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近幾個月京中都在議論她配不配在他身邊擔一個正妻的名分,唯他自己最清楚,實是他纏著她不肯放。他也驚異自己會對一個女人生出這樣的眷戀,這些天她不在,他覺得吃飯睡覺都少點什麼。
    在強烈的不適里,他愈發著魔地在想,她會不會根本就不想回來了。家里有她的父母,那才是她心心念念記掛的人。他不過是因機緣巧合買了她回來,還欺負了她那麼久,她或許並不討厭他,但父母回到眼前,他就算不得什麼了。
    他一邊勸自己不會是那樣,另一邊卻又覺她心那麼好,或許不想回來了卻不知如何同他直言,所以這樣日復一日地拖著。
    如是那樣,便由他來問好了。
    是以沉默了一會兒,甦餃問得更明白了一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謝雲苔呼吸屏住,心底被他牽出一股濃烈的酸澀。
    “瞎說什麼呢……”她又掙了掙,就被他放開了。她抬眸看看他的垂頭喪氣,躊躇了一會兒踮起腳尖,薄唇在他唇上一觸。
    “我說會嫁給你就是會嫁給你。”她定定道,“可你也要讓爹爹點頭,不能硬搶我過來呀!你是堂堂丞相要娶妻,又不是山大王搶壓寨夫人。”
    “當山大王也不是不行。”甦餃小聲嘀咕。
    謝雲苔沒听清︰“什麼?”
    “沒有。”甦餃矢口否認,又問,“還要回去?”
    “要回去的。”謝雲苔說著,便見他神情一黯。
    “……會回來的。”她想了想,反手抱了他一下,“你听我的好不好,不要胡鬧啦。我也在想如何說服爹爹,你這樣會讓我更不知如何是好。”
    甦餃悶悶地嗯了聲。
    怎麼感覺她在哄他?而他還真的心情好了些。
    煩人。
    兀自撇了撇嘴,甦餃一語不發地被她“哄”回了書房。片刻後謝長遠大刀闊斧地殺來搶女兒,他悶在書房中不打算出去。
    “那我回去啦?”謝雲苔打量著他的神情,他不吭聲,她往外走去。
    行至門口,她又好似忽而被什麼糾纏住心事,唉聲一嘆,轉身走回他身邊。
    “干什麼?”他眼皮也不抬,謝雲苔安靜回身,自顧自地坐到他膝上,又主動親了他一下︰“餃哥哥要好好娶我!”
    甦餃眼底猛地顫抖︰“你……”
    “我走啦。”謝雲苔羽睫含笑低垂,起身離開。出門便見父親拎著把大刀已在門外,正與周穆橫眉冷對,要不是穆叔氣場也算沉穩,怕是已要被他揮刀砍死了。
    “爹。”謝雲苔一喚,二人一並看向她。她略作思忖,先向周穆福了福︰“給您添麻煩了。”
    “不礙事。”周穆只是滿面的無奈,謝長遠冷聲一哼,拉了她便走︰“走,咱們回家。日後爹好好守著你,給你尋個好夫家,再不進這道門了!”
    謝雲苔一時沒說什麼,安安靜靜地跟著父親離開。謝長遠雖然氣,但為著女兒還是細致安排了的,自己騎著馬殺過來,卻讓人另外備了馬車給她。邁出府門時馬車已停在外頭,春櫻自馬車上跳下來攙扶她上車,謝雲苔在車中坐穩,情不自禁地又張望了眼府門,心中幾許悵然。
    他方才很難過的樣子,她也好難過。
    她想了一路如何同父親開口,回到家里,又見母親也滿面擔憂地迎過來。三人一並進了廳中,謝雲苔看看爹又看看娘,忽而覺得倒不如直說?
    “爹……”她有點緊張,嗓音變得有點啞,“其實……其實相爺待我真的挺好的。如今既又願意娶我為妻,不如就讓我嫁他?”
    話沒說完,父母的滿目錯愕已投過來。
    兩個人分坐八仙桌兩側,謝雲苔立在他們跟前,三個都僵著不開口,猶如屋中的三尊雕像。
    時間漫長得像是過了幾度春秋,苗氏才終于發出點聲︰“阿……阿苔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他對我挺好的。”謝雲苔垂著頭,聲音越來越低。
    謝長遠挑眉︰“他讓你這麼說的?”跟著又追問,“如何威脅你的?阿苔你別怕,跟爹娘說清楚,管他是什麼丞相,爹娘拼出命去也要護住你!”
