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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發戶的前妻重生了[年代] 第96節

    閻肇和閻星一起長大,閻星死了,他心里只有傷心和悔恨。
    閻衛從小沒見過幾面閻星,于那個五歲就死的孩子,不但沒有親情,反而還有種暗暗的埋怨。
    埋怨因為她的死,自己受過的那些苦,挨過的那些罵。
    頓了頓,閻衛又說︰“大哥眼光好,78年政策一解封,他就帶著全家出國了,我也全憑老丈母娘接濟。爸你們還不知道嗎,心里只有工作,天天加班到三更半夜,軍區的活閻王,這麼多年,錢也沒落下,什麼都沒有,別的領導子女全出國了,在美國享受天堂人生,誰說什麼了,就他不肯放我們出國。”
    這麼听著閻佩衡又似乎沒什麼相好。
    那為什麼周雪琴能威脅他那麼久,他還願意斷斷續續給周雪琴五千塊的?
    話說現在已經是3月份了,周雪琴去南方販煤已經很久了。
    她生病後呂靖宇也趕到南方去了,呂大寶和曾經的小旺兄弟調了個個兒,據周巧芳辛災樂禍的講,呂大寶現在住在周雪琴娘家,天天挨的恰是曾經打小旺和小狼的,周二哥那幫熊孩子的打。
    看起來囂張到不可一世的閻佩衡,當初到底是怎麼被周雪琴給威脅的?
    而就在這時,院外突然探出一只圓圓的小腦殼,往里面看了看,又縮了回去,轉眼,閻西山急匆的的進門了。
    乍一進門,也是小心翼翼,膽顫惴惴︰“這怕不是閻衛?”
    閻衛和閻軍,小時候也偶爾會回老家,不過閻佩衡跟甦文關系不好,倆兄弟來也不過草草逗留一下。
    家里氣氛緊張,除了閻肇,倆大的畢竟已經扔離心了,來老家只是應付。
    閻軍出國的時候也只是回到鹽關村,給他娘磕了幾個頭,就帶著妻兒遠走了。
    閻衛倒也認識閻西山,但那只是個老是擦不干淨鼻涕,嬉皮笑臉的小黑五類。
    在首都的時候,乍一听陳美蘭的身世,之所以閻佩衡勃然大怒,其中一條就是,美蘭居然是閻西山的前妻。
    在閻佩衡的印象中,閻西山又算個什麼東西。
    可你看閻西山現在,修身的呢子大衣,略卷的長發,氈呢帽子,神似……費翔?
    “二哥好啊,美蘭,趕緊的,給我簽個字。”閻西山簡直樂得眉飛色舞︰“周雪琴……呸呸呸,咱不說這個,就在剛才,你猜怎麼著,上海一家國有大廠,要跟咱簽了一個長達一年的,30萬的供煤大單,我立等著簽合同。”
    他手里果真拿一份合同,看抬頭,甲方果然是一個來自上海的國有大企業。
    煤炭供應合同,還是長期的。
    陳美蘭上輩子看過的合同可不少,點對點,面對面,一目掃下去,合同有沒有坑,甲方有沒有在合同中搗鬼,她基本都能看得出來。
    閻西山繼續說︰“前幾天從上海來個人,普普通通的,把咱們西平市所有的煤廠全走了一圈,來咱們西山公司的時候,因為挑挑揀揀,說說叨叨含含糊糊,夾夾逼逼,還是給我轟出去的,但就在今天,他提了三萬塊的預付款,來要跟我簽合同。說是持續一年,三十萬塊,先打款,後發貨。”
    這是國有企業的正規合同,既沒坑也沒什麼可搗鬼的。
    對方打一筆款就發一批煤,重要的是合同期限,以及煤的品質,對方特地注明,必須是經過清洗環節的煤。
    難怪閻西山這麼高興,差不多要手舞足蹈了。
    整個西平市,只有西山公司的煤是清洗過的,對方被他罵走又回來。
    就是因為他的煤品質過硬。
    閻西山其實特別慚愧,畢竟曾經陳美蘭押著他裝煤炭清洗線的時候,他揚言真能賺錢,自己就要吃屎的。
    陳美蘭接過筆,默不作聲的簽了字,繼而伸手︰“錢呢?”
