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盧景程筆直地站在那里,他身邊靠著姜彤,小小的個子,圍著披風。
    兩人卻別樣的和諧,登對。
    姜彤到底朝人揮了揮手。
    俞婉秋擦掉眼淚,回頭上了馬車。
    鎮南王看了最後看了兩人一眼,也轉身上車。
    馬蹄的噠噠噠聲一下下響起,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姜彤回神,盧景程攏了攏她的披風,牽著人的手回了屋子。
    屋子里橘黃色的光透著溫暖的氣息,幾盆炭火更是讓房間暖融融。
    喜兒替姜彤解下披風,打熱水給兩人洗了手。
    姜彤喚了聲︰“相公。”她覺得如果是自己經歷這些的話,此刻一定不能平靜。
    盧景程面上雖然坦然,心中卻不一定是如此。
    這見的是從未見過的,分散十七年的親生父母啊。
    外人可能再怎麼感慨也不能感同身受。
    就好比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一樣。
    輕飄飄的兩句安慰話,姜彤說不出來,說出來也沒多大意義。
    好在,盧景程並不是多脆弱的人。
    到底有意難平,亦會自己調節平息。
    她擰了帕子給盧景程的擦手。
    倒是讓沉思中的盧景程突然回神笑了下,“珍兒是第一次伺候為夫。”
    姜彤眨著眼看他︰“是麼。”
    盧景程目光有些微光,接過手帕,扔在一邊,喜兒趕緊端著盆子出去了。
    他一手摸著姜彤的臉頰,一手攏著姜彤的腰,低頭吻了下去。在她細白的臉蛋上吻著,一下一下,直到嘴唇,壓下心中繁復感覺。
    第五十七章
    鎮南王夫婦和盧景程相認過後, 接下來, 便是要懲治當年的罪魁禍首。
    這所有的事, 一切冤債的起源, 都是從陳桂香那里起來, 俞婉秋恨不能吃其肉飲其血!
    她心里極其難受, 卻又要考慮到盧景程的想法,畢竟就算陳桂香是罪魁禍首, 但她也養大了盧景程,怎麼都不能殺之而後快。
    俞婉秋冷冷想,就算留她一條命, 定讓她活著贖罪。
    而那頭陳桂香為了壓住盧景程,不惜在外詆毀他的名聲,一面派人去寶嘉縣打听娘家人的下落, 怕她們真的被要債的人捉去, 會有個好歹。
    因阿貴跑了, 前頭的鹵味鋪子沒人,她就只好讓順兒去守著。
    短了人手, 一時間家里各種雜事又落到了自己頭上,讓陳桂香很是惱火。
    口中日日大罵盧景程白眼狼, 她辛苦將他養大, 現在對方考上舉人了, 享福的事卻丁點兒輪不上自己!他和賀雲珍在一處享福大魚大肉,她這邊卻吃糠咽菜。
    加之又有陳家的那些事,最近陳桂香身上出的錢比進的錢多, 心里更是不大舒服。
    心中便盤算著,自己合該去盧景程那里要些生活費才是!他要搬出去讓他去,別的不說,只以後每年給她的孝敬絕對不能少。
    鎮南王離開姜彤那邊宅子後,並沒有回京城,而是直接亮了身份私下見了萬安縣的縣太爺,隨後派人將陳桂香給抓了過來。
    彼時,陳桂香還在想著把盧景程叫回來說自己心里的打算。
    卻不妨一群帶刀的官差突然沖了進家來,一句話沒有就來拿她,
    陳桂香的嚇得大喊大叫,但那些人完不理會,個個面色嚴肅凶狠,押著陳桂香出了燕子巷。
    這事算是熱鬧了。
    旁的人都躲在自家門後瞧著,直到官差都走了,才敢走出來。
    小聲說開了︰“那個不是盧寡婦麼,她犯了什麼事兒?怎麼被抓了?她兒子不是考中舉人了嗎,怎地還有人敢抓她?”
    “不知道啊,我可丁點兒風聲沒听說,這怎麼就不聲不響的就被帶走了……”
    另一人也跟著起哄,分析︰“盧寡婦之前不是之前叫嚷著 她兒子不孝順是白眼狼嗎,會不會和這事有關系?”
    “那是官差抓人,衙門里縣太爺管的,盧舉人還能抓她娘不成?肯定是盧寡婦自個做了什麼缺德事兒!”一個婦人吐著瓜子皮兒大聲說道。
    “仔細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你看盧寡婦做的那事,突然就這樣敗壞自己兒子的名聲,你們自個琢磨著,這要擱你們有個這個出息的兒子,且眼看著就要出人頭地了當官了,你們舍得這樣敗兒子前程?夭壽喲,哪個人做得出來這事,太不正常了!
    盧家可憐,就吃虧在上面沒人了,任由一個陳桂香任意妄為,之前還把她親娘老子一家全接了過來住在家里養著,竟是對他們比自個親兒子還好,老身就納悶了,陳桂香是被豬油蒙了心肝不成?如今看了,哼哼,這里頭恐怕不簡單哩。”
    這位婦人一說,大家都悶頭思考起來,自拍大腿,對啊,陳桂香做的這些事放她們身上絕對不會做!