    “沒有的事……”謝雲苔無奈嘆息,搖一搖頭,“我不知道坊間那些傳言是如何來的,但他不是那樣的人。”
    謝長遠啪地一聲拍了桌子︰“不是那樣的人能如此行事?”
    見面瞎叫爹、搶了人就走?這看著能是好人干的事?
    “……行事確是不著邊際了些。”謝雲苔也只好承認,“但他待我是好的。爹,你女兒不是會隨意被人威脅住的人,更不能在這種事上扯謊話騙您。我進丞相府一年多,他其實……其實……”細細回想,謝雲苔自己都有點驚詫,“重話都沒跟我說過幾句。”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
    約是她說得足夠誠懇,他們多少信了些,苗氏先有了幾分動搖︰“若是這樣,那……”
    “不行。”謝長遠斷聲拒絕,緊皺著眉頭,語重心長,“你如何知道他對你好不是因為你現在年輕貌美?”
    謝雲苔一怔,還真被問住了。
    謝長遠打量著她的神情,又道︰“阿苔,你要清楚他是什麼身份。即便爹現在已有侯位,你若嫁進丞相府爹也是不好為你說話。”
    自家閨女生成什麼樣子他心里也有數。如今是十七歲,等到二十七、三十七、四十七五十七了怎麼辦?到時丞相嫌她人老珠黃,身邊要添幾房美妾,他這個當岳父的攔得住嗎?
    是以謝長遠的想法很簡單,為了女兒一輩子的順心著想,女婿不說挑個自己壓得住的,也還是得挑個身份相當的,不能造次造得太過。
    謝雲苔心下苦惱,思忖著另闢蹊徑︰“可我給他當過通房呀。爹不讓我嫁給他,旁人怕也不想娶我的。”
    “你只當爹說養你一輩子是說說的嗎?!”謝長遠氣得瞪眼。
    謝雲苔泄氣,她把這茬忘了。
    謝長遠看著她的神情,心中復雜起來︰女兒這是讓那混賬迷住了?不讓嫁還不高興了?
    心下斟酌一番,他也另闢蹊徑,話語放緩︰“唉,阿苔,你若真喜歡他,爹也不逼你另嫁旁人。”
    謝雲苔眼楮一亮。
    謝長遠話鋒又轉︰“但爹只覺你還年輕,見過的人還少。不如你听爹的,先多見幾位公子,萬一真見到更情投意合的呢?你又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若當真見不到合意的,你就認準了甦餃,那爹也不攔你嘛。”他說得十分大方。
    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人,見識過的人和事少,才容易鬼迷心竅。他那時也曾看鄰居家的姑娘事事都好啊,家中從隔壁縣城給他說了苗氏這門親他還不高興,還不是見了面才發覺還是長輩們眼光更好?
    他想阿苔也是一樣。她前十五年過得平平順順,被他們夫妻護著,連男人都沒見過幾個。一招入了京城乍然見到甦餃,神魂顛倒也不奇怪——畢竟單憑甦餃那張臉看,謝長遠也能理解女兒動心。
    可甦餃到底惡名在外。若她有機會多見幾家品行良好風度翩翩的公子,自然就清醒了。
    “好呀,那便見見。”謝長遠盤算著心事,听聞女兒答應了,心下暢快。
    謝雲苔也盤算著心事。
    ——爹爹要她見,她就姑且先見著。甦餃能在這般年紀當上丞相自有他的道理,她倒要瞧瞧,有誰真能強過他去!
    咦?