    三萬塊的預付金,按理閻西山該給美蘭的。
    “給給給。”
    這錢閻西山給的特別痛快,他最近也隱隱听說了,據說南下販煤的那幫,大多數煤全自燃在半路上了,那幫躲在南方回不來,最近有好幾個還打電話問閻西山,想不想轉讓他們的礦窯。
    要是他真能多轉讓幾個礦窯回來,不止西平,他可能會成為整個陝省最大的礦老板。
    曾經,閻西山覺得小眉是個好女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後來發現周雪琴變了,變得會賺錢了。
    總覺得美蘭既傻又執拗,听她的,自己能把褲衩都賠掉。
    可現在,真正三十萬的大單來了,這個大單至少能把他現在所做的基礎工作的一半成本給搞回來。
    閻西山開心啊,他樂,他現在覺得自己跟美蘭一起搞才能賺大錢。
    “對了,閻肇呢?”接過合同,他又問一句。
    閻衛努了努嘴︰“地窖里呢。”
    說起這個,閻西山就又想到一件事情,範祥父子被批捕了,雖說目前還沒審理,但閻肇居然極其完美的沒有把自己牽扯進去。
    西山也覺得自己陰暗卑鄙,但顯然,閻肇不可能被車撞死了。
    他居然在地窖里,地窖可是蛇窩,這老宅的地窖好久沒人進了吧,他會不會被蛇咬死?
    要那樣,這麼會賺大錢的美蘭,以及他那在東方小學彈鋼琴彈的最好的圓圓可就……
    “地窖好,涼快,讓他多呆一會兒。”
    “二爺呢?”順嘴,閻西山又問。
    “跟老三一起,地窖里頭。”閻衛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地窖里有蛇啊,會咬人的,怎麼不把二爺喊出來?”閻西山大驚失色︰“二爺可是咱們村唯一的大人物,你們怎麼能讓他下地窖。”
    大人物不在于有錢,而在于身份地位,以及能動用的權勢。
    鄰里鄰居,平常用不到這種大人物,但是,就比如鹽關村曾經有個叫閻保東的人,上首都做點小生意的時候被人打死了,首都那邊公安沒當回事兒,推脫著不管,閻保東他爹于是試著給閻佩衡拍了個電報,講了一下案子。
    才過了半個月,凶手就被首都公安抓了起來,當年嚴打的時候槍斃了。
    這就叫權勢,他是首都少有的握有權勢的人。
    人和人的視差就在這兒,閻西山這種死狗流氓都尊重閻佩衡,閻衛可無所謂,攤手笑了笑︰“他自己不出來,誰拿他有辦法?”
    雖說閻衛為人很溫和,也很有禮貌,但陳美蘭還是很不舒服,不舒服于他提起親媽親妹時,那種平淡,隨意的口吻。
    但跟閻衛她懶得聊,就問閻西山︰“從這兒出去,你是不是得去趟公廁”
    閻衛和閻斌听不懂,但閻西山可是曾經在美蘭面前夸過幾次大口的。
    每一回他都準備吃屎八斤。
    回回都是美蘭押得準,他跟著美蘭,就像掉在一坨熱牛糞里的屎殼郎一樣,簡直要美死了。
    “行行行,我走,行了吧。”回頭他摸了摸跟在小旺身後的圓圓︰“閨女,等著,爸爸去給你賺大錢。”
    南下的那幫子真的因為煤自燃而賠掉了褲衩,閻西山準備著手收購他們的煤窯,繼而成為陝省最大的礦老板了。
    他把三萬塊現金一沓子給了美蘭,瀟灑的揮手說個再見,走的活像一只開屏的騷孔雀。
    閻衛特別驚訝︰“西山這暴發戶厲害,一筆居然能賺三十萬,在咱們國內,暴發戶們現在這麼有錢?”
    陳美蘭沒吭氣兒,因為看閨女跟小狼牽著手站在門檻外,一直笑眯眯的朝著這邊看,于是招手說︰“進來啊。”
    閻衛順著美蘭的手望過去,突然就失聲喊了一聲︰“閻……閻星?”
    閻斌也笑著問閻衛︰“這丫頭是不是像小時候的星星?”
