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嗯?”
    “做好事,不留名。”
    在思︰……
    在思撇嘴,笑出來,又有些匪夷所思,心說恐怕他這句話用的時間、地點都不太對吧。
    周覺山攤手,不以為意,彎腰將她從地上拉起,“我剛剛報了警,警察大概還有十分鐘到。”這附近不是他們軍隊的直系管轄區,他們必須得趕在警察到來之前離開這里。
    “……”
    在思匆匆地起身,跟著他一路下山,期間還避開了幾個巡山的士兵。
    她心里犯嘀咕,又忍不住笑著偷偷地看了周覺山一眼。
    逃跑、逃命……還怕警察……
    這男人真的是軍人沒錯嗎……她怎麼感覺他每天像做賊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科普︰簡易小型炸-彈的制作方法。
    提示︰口紅。
    (怕你們真做,就說到這吧。)
    第十六章
    當晚,兩個人乘著摩托車,安全地返回了落腳的村寨。
    自從那晚之後,周覺山便決定加強布防,深入了解孟貢鎮四周的勢力劃分,他教導士兵制作簡易炸-彈,埋在村寨四周,用特定的方式留好導火裝置,既能防御附近的土匪和軍隊入侵,又可以保證村里村民的日常生活不受過多的影響。
    在思整日在旁邊偷偷看著,一知半解,倒也忍不住往深了想……
    周覺山竟然會做炸-彈……
    他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如果說他是搞科研、搞技術出身的那她也就不奇怪了,但他不是專業部隊出身嗎?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所使用的制作炸-彈的材料與工具都並不是平常軍隊所使用的專業物品,而是玻璃瓶、口紅、面粉、鐵絲等等日常生活中非常常見的東西……
    緬甸的軍校會教這些東西?這種旁門左道的武器制作,怎麼也不像是在軍隊里學的。
    她知道正規的軍隊連一顆子彈都要報備在案,更別說能造成大規模殺傷的防御炸-彈了……在思當了整整兩年的戰地記者,也多少目睹過一些正面戰場和戰役,而親手制作炸-彈的案例,她這麼久了也就只見過一回而已……
    ——那人是英國皇家海軍陸戰隊出身,年近四十,在敘利亞做了將近一年的國際志願兵。
    而她身邊的周覺山難道也會是類似于那樣的身份嗎?
    在思經過一番細細地思索,轉念又覺得,應該不會……
    畢竟據她所知,因為亞洲人種差異以及為了確保國家安全及武器信息,歐美國家很少會接納亞洲人參軍。而且通常來說,在海外參軍的經歷是絕對會影響到回國入伍服役的。
    “湯文。”
    “嗯?”
    天朗氣清,萬里無雲的一天,傷兵房里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士兵。清瘦的男人正坐在涼席上,一圈一圈地解開腿上的紗布。
    在思幫他把拐杖擺好,自己搬了一把小馬扎端端正正地坐到他面前。
    “我問你啊,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你們團長是緬甸軍事技術學院出身的嗎?”
    湯文轉身,將腿往遠處收了收,“你別問我,我不能說。”
    上回他跟她透露了團長從克欽回來的具體時間,俞在思轉頭第二天就跑了。周團長雖然念在他腿上有傷沒說他什麼,但湯文卻心里門清兒——錯都在他,他就不該心軟告訴她。
    他當時也是傻了,鬼迷心竅。這整個村寨里的士兵明明就只有他和團長能听懂這女人說話,團長又不在,他怎麼就會信了她那句“我問別人也一樣呢”。
    那根本就不一樣,不一樣。那些士兵根本就听不懂她說話。
    所以從今往後,湯文已經打定了主意,以後有關于軍隊的事、團長的事,他是一個字都不會跟俞在思提的。
    在思挑眉,眼波微動。
    她忽然托腮,眨眨眼楮,距離湯文很近很近。
    論中國古代兵家的三十六計,博大精深,而她就只記得一招美人計而已。
    女人漂亮的長睫毛忽閃忽閃,黑亮,絨嘟嘟的,像是兩把整齊的小扇子一樣,性感、迷人。
    湯文才不理她。他抱著大腿,弓著腰,悶頭上藥。
    “你小心,要是被團長看見你離我這麼近,我為了自證清白和忠心,我肯定會第一時間斃了你。”
    “……”
    在思恨鐵不成鋼,氣悶地收起馬扎,跺著腳走了。
    愚忠,愚忠。
    “你記著,你以後最好也別有事求我。”
    她看看四周,發現自己正走到村寨的邊緣,兩邊都種著茂密的大樹,牆邊堆著一些廢棄的木材和板磚。
    她走過去,坐在樹後的一摞板磚上面,從腰後悄悄地掏出一卷白布,她再看看四周,確認這里沒人也離剛走出來的傷兵房夠遠,這才掀開白布,將周覺山上一次留在她這里的軍刀抽了出來。
    陽光刺眼,刀尖上一道白光一閃而過,她細細地打量著這把刀——鋒利、堅韌,灰黑色的刀柄有些磨痕,刀體部分的血槽也不太干淨。
    這不是把新刀,也不知道周覺山以前有沒有用它殺過人。
