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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春 第74節

    周鳴玉于是道︰“大人肯與我同行,便是不排斥,無非是想要一個值得信服的理由,證明你我在此事上,實為同黨。”
    宋既明沒有否認,問她道︰“所以,姑娘可否給我一個這樣的理由呢?”
    周鳴玉說起假話信口拈來,還適時地做出隱忍的表情來,誆他道︰“我會來這幾個村子查看,自然是也遇到了相似的情況。家中父兄突遭橫禍,我不肯接受那些官家的說辭,難道大人心中,對此便不曾有疑慮嗎?”
    宋既明回頭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為了父兄啊。”
    周鳴玉點頭,道︰“正是為了我父兄。”
    她自覺也算不得欺騙——這邊礦上的事情,原本就與她父兄之死有關。
    宋既明故作懷疑道︰“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卻從來沒見過你,也不認識什麼姓周的人家。”
    周鳴玉對答行雲流水︰“我家不在此處。是我父兄來這邊做工遇了意外,我一直不肯相信,卻沒有辦法。如今脫了奴籍,有了自由身,又能來這邊,自然想要詢問一番的。”
    宋既明又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此處的?”
    周鳴玉道︰“我听說此地之前有不少青壯都在北面礦山做工,所以想來問一問的。”
    她偏首看向宋既明,問道︰“大人的父親叔伯,也是去礦上了罷?”
    宋既明此時才仿佛相信了似的,淡淡地“嗯”了一聲。
    周鳴玉輕輕笑了笑,和他接上了前頭的話︰“大人覺得奇怪嗎?他們去的時候,不曾明說礦山,只說外出做工,官府回來報信的時候,又只說是遇到了意外。若是真有這樣大的意外,要了這麼多人的性命,豈能外頭一點風聲都听不見的?”
    宋既明接口道︰“如此,要麼是有人將意外壓了下來,要麼是有人動手除掉了他們,無論哪種情況,都是為了滅口。”
    周鳴玉道︰“沒錯,所以我們只要想辦法,查明白當時礦山上發生了什麼事就好了。”
    宋既明側目瞥她,道︰“想辦法,查明白。周姑娘,你這話是點我呢?”
    周鳴玉口中道“不敢”。
    宋既明回過頭去,淡道︰“周姑娘,你須知道,此事過去太久,無謂重新提起。我身居高位,卻至今未能為我家人討回真相,可見背後水深,有人故意遮掩。”
    周鳴玉面色微冷,道︰“大人此言,是要放棄調查此事嗎?”
    宋既明側首看見她和聲音一樣冷冽的表情,听她用有些失望的語氣繼續道︰“親人慘死,卻因畏懼權勢,不敢發問,這是正確的嗎?”
    宋既明沒有說話。
    周鳴玉微微皺起眉心,道︰“大人若不肯插手,還望今天之事,就當沒有听過。”
    她手中提起韁繩,便要往前走去,宋既明卻叫住她,道︰“周姑娘,我在上苑的時候,可有這樣不問明白,便草草將你定罪?”
    周鳴玉回頭看他,听他道︰“就憑你那樣跪地哭嚎兩句的苦肉計,任誰看見也不會信你是真的無辜罷?”
    宋既明縱馬提上兩步,再次與她並肩,道︰“我是要提醒姑娘,此事艱難,憑姑娘一己之力,未必可以做到。”
    周鳴玉無謂道︰“那我也要做的。”
    她既然已經與宋既明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又何妨堅決一點。
    她不確定宋既明是否是在低頭的瞬間笑了一下,但是當宋既明再次抬眼與她對視之時,她听見他同她說︰“那麼,我願為姑娘同黨。”
    謝姑娘啊,謝姑娘,當年一飯之恩,救我全家性命,時至今日得以重遇,我豈會拒你相邀?
