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在思放下筷子,給阿珍倒水。
    阿珍扒了一口飯,搖頭,“沒有,那都是鎮長為了加速開采,瞎說出去的,我們那地方鳥不拉屎,除了鐵礦和值錢,再沒有別的好東西了。”
    有關鐵礦開采工作,在南撢邦一直是有明確標準的,每天深挖多少米,可以開拓到哪一片區域,那都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在班畢礦場那里,鎮長這職位是每兩年一選舉,且鎮長的工資與礦山開采量成正比關系,多開采就能多賺錢,誰不想在自己任職期間多撈點油水出來?
    更何況礦場附近都有軍隊把守負責運輸工作,鎮長也不能自己偷偷拿了礦材去賣。新鎮長左右一琢磨,就編出來班畢礦場里有黃金一說,吸引當地的南撢邦軍下令加劇開采,這速度一上來,那他這一年不也就能賺得個盆滿缽滿了?
    當然,這速度上來了,弊端也很快暴-露。
    “小姐,阿正叫我來軍區養胎,一方面是因為目前要打仗,再一個也是為了以後的長遠日子做打算。我們那里的礦挖的太快,礦井不結實,今年坍塌死了好多的人,鎮里面還不賠錢,山也都快挖枯了。”
    一個靠著礦山吃飯的地方,沒有了礦山,她們還能怎麼活?阿珍的家雖然離班畢礦場不近,但她家里的兄弟都在礦場工作,這些年,兄弟們定時往家里寄錢,她再用染著煤渣的錢去鎮上換米面,這才能勉強地維持生活。
    在思心驚,猶記得,她當記者時曾經听說過,緬甸當地對于礦產資源的把控極嚴,班畢礦場也算是南撢邦里數得上號的礦場,沒想到這當地的官員竟然敢拿全族人的資源和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她連忙問道,“那你們沒有把鎮長的行為上報給軍隊嗎?”
    阿珍放下飯碗,嘴里面叼著筷子,“沒有,我們都不敢說啊……鎮長威脅我們,誰如果把這事抖落出去,來年就沒收了誰的土地。小姐,就前些天,有一個新挖的小礦井坍塌,把我哥和我弟埋在了里面,我哥死了,我弟殘疾了,我過來到軍區里生活,部隊會給我一筆生孩子的補貼,不然我也是不願意來的,但我得用這筆錢去養我弟……”
    在思怔住。
    她思索了良久,半晌,移開目光,手心捏成了拳頭,目光死死地絞著窗外的欄桿。
    同情心,在這里一文不值。
    像阿珍這樣的人,在緬甸數以萬計,她們孤立無援,整日面臨著階級、壓迫……即便她幫得了一個阿珍……難道又能幫得了千千萬萬個阿珍嗎?
    康嫂站在一邊,讀出了在思的情緒,她拍拍她的手背,提醒著她。
    “小姐,你累了,你身體還沒好,早點休息吧。”
    在思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舒服,心里面堵得慌,她叮囑阿珍常來家里吃飯,自己上樓,無力地閉眼,躺在了平軟的床上。
    樓上的電腦屏幕波動了一下。
    在思沒戴耳機。
    她背對著電腦,靜靜地躺著,沒有察覺到信號的變化。
    另一端,會議重新開始。
    周覺山站在一頂軍用帳篷里,他將煙扔在地上,踩滅,用軍靴碾了碾。
    馮連長突然風風火火地進來,“團長,我剛剛在山後巡視了一圈,听這附近的村民說,班畢那邊的礦井好像就差幾米就能連通到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啊。”
    周覺山不置可否。
    “所以呢?”
    “我們可以從井巷過去啊!咋日不如撞日,就今晚,趁著南佤人不注意,從山後繞道,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如果能繞道山後……那就既不需要怕雷,也不需要排雷。打通的那道井巷還能用來疏散村民,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啊。
    其余的軍官听見這話,眼楮都亮了,這伙人互相看看,頻頻地點頭。
    “團長,馮連長說的有道理啊。”
    “沒錯。我覺得可行。”
    “對對對,萬無一失。”
    一伙人一個兩個地站了起來……
    忽地,有一道異樣的聲音適時響起。“除非礦井塌了,否則不可能出事。”
    馮連長暗啐了一口,“滾,會不會說話?我們的礦井都是按照國際標準開采,地震都不怕,怎麼可能會塌呢?”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前面幾章小修了一下,又把這章推翻重寫了三遍,發晚了,抱歉。
    [1]緬甸當地盛產的香木粉。是由一種叫塔納卡(thanakha 香楝樹)的樹皮磨成,能夠起到美容養顏的功效。
    第二十四章
    一小時後。
    眾人將商討出來的詳細方案上報給軍區, 很快, 得到了上級領導的首肯。
    軍部的行動指令隨即下達, 馮連長調動了一個連的士兵,收拾行囊,準備從後山最偏遠的一處礦井口迂回進山。
    周覺山站在不遠處的山頂, 居高臨下,周圍荒草叢生,他手握著一副望眼鏡,眺望著山坳里的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
    “你確定那個礦山的井巷能夠承受得了這麼多人通行?”