    想著想著,她忽而一怔。
    怎的心里就這樣向著他了呢。
    這不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長遠︰我以為我們父女達成了共識,妹想到其實是在斗智斗勇。沒嫁出去的女兒怎麼就成了潑出去的水,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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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三月末, 天氣和暖。長秋宮中安安靜靜,四下侍立的宮人都盡量不出聲響,妥帖地維持靜謐。
    臨近晌午, 林嬤嬤端著湯藥入了寢殿,皇後不知何時已起了身, 從床上挪到了羅漢床邊去坐。夕陽余暉通過半開的窗映照在她的側頰上, 倒將人映得更顯疲色。
    “娘娘。”林嬤嬤將藥端到她面前,“藥好了,娘娘趁熱用。”
    “先放著吧。”皇後輕聲嘆息,林嬤嬤又說︰“六殿下在外候著。”
    “又來了?”皇後淺怔, “昨兒不是告訴他了?蓮姬追封的事讓尚宮局去辦。”
    “是。”林嬤嬤恭肅地欠著身, “殿下只說想看看您。”
    皇後啞了啞, 心中情緒一時復雜。她是皇子們的嫡母,對庶子們說不上多親熱,但一直管教有方。六皇子月余前來為生母請封,她想著宮里的評說, 覺得他平日里來長秋宮走動得少、與兄弟們關系也不近,便讓宮人去提點了兩句。
    後來六皇子無甚反應,亦不再來長秋宮, 她也沒有多管。說到底不是她的親兒子,與宮里就算並不融洽, 她提點過了就已仁至義盡,並不想多費心神。
    結果十余日前她忽然生病,六皇子卻忽然又肯來了。時常在病榻前侍奉, 倒比旁的皇子還勤勉些。
    她最初只道他是還是為生母的事來的,可他一直不提。直至昨天她主動開了口,追封蓮姬為貴姬,他也只是平平靜靜地道了謝。
    今天又還是照常來了?
    皇後想了想︰“請他進來吧。”
    林嬤嬤應了聲諾,折出去請人。殷臨晨不多時便進了殿,向皇後跪行大禮︰“母後……”
    “快起來。”皇後虛扶了他一把,和顏悅色地打量著他,“你母妃追封的事本宮已告訴尚宮局了。”
    “兒臣知道,多謝母後。”殷臨晨頷首,跟著便注意到那碗藥,伸手端起,“藥不宜久放,母後趁熱用。”一副並不太在意生母追封之事的樣子。
    皇後抿唇笑笑,將碗接過,一飲而盡。身邊自有宮女即刻端上香茶侍奉她漱口,待得宮女告退,她復又看向六皇子︰“昨晚你大哥進宮問安,提起你也快十六歲了,到了該定門親事的時候。本宮與貴妃會為你留意著,你自己也多上一上心,若中意哪一家的姑娘,及時來說與本宮。”
    殷臨晨面上露出三分喜色,拱手一應︰“諾。”
    之後又幾句閑說,皇後顯出乏意,就讓殷臨晨告了退。林嬤嬤在他退出殿外後上了前,眉心微微蹙著︰“娘娘待殿下倒好,奴婢卻覺得殿下雖是面上不顯,可這突然殷勤……還是有所圖的。”
    “有所圖就讓他有所圖去。”皇後神情淡淡的。
    宮里的孩子,有個皇子該有的樣子便是。他做出孝順嫡母的模樣,她這個嫡母就會給他該有的態度,事情就是這樣簡單。
    至于他那份恭順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她無心在意。
    林嬤嬤一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兒。皇宮這地方,事事都求個真心是最沒意思的。娘娘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陛下心里揣著個顧宜蘭,念了那麼多年,娘娘不也熬過來了?
    走出長秋宮,殷臨晨望著西斜的夕陽,長聲舒氣。
    宮牆的陰影斜映下來將他攏住,卻攏不住他心底的暢快——許多事,他好像慢慢知道該怎麼辦了。
    先前因為心中對甦餃忿忿不平的緣故,他從青樓中尋了個許婉眉送到甦餃身邊。後來甦餃察覺不對,將許婉眉趕出了府,他原想殺人滅口,倒沒想到許婉眉與江湖上頗有淵源,願意拿些稀世奇藥換一命。
    那時他又恰好發覺了玫妃對大哥的萬般情愫,就以此相要,逼著玫妃出人手將那些藥接進了宮里,以免弄得他一身腥。
    後來玫妃與許婉眉先後不明不白地沒了,當真是意外還是別有旁因他不清楚,但總之藥是留在了他自己手中,也安安穩穩地沒有惹禍上身。
    去年初春,他奉旨與丞相、大哥、三哥一同辦差,最終卻還是不被看重的一個。心中低落懊惱,久釀成恨,他便在盛夏尋機向父皇奉茶時在茶盞邊抹了那麼一丁點藥,無色無味,遇水即化,莫說宮中太醫,就是神通廣大的暗營都查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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