    閻斌只記得自己小時候見過的閻星,跟圓圓長得有點像,但閻衛回家之前,還從父親的書里看過閻星的照片,所以,閻衛的感受更直觀,圓圓和照片上的閻星簡直一模一樣。
    “這就是我妹妹呀,圓圓。”小旺把圓圓和小狼一起拉進了院子,然後問閻衛︰“二叔,我爺爺呢,真在地窖里?”
    小旺雖然怕爺爺,但更覺得自己對不起爺爺。
    當初周雪琴和周母天天相對愁眉,哭的就是︰“閻佩衡但凡願意跟省領導打個招呼,運作一下,毛紡廠那債咱們不就不用還了?公公還是那麼大的領導,他手里還有那麼多錢,不是說要給小旺的嘛,為啥就不肯給,看看咱們過的日子。”
    以及一回回的,只要他在電話里喊一聲爺爺,對面就會傳來的那深深的一聲嘆氣,以及默默掛掉的電話。
    掛了電話,周雪琴就會使勁親他幾口,帶著他去買點好吃的,也願意陪小狼玩一會兒。
    可每次打電話,小旺都會有一種,親人們正在把自己撕裂的難受。
    這是真正意義上小旺第一次見爺爺,他現在已經不膽怯了,他知道爺爺不吃人,他心里對爺爺很愧疚,他是想跟爺爺搞好關系的,他還覺得爺爺肯定會喜歡圓圓。
    畢竟圓圓既會彈鋼琴還會唱歌,多可愛啊。
    “那不是你爺爺,是我爺爺。”一直沒吭聲的,老二家的兒子小閻哈發聲了。
    小旺可是大哥,他伸手準備跟閻哈握手︰“你好,我叫閻望奇,爺爺是咱們大家的。”他還把圓圓和小狼一起往前推了推。
    小閻哈突然一伸手臂,白白胖胖的手臂上,居然戴著個傳呼機一樣的東西,顏色是深綠色的,他看了看說︰“好吧,但是時間真的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
    小狼湊了過去︰“bb機。”
    “傻了吧,這可不是bb機,這是電子表。”閻哈一臉驕傲,看小狼伸手想摸,立刻說︰“不準摸,摸壞了要賠錢的,這一個二十塊錢呢。”
    要說傳呼機是這個年代暴發戶的象征,那電子表就是孩子們最風光的玩具了,學校里誰要手腕上戴個電子表,那就證明誰家有礦。
    小旺和圓圓一起把最大的不安定分子,小狼給拽了回來︰“不準摸。”怕摸壞了賠不起。
    再說地窖里,兩個男人的影子被手電筒照著,佔滿了整個地窖,皆是佝僂著身子,彎著腰。
    閻佩衡的手一直搭在那塊被補過的地方,額頭輕輕踫著。
    他突然就理解為什麼妻子總是哭的那麼難過,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年代,國家要求大家生孩子,于是他們為了國家壯大而努力的生。
    生下來要扶養,繁重的勞動,工分,各種任務,孩子都是風吹著長的。
    他們是夫妻,是戰友,是革命洪流中彼此的依靠,他們和這個國家所有的人一樣,只是一枚小螺絲。
    她是怕他知道了真相接受不了吧,那明明是他的錯,她說過多少回,讓他挖開地窖找到鼠窩,可他回回總說下次,卻從來沒把那個洞當成事過。
    她本來可以埋怨他,罵他,把他帶到這個地窖里,讓他跪下悔罪。
    那樣,要背負一生愧罪,無地自容的人就該是他了。
    可她卻準備把真相帶進墳墓,準備讓他一生都活的理直氣壯。
    她還曾說,讓他帶走閻肇,那時候其實她是想著要死的吧,本該兩個人的地獄,她親手把他推出去,然後給自己築起了一座堅固的牢房,一個人死守著。
    閻佩衡該說什麼。
    他一直想修復關系,所以把閻肇放在老家,他總是把大筆的工資寄回老家,也是希望甦文過得好。
    母親讓他離婚,他把母親罵到閉嘴。
    閻肇總是沉默,他也經常罵他,覺得他不如首都的兩個。
    可現在再看,他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不听話,執意奔赴美國,幾回喊不回來,氣的他回回吐血,在單位也沒有顏面。
    原來最貼心,最听話的二兒子不顧他給他物色了很好的工作,寵寵欲動,居然也想去美國。
    唯獨這一個,雖然沉默,可要不是他死死守著妻子,替他守著甦文,甦文很可能就自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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