    小別山下別後逢,人生難得是再見啊。
    周鳴玉不會明白這個永遠板著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麼在此刻突然在此刻對她露出了那樣淺淡的微笑。
    她抬手扶了扶幕籬的邊緣,看見他的眼楮明亮,仿佛帶著什麼她根本看不懂的意味。
    她疑心是自己看錯了,最後也只是垂首笑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宋既明沉聲應了,從自己的馬鞍上解下了水壺遞給她,道︰“這是今日我出城時剛買的,不曾用過,姑娘拿去喝罷。”
    周鳴玉的確是以沒水為借口進村的,可是她的馬車上,其實還有一壺水。
    此刻她剛剛與宋既明達成一致,她總覺得,似乎不好立刻就駁了宋既明的面子。
    于是她伸手接了過來,又道一句︰“多謝大人。”
    宋既明道︰“不謝。”
    他微頓了頓,聲音放得很輕,又接了一句︰“滴水相報而已。”
    周鳴玉沒听清後面那句話。
    她接過水,猶豫著沒有喝,見宋既明的目光落在別處,並沒有看向這邊,便又放下,綁在了自己的馬鞍上,而後才同他道︰“這次大人前來,是知道此事與端王府有關系?”
    宋既明自然是知道的。他在宮中守衛今上,朝中發生了什麼他自然清楚,之前楊簡回來稟報端王私開礦井的事,他就聯想到了自己父親從前的事。
    所以,在知道楊簡受傷無法出行之後,是他主動向今上請命,一路護送端王府一行人回晉州封地的。
    周鳴玉見他點頭,又問道︰“那大人一路護送他們,可曾發現什麼呢?”
    宋既明道︰“不曾。”
    周鳴玉有些失望,宋既明卻又道︰“不過有一條線索,我可以告訴姑娘。”
    周鳴玉的眼楮又亮了起來,忙問道︰“什麼?”
    宋既明瞥她一眼,方道︰“當年我父親和同村的叔伯一齊遇難,我不肯信官府所謂意外的說辭,便四處找人查證。後來遇到一個鄰村逃難回來的人,果真說是此事中另有蹊蹺,上面有人拿重金封口,不讓人言。我不滿之下去衙門報官,幾處衙門卻都不理,次數多了,甚至派出殺手,到我家來滅口。我無奈之下,只能帶著其他家人逃亡去上京。”
    周鳴玉聞言,微眯了眯眼。
    宋既明繼續道︰“當時來我家滅口的,有兩個人,全都穿著黑衣,帶著面巾,看不出是什麼身份。但他們用的刀很特別,刀柄上的花紋和一般常見的不一樣,我記得非常清楚。後來直到我在上京入了禁衛,才知道,那樣的刀是軍中所用的。”
    周鳴玉問道︰“是東境軍?”
    宋既明點頭確認道︰“是。”
    周鳴玉冷哼一聲,道︰“端王府果然和東境軍有勾連。”
    宋既明沒料到她已經查到了軍中和端王府的勾結,提醒她了一句︰“我的建議是,你先不要貿然行動。”
    周鳴玉問道︰“大人有什麼想法?”
    宋既明道︰“先時陛下派工部大臣來此處查看礦山,就是為了調查端王的行跡,沒過多久那大臣便出了意外去世。此事想也知道是他害怕行跡敗露所以滅口。我在路上一直與部下通信,得知朝中已另派了工部和刑部大臣來此調查,將端王送到時,我也與他們打過照面。此次聲勢浩大,端王一時半會兒,應當不敢貿然下手。”
    周鳴玉道︰“所以大人是想等著他自己露出馬腳?”
    宋既明答道︰“處理不了來查證的大臣,就只能在礦上動腦筋。他私開礦井之事為真,延續了這麼多年,不可能毫無痕跡。”
    周鳴玉思忖了片刻,道︰“北邊是鐵礦,大人覺得,前些年他在鐵礦上私開礦井,有沒有可能是為了私制軍械,換取錢財?”
    宋既明立刻望向她︰“你是查到了什麼?”