    他背對著陽光, 微側過臉, 斜睨著身後的男人。
    在任的鎮長剛剛被軍隊接來。
    鎮長如坐針氈, 回想起來, 前兩天死在礦井里的那幾個礦工的尸體他還沒來得及處理。他緊張地滿頭大汗, 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絹, 顫著手, 反復地擦拭。
    “可、可以,周團長, 我們的礦井……還從來沒有出過坍塌的問題……”
    周覺山點頭,往山下走。
    警衛員匆匆地跟上。
    “團長,開車嗎?”
    “不用,你聯系馮力,跟他說我會把主力軍隊都調過去,按照他之前的計劃行動,我也會帶兵支援, 隨後就到。”
    南佤人已經控制了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太久,上級在催,要求他們務必在今日之內拿回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
    在思剛戴上耳機,就听到了周覺山說他要帶兵去哪里行動的消息。
    她抿唇,眉頭微皺了一下,納悶,她不過小睡了一個小時,周覺山就已經找到了解決南佤的對策?
    周覺山一路下山,耳機里的風聲很大。
    在思心疑,起床,敲了敲電腦的鍵盤。
    畫面顯示,目標正在朝班畢礦場的後山移動。窗外,天有些黑了,在思沒有開燈,她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眼看著周覺山離礦場的入口越來越近,在思咬唇,忍不住嘀咕……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叫來一聲康嫂,跟她說她想給周覺山打一通電話。
    康嫂應下,幫她事先撥好了號碼,遞過來,電話里面嘟嘟地響了兩聲。
    “喂?”
    “你要去哪兒?”在思急忙地問他。
    周覺山眉梢微動,詫異她突然打電話過來怎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軍事行動,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沒時間了,任務馬上開始,礦場附近不能用手機。”
    在思著急,下意識地喊了兩句中文,周覺山先她一步將電話掛斷。
    普通的礦井里面通風不佳,瓦斯濃度偏高,諸如手機這樣的不防爆的電器設備一旦遇到瓦斯突出的情況,有可能出現靜電或者出現電火花,從而造成瓦斯爆,後果不堪設想。再加上礦場里面並沒有覆蓋手機信號,即便他帶著手機她也打不通。
    幾百人的隊伍整裝待發,周覺山下車,將手機關機,扔在了車後的座椅上面。
    在思心驚,她連忙戴上耳機,死死地盯著電腦畫面……
    有幾個當地的礦工奔著周覺山趕了過來,“長官,下井有風險,以防萬一,你還是換一雙鐵頭礦靴,戴上礦燈、礦帽和自救氧氣發生器吧。”
    周覺山接過了靴子、礦燈和礦帽,他動作迅速,利落地換上,卻唯獨沒接下那個自救氧氣發生器。
    “我是去救人的,不是給部隊當累贅的,你去把你們這些多余的裝備給前面的工程兵戴上。”
    礦場能提供的裝備有限,到了戰場,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救援裝備這種東西,自然是該給最有可能需要用到的人。
    誰不怕死,他tmd也怕,但怕死還當什麼兵。
    在思張著嘴,惶惶地摘下耳機,她手指都在抖……
    兩秒過後,她忽然拔下usb,不顧傷口,飛奔下樓。
    康嫂驚了,跟著她跑了下去,但她體型胖,身子重,根本追不上她。十幾米外的一個路口,所幸軍區里的巡邏兵及時趕到,掏出槍,及時攔住了她。
    “小姐,這里是軍區重地,沒有周團長的命令,你無權離開這里。”
    十幾把m9a1將槍口瞄準了她,在思唯有後退,她看看身後的康嫂,眼神空蕩,眼眶里紅彤彤的。
    怎麼辦……
    她能怎麼辦……
    康嫂上前一步,拉住她,“小姐……”
    在思眼里泛著淚花,她連忙反手抓住康嫂的袖子,緊緊地抓著,“康嫂,你幫幫我,我得離開這里……”
    “你要去哪兒?!”
    在思看看眼前的巡邏兵,對他們不太信任,她將她拉遠了一些,“周覺山有危險,他要進礦井,阿珍說過他哥哥就死在那里,那里不安全,我不能讓他冒險,那里會出事的!”
    鐵礦有可能會塌的,軍隊是會被埋在里面的……她救不了那麼多人,她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她更無權干涉南撢邦的軍事行動,她只想要他出來,她只想要周覺山一個人活著就夠了。
    康嫂並沒有這個權利,但看在思這麼著急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她只好把她帶去找還在養傷的湯文。
    湯文正坐在家里的客廳看晚間軍事新聞,他听到康嫂和在思的提議,起身,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
    “康嫂,別信她,她在耍花樣。”
    “我沒有!!”
    “團長上一次外出執行任務,你從我這兒騙走了團長的回程時間,然後就立即策劃了逃跑計劃。團長這一次又是外出執行任務,你說礦井不結實,好,我姑且不跟你討論這消息可靠與否,但我腿腳不好,康嫂年紀又大了,我們一旦帶你出去,你如果又想逃跑呢?誰能攔住你?狼來了的故事听說過沒有?你讓我們怎麼信你?”
    “……”
    在思死死地咬唇,她沒有那麼多時間解釋。刻不容緩,周覺山和她之前的事情她也不能跟外人多說。
    她上前一步,將兩只手腕貼在一起,遞到了湯文的面前。
    “你用手銬把我銬住。只要你帶我出去,你可以把我嘴巴封死,用鐵鏈鎖住脖子,然後再把雙手雙腳都綁在一起也沒有關系。”
    她要走,必須走。
    一切爭分奪秒,她真的沒有時間。
    湯文掃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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