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錢沒有太大概念，東西貴還是便宜，我也不懂，交給你決定，也免得我被人騙了去。”自小到大，她身上是不帶錢的，一般要買什麼東西，都是婷兒去買，大家都知道她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也沒有人敢漫天要價。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不是大小姐了，手里握著幾十兩的錢，如果花完，她和文竹就身無分文，大概要淪落街頭。
“那好吧，那錢就交由我保管。”文竹也覺得她家小姐不是管錢的料，買東西從來不問價格，真的是太不會過日子了。之後的幾天，千雅生活檔次一下子就下降了一個檔次，雖然知道文竹在縮衣節食為以後做打算，但是一向養尊處優慣的千雅，還是有些不習慣，但是卻什麼都沒說，她知道自己要漸漸習慣這樣的生活，或許更艱苦的還在後頭。文竹和婷兒雖然性格很不一樣，但是她能感覺道文竹也是一心護著自己，用心伺候著自己，並她真正體驗到平民生活，為一文錢可以討價還價好久功夫。千雅開始還覺得不習慣，後來見文竹每每砍價完，一副滿足高興的樣子，千雅就不忍說她。畢竟文竹現在和她是相依為命的伴，不單單只是下人，很多時候，她把文竹當婷兒看待，想到婷兒為護自己而死，那種想要補償婷兒的感情都投射到文竹身上。婷兒比文竹要內斂許多，文竹和自己一般，也時常把喜怒哀樂放在臉上，她可以為一文錢高興一上午，看起來要更容易滿足一些。後來千雅發現，不單是文竹容易滿足，其實尋常百姓也都是容易滿足的。後來文竹告訴她，平常人家一兩銀子都能過上一年，五六兩銀子就能買一畝地，這些是千雅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一切都是新的體驗，除卻夜深人靜時的悲痛，其實千雅覺得自己現在的時光，好像重生一般，有時候她都忘記自己叫獨孤千雅，甚至以後都不能叫獨孤千雅，畢竟獨孤千雅是天下皆知已經被賜死的廢後。
又走了十來天，她們終于到達了安平縣。
千雅看著安平縣的城牆是舊的，但是城門卻是新，那種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明知道安平縣早已經物是人非，但是千雅還是懷著某種期待忐忑的心情，有些不敢入城門，因為她知道進去之後，那種莫名期待會破滅。
“小姐，怎麼了？”文竹見千雅躊躇不前，關心的問道。
“沒事。”千雅輕聲應答。千雅鼓起勇氣走進記憶里最熟悉的地方，街道還是過去的街道，但是人卻是大都是陌生的面孔。千雅熟悉的安平縣的那些權貴們，大都跟著獨孤家和李君灝一起起事，大都分封了，要麼在京都當著權貴，要麼被獨孤晉牽連被誅殺，還繼續留在安平縣的少之又少。就算都是千雅熟悉的面孔，對千雅來說也無濟于事。安平縣還是安平縣，但是已經不是獨孤家的安平縣，更不是現在千雅的安平縣。
看著她出生且成長的地方，看似熟悉，但是更多的是陌生，這讓千雅悵然若失。
千雅憑著自己的印象，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的獨孤大將軍府，只是曾經的大將軍府，如今只剩下燒得只剩下殘骸，荒草叢生，斷壁殘垣，十分破敗。千雅看著這扎心的一幕，再次泣不成聲。文竹看著跪坐在地上哭成淚人，她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她的小姐就是曾經獨孤廢後，想想都覺得她家小姐才是天下最苦命的人，當過大將軍的最寵愛的女兒，當過皇後，如今卻淪落得無家可歸，自己一個旁人想想都覺得心酸，就可知小姐心中有多麼的悲楚。
“小姐，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文竹也跪在千雅一旁，安慰的說道。千雅知道，自己已經不能更壞了，現在已經是最壞的了。但是這次大哭之後，千雅卻感覺比之前輕松一些，多多少少放下了一些悲痛。
在安平縣客棧住了幾日之後，千雅打算買獨孤家那片地，然後重建起來，但是卻被告知那塊地屬于官府，不能買賣。為此，千雅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五十兩黃金折合白銀四百多兩，一畝地大概五兩，文竹打算買六十畝地，再買幾頭牛，然後再花三十兩左右買個不大不小的宅子，再買個做飯的丫鬟，守門的小廝，那就差不多了，剩個五十兩作為生活開銷。文竹把未來的生活的計劃和千雅說了一下，千雅沒有意見，文竹就去找本地的牙人，看看哪里有賣地的。