    “沒有。”
    周鳴玉干脆地否定︰“我只是猜測。听說東境海域上的海寇,是憑著大箭橫行無忌。若是沒有人幫忙,他們從哪兒拿到源源不斷的鐵箭?”
    宋既明的目光明顯銳利起來,他沉聲道︰“此事不能僅憑推斷,需得要確切證據,才好證實。姑娘莫急,等我回了端王府,會尋機會去查。”
    周鳴玉點頭,同他道︰“既如此,我去前面和賀掌櫃說一聲,加快腳步進城。”
    宋既明道︰“急什麼?”
    周鳴玉理所當然道︰“早些進城,早些去查。晚一刻,就多一分證據被他毀掉的風險。大人再去找,豈不就更難了?”
    宋既明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開口問這句話,並不是周鳴玉所想的意思。
    他的態度明顯地松弛下來,不再是前面和她討論端王與礦井那樣嚴肅的態度。
    他輕松地同她道︰“姑娘不是要去看看小別山嗎?不著急。”
    周鳴玉愣了愣,道︰“大人明察秋毫,听不出我是拿小別山當借口?”
    宋既明答道︰“風景秀美,可堪一觀。”
    周鳴玉笑道︰“要事未完,哪有這個閑心?若是一切順利,日後再來不遲。”
    她頗輕松地看了看遠處山巒,道︰“那山好端端立在那兒,又不會長腿跑了。”
    她提了提韁繩,縱馬向前去,安排車隊加快速度,務必在日落之前趕到城中。
    宋既明在後面跟著,微微嘆了一聲。
    他豈能不知道此事麻煩?今上派出數位大臣,又將他調配出來一路跟著端王,寸步不離就是為了監視;而據他所知,在他離京後沒多久,楊簡也來了。
    這位楊指揮使是今上最鋒利的爪牙之一,這麼多日雖從未現身,可他跟在端王身邊,卻明顯能察覺到他們在背著他設法對付來人。
    這麼著急去做什麼?
    楊簡在城里,他是一點都不想讓她去。
    第71章
    宋既明一路護送端王府上一行人回晉州,是得過今上的聖意,要他緊盯端王府的所有行動。
    而他自打听說了端王私開礦井的事,便想到了父親死後自己申訴無門的舊事,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也不可能放過。
    這一路,他雖然時不時表現出一副放松警惕的模樣,但實際上,一直在緊盯端王府上的一舉一動。
    所以,他也就順利地發現,端王雖然看起來是個不問公事的閑散王爺,但身邊來來往往傳遞消息的親隨,卻實在算不得少。
    宋既明這次前來,身邊也帶了不少人,四下消息還算靈通,自然也就知道,楊簡初初奉命前來,尚未到此地,便遇了伏擊,而後便再無影蹤。
    若說這事和端王府上毫無關系,他也是不信的。
    他原本是想要等等再看,但現在楊簡處一直沒有消息,今日又遇上了周鳴玉主動相邀,那也無妨主動出手。
    快要進城時,他主動與周鳴玉分開,先行一步。
    “此地是端王的地盤,眼線遍布各處,我不便與姑娘繼續同行。姑娘住在何處?我若有了消息,也好前去相告。”
    周鳴玉問過之後,給宋既明說了一處詳細的地址︰“這是他們提前租下來的小院兒,我們期間都住這里,不會有別的閑雜之人。大人若有消息,可放心前來。”
    宋既明點頭表示記下,又問道︰“繁記在各處都有客棧,姑娘來此處怎麼還特別租了住處?”
    周鳴玉無奈道︰“晉州的物價都亂了套了。我們當家的嫌賠錢,把這邊好幾處生意都停了。”
    其實賠是說不上賠的,但如祝含之那般見不得丟錢的人來說,賺得少了,就是賠了。
    若是賠了,還不如不干。
    宋既明听見這話,沒有多言,只道︰“姑娘稍等就是,莫要貿然犯險。”
    周鳴玉欣然應允,頷首道︰“那我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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