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自降身份，微微躬身。
“大師客氣。”
他面帶和煦笑意，“小僧見身前佛光萬道，似是有佛門聖僧，不曾想大師竟然如此年輕。”
法海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這是遇到一個比他還裝的家伙了。
“小僧斗膽問一句大師法號。”
“貧僧法號金蟬，從小雷音寺而來。前去王舍城參加懸空寺舉行的水陸法會。”
“金蟬？”
法海眉毛挑動，意味深長地望了眼金蟬。
法號金蟬，從小雷音寺而來。
若法海還不能領會，那可就太愚蠢了。
難怪初見他時佛光萬丈，竟然是如來佛祖二弟子金蟬子。
法海輕笑，“不知金蟬大師可否悟出佛祖拈花一笑之意？”
金蟬子目光微凝，結出法印，深意一笑，“大師果然非凡人，小僧佩服至極。”
“小僧有意與大師結伴同行前往王舍城，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法海哭笑不得，金蟬子分明是有意讓他做擋箭牌。他可記得金蟬子逃出西方極樂世界後，觀音菩薩一直在追尋金蟬子的行蹤。
法海並未拒絕金蟬子的邀請，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微微點頭，“既然金蟬大師相邀，小僧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金蟬子吐了口氣，雙掌合十，“多謝。”
“能與金蟬大師結下善緣，乃是小僧之福澤。”
聞言，金蟬子表情帶著些許無奈。他離開西方極樂世界以後，發生了諸多之事，可依舊沒能悟出佛祖拈花一笑之意。無法悟透，他便無法回歸西方世界。
他猶豫片刻，輕聲詢問道︰“法海大師，你是否悟到佛祖拈花一笑之意？”
“阿彌陀佛。”
法海手掌合十，“金蟬大師，佛法真意唯有自已感悟，旁人所說或許能讓你明悟，但卻失去了意義。”
“法海大師所言甚是。”
金蟬子微微點頭。
法海與金蟬子結伴同行，若佛法精深之人定能看到他們身上彌散的萬道佛光，堪稱人間神佛。
法海證道初果，聖者入流，人間神聖。縱然他法力雄厚，堪比大羅金仙，但與那諸天神佛相比，他的境界就低了許多。
然而，金蟬子卻不一樣，他雖未成佛，可他身份不同，乃如來佛祖的二弟子。單是這個身份，便能讓諸天神佛盡低頭。
法海想要得到諸天神佛的尊敬，唯有證道阿羅漢，甚至是菩薩位。到得那時，諸天神佛不想正視他都不行。
不過，法海本身對于這些並未有太大追求，他只求做好自已，無愧于本心。
王舍城，坐落西漠耆 崛山西南側，是著名的佛陀說法之地。在佛門僧人心中，除了西方極樂世界之外，王舍城是最尊崇之地。因為常有西方佛陀、菩薩來到王舍城中傳授佛法真意，讓諸多佛門弟子受益頗深。
也是基于這一點，西漠佛門才會認為自已是西方極樂世界在凡間的代言人。懸空寺、大明寺、小雷音寺等佛門沒少因為這一點而發生沖突，時常互相派出弟子前去拜會，說難听點就是去踢門。
懸空寺和大明寺是天下四大佛寺之二，小雷音寺千年前也是佛門魁首，底蘊深厚。三大佛寺比拼各有勝負，至于其他佛寺，偶爾有弟子勝一回。
王舍城中佛光濃郁，如黑夜中的明燈指引無數人前行，這是佛門弟子心中的聖地。
“女施主，請你走快一點。以如此腳程，我們何時才能走到王舍城？就算我們走到，只怕水陸法會已經結束了。”
法海和金蟬子長途跋涉勞累了，便尋得一處黃沙堆歇息。兩人盤膝禪坐，半夜之時，偶然听到有說話聲。
他們睜開眼楮望去，只見得有著四五百人浩浩蕩蕩地向著王舍城方向而走。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並且不時還听到有僧人發出抱怨之聲。
法海與金蟬子對視一眼。
金蟬子開口道︰“法海大師可是看到僧人之中的柔弱女子？”
“自是看到了。”
法海點點頭，“貧僧感知到女子體內還孕育著一個生命，她似是懷孕了。”
說完，法海微微一愣，這女子……訶梨帝母！
第139章 訶梨帝母，金蟬子悟禪機
王舍城有佛出世，舉行慶賀會，五百人在赴會途中遇到一懷孕女子，女子隨行，不料途中流產，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發下毒誓，來生定要投生王舍城，食盡城中小兒。後來她果然應誓，投生王舍城後生下五百兒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兒喂食。
佛祖听聞此事之後，趁其外出之際，藏匿起她其中一名兒女。鬼子母回來以後遍尋王舍城而不得，最後只好求助佛祖。佛祖勸她將心比心，最終度化鬼子母，令其頓悟前非，成為了護法諸天之一。