現在正是盛世，大都安居樂業，沒有到吃不上，一般都不會賣地，特別是六十畝地不算少了，所以現在的地並不好買。不過倒是有個蔡員外要賣地，他的地正好在清風觀那座山附近，總共有七十畝，大部分都是租給清風觀耕作。因為是女道觀，租不上好價錢，遇上好的年份，清風觀給租還算及時，要是收成不好，清風觀經常拖欠錢糧，但是蔡員外又拿清風觀沒辦法，干脆賣掉得了，省得鬧心。本地人都知道這個情況，都不會買這塊地，畢竟價格也沒便宜，後續麻煩又不少。
牙人把這情況和千雅和文竹說了之後，千雅和文竹都覺得可以買，租少收一點沒關系，主要是這一大片土地是連在一起，好管理，不像其他的，都是散賣一兩畝，太過分散了。她們原打算買六十畝，但是蔡員外需要她們把七十畝都買了才肯賣。于是她們咬咬牙，把七十畝都買下了，不過蔡員外倒是贈送了她們，去年清風觀還欠他的十五石米糧的外債。
多買十畝地，超過出預算，目前她們手頭只剩下六十多兩的銀子，要買宅子，買丫鬟，買小廝，那就有點捉襟見肘了。于是文竹就只能想方設法省錢，比如宅子不買城里了，直接在她們買的六十畝地上建個房，預算二十兩，可以省十兩銀子，然後再去清風觀要債。文竹想了，在宅子建成之前，清風觀要是不還那十五石的糧食，她和她家小姐吃住就賴在清風觀，也省去在客棧吃住的花銷，又可以省一大筆錢。
千雅發現自家的小丫鬟，真的是精打細算很會過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蕭九成︰明明是宮廷文，怎麼突然變種田文了？那個文竹，你不要這麼能干，別不給我出場的機會啊！
第258章
千雅曾經畢竟是很有身份的人，去道觀向女冠要債什麼的，千雅總覺得有些不太體面，雖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會不會不太好？”千雅反問道，所謂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千雅還是有些拉不下臉，特別是後面萬一要不到債，還要賴在人家道觀，想想千雅都臊得慌。
“小姐，你就盡管放心，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來說就行。”文竹也知道她家小姐曾經也是體面人，她也不想為難小姐，但是她一個人去要債，沒有氣勢，不像她家小姐，一站那里，就有那種逼人氣勢，就是尋常人家小姐都很難有這樣其實，非得是大戶，大富大貴人家才會有的那種感覺。
“行吧。”千雅想想自己都淪落至此了，還有什麼窮講究的呢，便答應了文竹。
兩人揣著地契，就去了清風觀。千雅少女時代在清風觀上過香，十三歲到十七歲一年都會去一次，所以對甦清沉還是有些印象的，雖然不是很深刻，但是在看到甦清沉那一下，還是認出這道觀的大師姐一直都沒有變過。
甦清沉看到千雅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她顯然也認出千雅，雖然她有十多年沒見過獨孤千雅了，雖然容貌和十幾年比有些微許的變化，但是獨孤千雅的過人的美貌和獨具一格的氣勢，似乎並沒有太大改變。
“請問兩位有什麼事嗎？”甦清沉比十幾年前更加內斂，也更通透，並不主動詢問千雅的身份。
“這是我家小姐，這是蔡員賣于我家小姐清風觀附近七十畝的土地，以及你們清風觀欠蔡員外十五石的欠條，如今一並歸于我家小姐。”文竹見這面容姣好，看不出年齡，然後頗有幾分修道之人的仙風道骨之氣的甦清沉，語氣不自覺就柔軟了下來，和她原本預想的氣勢十足的要債方式截然不同。
甦清沉何其通透，馬上就知道這兩人是來要債的。
“為清風所租田地和所欠糧食之事，我也正想要找蔡員外，如今既然田地已經易主，那我就找你們商量。清風觀的情況，兩位可能並不太了解，我先說一下。前些年，天下剛定，有不少避戰亂和逃荒來投靠清風觀的女子，清風無以養如此多的人，所以才租了蔡員外的田地來耕作。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不少年紀不大的女子陸續選擇下山還俗再嫁，所以在清風觀的女冠已經少大半。清風觀原租的五十畝地，如今沒有足夠的人手耕作，所以要退租四十畝，只留十畝，你們可以另租他人。”甦清沉說道，去年開始，太後下了新政令，不鼓勵名間為夫家守貞，為促進人丁增長，鼓勵寡居女子再嫁，凡是嫁娶成功，朝廷贈銀三兩為嫁妝。政令一出，不少原只是避亂，逃荒無家可歸的女子便陸續下山嫁人，也讓負擔沉重的甦清沉松了一口氣。不用養那麼多人，自然也不用再租那麼多的土地了，原本道觀就有幾畝地，再加上那十畝，應該就差不多了。