    她心說要不要把這刀賣了,或者拿它當交換條件,問問別人知不知道周覺山以前的事情。
    陽光慢慢地傾瀉下來,照亮了刀面和刀柄……
    在思恍惚間眨眼。
    奇怪,這把刀她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俞小姐,周長官叫你回去一趟。”
    明媚的下午,村寨里一片安靜祥和,康嫂出來找人,在思收起了軍刀。
    她應聲,跟著康嫂快步地趕了回去,守在院外的士兵替她開門,她道謝,跑進屋里匆匆地轉了一圈。一樓干淨寬敞,不過卻並沒有看見周覺山的人影兒。
    “是不是在二樓?”康嫂指了指通往樓上的樓梯。
    “……”在思抬頭,停住,猶豫了一下,二樓只有臥室。
    最近,自從周覺山從克欽回來,他對她的態度就越來越奇怪,以前他是抱著她睡覺,最近是翻來覆去地不肯睡覺。
    她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也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麼。但有一種直覺作祟,她隱約地覺得,是不是他之前在臥室里安裝監控的時候,在監控里看到了什麼。
    可是他該看的不是早就看過了嗎……畢竟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被他脫光了衣服,在思赧然,心忖,那男人連親都親過了,那還有什麼沒見過的……
    康嫂不停地催她。在思點頭,她拎起裙子,步伐緩慢,心情略顯沉重地上了樓。
    竹屋二樓,房門半掩著,周覺山確實正坐在床邊等她。
    臨近傍晚,房間里的光線如同細密的金縷灑在他腳邊,他雙腿跨開,身體微微地前傾,腿邊放著一個棕紅色的牛皮本子。
    他見她上來,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用牙齒輕輕地咬著香煙的末端。
    在思推開房門,慢慢地走了進去。
    兩個人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時間如白駒過隙,有些虛無的漫度。
    末了,還是周覺山率先移開了視線,他夾出煙,清咳一聲,在思有些不自在地走到窗下的桌邊,她提起茶壺,倒出一杯茶水,輕呷了一口,小心地往自己身後瞥了一眼。
    “你找我……”
    “嗯。”
    周覺山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香煙。他最近一看到她就感覺躁得慌。
    “還你。”
    他拿起床上的牛皮本,隨手遞了過去。
    在思放下茶,緩步過去,將本子接到了手里,她捧在手里細細地翻了一遍,原來是自己的那個日記本,只不過原本的那個封皮似乎是壞了,周覺山又替她重新包了一層。
    “……”
    她看看他,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周覺山低頭抽了一口煙。
    她又看看他身邊的位置,小心地走過去,坐下,“覺得挺神奇的。”
    “哪兒?”
    “你竟然真的看得懂中文,而且貌似還非常精通。”
    她以為他一個外國人,能把中文說清楚,能看得懂她一筆一劃留下來的小紙條,就已經很厲害了。
    可是這個日記本里,現在滿是備注和標記,她小時候寫字歪歪扭扭,有些話她讀起來都很別扭,但看她日記本的這個人顯然是都看懂了,而且留下的筆跡還竟然清晰流暢。
    “這個是你寫的對不對?”
    她指著日記本邊緣某一行用鋼筆留下的字道,她見過他寫緬甸文的樣子,就是這樣的筆鋒,遒勁、鋒利。
    周覺山略略地點頭,低笑一聲。
    “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很不簡單,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
    她如果猜得到,她或許就可以坐上他那個位置了。
    在思靜靜地看著他,一瞬不瞬,手里的日記本也被她一雙白淨的小手緊緊地攥著。
    “我就是個當兵的。”周覺山望著窗外,“你安心跟著我,其他的最好少好奇少過問。”
    他知道她是記者,好奇心重,但是很多事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
    在思悻然地垂了垂眼睫。安心……她也想安心,可是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每天都活在生死邊緣,他要她怎麼安心。
    樓下哨兵換崗,周覺山看了一眼時間,起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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