再和他好好理論,可是薛懷朔右手揮刀,手上的衣袖在動作時順勢往上提了提,他一眼便看見了薛懷朔手上那個珊瑚手鏈,不由得提了提聲音︰“你這是哪來的?”
    薛懷朔並不回答,抬眼冷笑,用問句堵回去︰“你那只翎箭又是哪來的?”
    多聞天王性格端方,竟然真的認真回答了︰“在下杜翎,父親是九曜星君杜,翎箭是父親所贈。那串手鏈是我舊日贈予他人的,怎麼會在你這里?”
    作者有話要說︰顯然,多聞天王就是喬五兒胡編天命之人的靈感來源。感謝在2019-12-15 23:50:56~2019-12-16 23:02: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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