“小姐，我覺得可以退租。”文竹高興對的千雅說道，她在想，她和小姐運氣真好，若是清風觀早點和蔡員外說退租，那蔡員外肯定就不會賣地了，現在她和小姐撿了個便宜，她們把土地另外租給其他雇農，租金肯定可以比清風觀高一些，想想文竹就覺得撿了個大便宜。
“嗯。”千雅微微頷首。
“問題是，清風觀的人手驟減，清風觀欠你們的米糧，這一兩年內，怕是還不完，能否多寬限兩三年。”甦清沉語氣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並不是她清風觀想賴賬，這一兩年內是在還不完。畢竟她清風觀都是女子，女子氣力不大，耕作的田地有限，所生產糧食，也就勉強只夠糊口罷了，只能擠一擠糧食還債，這債務其實都堆積了好多年還沒還完，也難怪蔡員外想把田賣了。
“小姐，你覺得呢？”文竹問一旁的千雅，沒忘自己的身份，只是個丫鬟，不敢擅作主張。
“可以。”千雅見道觀很破舊，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錢的樣子，她也向來不喜歡為難弱者，自然不會在意那十五石的糧食。
“十分謝謝小姐通融，不知小姐如何尊稱？”甦清沉見千雅毫無猶豫的就答應了，心里自然是高興的，雖然蔡員外不至于為難清風觀，但是每次都沒什麼好臉色。眼前長得極似獨孤千雅的人明顯對這十五石的糧食根本不屑一顧，顯然出身極好，確實不在意這些糧食，這倒是讓甦清沉聯想到獨孤千雅的出身，如果是獨孤千雅，不在意，倒真的完全合理。不過，眼前之人的不在意，確實讓甦清沉心情輕松一些。
“你叫我家小姐千小姐就行了。是這樣的，我們是從外地來這里的，剛買了田地，想在自家田地上建房，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哪里找實在的工匠，而且這些天也無處可去……”文竹欲言又止的說道。
聰明的甦清沉，馬上就知道文竹的意思。
“我們清風觀正好空置了一些房子，如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清風觀住下。至于找工匠之事，我倒是認識一些好工匠，等明日，我帶你去找他們。”甦清沉善解人意的說道。
千雅看著破舊極的清風觀，內心其實很嫌棄的，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總覺得自己如果挑剔，就顯得太過嬌生慣養，她覺得自己一個武將出身，豈是吃不了苦的人，就算靈魂只有十七歲，千雅內心就是有一股傲氣。
“那就麻煩道長了。”文竹聞言，十分高興的說道，她本來對甦清沉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現在印象就更不錯了。
“不客氣，這是清風觀的應該做的事情。寒舍簡陋，我現在帶你們去房間看一下。”甦清沉倒是很有誠意的打算帶她們兩個去看房間。
“好啊。”文竹馬上就答應了，雖然她也覺得有點破，配不上小姐的身份，不過還是先看一下房子，再做決定，畢竟如果真的破舊的話，真不能讓小姐委屈到那個份上。
于是甦清沉便帶千雅和文竹去清風觀最好的房間看了一下。
文竹覺得，雖然舊歸舊了一點，但是倒是沒有太大瑕疵，稍微裝置一番，應該還是可以的。現在非常時期，只能委屈一下小姐了，畢竟她們的錢真的不多了。
“小姐覺得呢？”文竹一臉期待的看著千雅。
“可以。”自小養尊處優慣的千雅，內心是排斥的，但是她不斷告訴自己，自己現在不是獨孤千雅了，她要習慣這樣的日子，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住這里。
“那我們就住下了。”文竹見自家小姐可以接受，馬上轉頭對甦清沉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蕭九成︰好怨念，又沒有出場的機會
第259章
文竹知道，對于這樣的房間，對自家小姐來說，十分簡陋，好在還算干淨，所以她又重新清理了兩遍，再去山下買了一床的新被褥，再添了一些東西，重新布置了一番。還真別說，文竹這麼一搗弄，還真的是翻新了一般。
“委屈小姐了。”文竹一邊給千雅鋪床，一邊對坐著的千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