    現在陳桂香現在被官兵抓走了,就更值得懷疑了。
    前些日子背地里罵著盧景程的現在早沒了聲音,更有的人還可憐同情起他,攤上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娘。
    陳桂香被官差綁著,直接帶到了衙門。
    鎮南王正坐在高位上,他身穿一身黑色錦袍,威儀不凡,不怒自威。渾身的壓迫不由分說地散開,讓人冷汗直流。
    旁邊坐著王妃俞婉秋。
    俞婉秋現在已然不是在盧景程面前那個哭得不能自已的柔弱慈母模樣。
    她肅著臉,穿著昂貴精致的衣裙,高貴出塵,氣質斐然。
    陳桂香從見到鎮南王的第一眼起,腿就軟了,然後她似乎看見一張熟悉的臉蛋。
    視線逐漸往旁邊移去。
    驀地,就見到了那張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精致面容。
    即使過了十七年,那女子還是如此的年輕,耀眼奪目。她能襯得旁邊女子一黯然失色。
    陳桂香的眼眸驟然緊縮,然後從中迸出陣陣恐懼的光來。
    鎮南王妃!是鎮南王妃!
    她來了!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陳桂香方寸大亂,架著她的人將她放來,她就完全倒在了地上。
    縣太爺恭恭敬敬站在鎮南王下首。
    陳桂香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她不敢看那上面兩個人,不敢想像他們為何會在萬安縣,幾乎是同時的,心里的擔心超過了恐懼,她怕牽連到世子!
    俞婉秋儀態萬千,昂著首,神情高高在上。
    但那張美麗的臉盡是冷漠,她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然後,停在了陳桂香的前面。
    從頭到腳把人打量了一遍。
    陳桂香只覺得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凌遲著自己,讓她遍體生寒。
    俞婉秋終于說話了。
    語氣冷淡,輕描淡寫︰“你的兒子,難道你不想見他麼。”
    “什麼,你說什麼,我不懂,我听不懂!”陳桂香拼命搖頭,然而臉上猙獰慌張的表情卻出賣了她。
    俞婉秋嗤地輕笑了,“卻是不要緊,你想不想見自己兒子都沒關系,反正他現在已經在路上,很快會來跟你團聚,你肯定很高興吧,十七年了,你連他一面都沒過見。”
    陳桂香突然發狂,嘴中大罵︰“你個狠毒的女人,他是世子,是尊貴的世子!你們不能這麼對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撲向俞婉秋。
    然而站著後面的官兵一下子制住她,俞婉秋身後的女侍更是上前狠狠給了陳桂香兩巴掌。
    “大膽,敢對王妃不敬!”
    俞婉秋看著陳桂香階下囚的模樣,心里卻沒有絲毫快樂。
    她心里疼。
    就是這樣一個粗鄙的婦人,害得她和她的孩子相見不識,相隔兩地,整整十七年。
    鎮南王府所有人將那個假世子寵上天去,給他所有最好的東西,而她自己的孩子,流落在貧門陋戶。這個女人可以理所當然地思念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那個野種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屬于別人的東西!
    只有他們一家,骨肉分離,被人玩弄鼓掌中,一無所知,整整十七年!
    俞婉秋只要想想,就好恨啊,她好恨啊!
    恨不得讓這個女人去死!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在那個假世子身上投入更多的感情。
    慶幸他們關系不好,常年劍拔弩張,慶幸對方對她的不尊敬,慶幸自己丈夫在孩子幼時征戰在外,慶幸丈夫愛自己勝過愛孩子,在那假世子對自己出言不遜的之時站在自己這邊教訓對方。
    所以的這些,當初看來的種種不幸,現在,通通變成了俞婉秋感恩慶幸的地方。
    慶幸如此,她才能毫無隔閡接回自己孩兒,才能把屬于母親的那部分愛給自己孩兒。
    她冷冰冰地看了陳桂香一眼,“放心,我的孩兒自然會是世子,他合該享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至于那個野種,從哪來回哪去!”
    陳桂香怕了,她慌了!
    “王妃娘娘,你是听了誰的胡言亂語,懷疑起自己的孩子,那是您的孩子,您千萬別被人蒙蔽啊!”
    “毒婦!”鎮南王再也忍不住,手下大力一拍桌子!
    縣太爺怕人出不了氣,立刻叫下人去掌陳桂香的嘴,道︰“刁婦,犯下如此惡行,簡直天理難容!”
    陳桂香的啪啪吃了幾個嘴巴子。
    頭發凌亂,簡直成了一個瘋婆子,她用一雙怨毒的眼神看著俞婉秋。
    俞婉秋精神不好,不欲再浪費時間在陳桂香,看一個垃圾一樣了對方一眼,轉身回到鎮南王身邊。
    接下來是縣令的審訊過程。
    審問陳桂香當初事情的細節,她是怎麼實施作案過程的,有沒有同黨。
    一開始陳桂相還咬緊了牙關不說,不過衙門官差不是吃素的,更何況此事事關重大,嚴來講,這已經是在混淆皇族血脈就,所以縣令大人怎敢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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