眼前的一幕與法海听到的傳說幾乎一模一樣，雖說這群人並非是來到王舍城參加慶賀會，可卻是來參加懸空寺召開的水陸法會。
天下的各大寺廟之中並未供奉著訶梨帝母，換言之，訶梨帝母還未誕生。
法海微微側目，“金蟬大師，我們趕路吧。”
金蟬子神色微動，有些詫異，“法海大師可是發現了什麼？”
“佛曰，不可說。”
法海淡淡一笑。
金蟬子只好搖頭。
法海與金蟬子緊隨著前方五百人而行，金蟬子內心雖疑惑不解，卻也不好多問。其實，法海內心也有點猶豫不定，究竟是救還是不救。救了，可能就沒有訶梨帝母，若不救，與他本心有違。經過考慮，他決定跟隨自已本心而走，不受外界因素干擾。
女子懷有身孕，不適合長途跋涉。然而，同行的五百僧人心中著急，腳下步履飛快，並未在意女子是否適應。
金蟬子看到這幕，眉頭緊鎖，似有所悟。
法海腳下一動，留下金色殘影，出現在人群之前，將他們阻攔下來。
“阿彌陀佛！”
法海雙手合十。
“小師傅有何事？”
其中一位長者驚愕地望著法海。
法海抬手指向人群中的懷孕女子，緩緩開口，“諸位腳步走得飛快，全然沒有顧忌這位女施主。爾等欲要參加水陸法會之心小僧能夠理解，可修佛先修心，爾等如此做法，著實讓小僧有些失望。”
“小師傅將我們攔下來是要怪罪我們？”
“小僧只說該說的話，至于如何做，諸位自已參悟。”
法海雲淡風輕地說完，邁步朝懷孕女子走去，“女施主，與小僧同行吧。”
女子身軀輕顫，額間有細密的汗珠滲透，她望著法海，“我、我可以與小師傅你同行嗎？”
“自然可以。”
“多謝小師傅，多謝小師傅……”
女子手掌合十，連連拜謝。法海輕笑，屈指一彈，一道佛光沒入女子腹部，保住她腹中胎兒。女子滿臉的疲憊之意頓時消散，感到神清氣爽。她向五百人的隊伍躬身，“多謝諸位師傅一路照顧，余下的路程小女子便跟隨這位小師傅前行。”
“如此也好。”
隊伍中有著許多人求之不得，女子隨行可是耽誤了他們不少時間。隊伍中的長者向法海微微行禮，“有勞小師傅了。”
“無妨。”
法海並不在意地擺擺手。
沒有了女子的拖累，隊伍前進的速度加快了許多，很快就走得沒影了。女子滿懷歉意地望著法海，“小師傅，听聞這場水陸法會是懸空寺聖僧住持，佛門的小師傅都想去听聖僧講經。小師傅為了小女子寧願錯過這一大盛事，小女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明悟佛法真諦豈能在意一朝得失，何況與女施主你同行，貧僧並不覺得失去了什麼。”
說話間，金蟬子走了上去。他深深地向法海一拜，“法海大師對佛法之感悟遠超小僧，小僧佩服。”
法海笑了笑，能讓金蟬子敬佩，倒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金蟬大師可是悟了佛祖拈花一笑之意？”
“悟了。”
金蟬子認真點頭。
法海臉上露出淡笑，金蟬子悟了，佛祖還會讓他重修十世嗎？
應該不會了吧。
但是，哪怕金蟬子沒有轉世重修，一樣還會有唐僧出現。因為前往大雷音寺取真經弘揚佛法，是西天諸佛布下的一個局，如此做是為了與道家爭奪人間功德氣運。
人間道門昌盛，神 無數，所收獲的功德氣運遠非佛門能比。道門昌盛，佛門就會受到限制。所以，西天諸佛便設計出取經這樣的戲碼。
說高一點，這是西方二聖與三清之間的一場博弈。
“小師傅，我們可以趕路了嗎？”
這時，女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將法海的思緒拉回現實。法海望著她，“施主也想去參加水陸法會嗎？”
女子不好意思的一笑，“不瞞小師傅，我就是想為腹中孩子求得一道福蔭庇護。”
“施主既然有所求，貧僧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有法海與金蟬子一路照料，女子並無勞累之感。三人緊趕慢趕終于來到了王舍城，入了王舍城後，女子便向法海兩人告別，獨自離去。
王舍城雖是僧人心目中的聖地，但城中依舊生活了許多百姓。王舍城中的百姓見慣了佛門弟子，可法海和金蟬子寶相莊嚴的形象，依舊引得百姓注目。
街道拐角處，傳來一陣肉香。
法海瞥了金蟬子一眼，決定試一下金蟬子的禪心。
他徑直走向攤位坐下，小攤老板走了過來，笑呵呵地問道︰“小師傅需要點什麼？”
法海抬手指了指肉香四溢的大鍋，小攤老板微微一怔，隨即為難地道︰“小師傅，你是佛門中人，怎能吃葷破戒呢？”
“施主盡管上便好。”
小攤老板無奈搖頭，不過，賺錢養家糊口才是硬道理，他便轉身走過去準備。
金蟬子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不多一會，香噴噴的肉食端上桌，法海拿起筷子遞向對面的金蟬子，“金蟬大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