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殷鶴成這樣說,顧書堯倒有些意外,之前殷鶴成並沒有跟她說過要去官邸,只是今早上這敬茶的確敬得她不太痛快,她和她們的思想差了一百來年,顧書堯也知道不是片刻就能扭轉過來的。而她又是晚輩,與其在這里受委屈,還不如去官邸兩個人過日子舒坦。
    顧書堯從老夫人這離開後,又去了殷司令那兒。殷司令身體好些了,雖然說話仍舊不利索,但至少可以交流了。
    然而也是因為殷司令能夠說話了,顧書堯才听人說起,殷鶴聞已經被殷司令送出帥府了,讓他去了一家寄宿學校念書。顧書堯知道六姨太那次跟她說話的時候,殷司令是醒著的,想必心里還是記恨的。
    如今想來,去官邸的確是一件好事,一來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二來殷鶴聞那邊她也更好去打招呼。
    第162章
    顧書堯和殷鶴成在帥府住了幾天之後,便去了官邸先住了一段時間。殷鶴聞被去了寄宿學校,他以前在帥府嬌生慣養,突然被送去學校又沒人照應,定是難以適應的。顧書堯實在心疼殷鶴聞,特意去看過他一次,還從官邸帶了好些吃的親自給他送去。
    殷鶴聞對吃的並不太感興趣,他還不明白最近發生的事情究竟是緣何而起,從前疼他的奶奶突然不願見他,他最尊敬的大哥又開槍打傷了他的娘親。
    顧書堯一時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他年紀也小,那些大人的恩怨情仇怎麼說給他听。殷鶴聞又求著顧書堯帶他去見六姨太,殷鶴成之前答應過,顧書堯便應下了,同意過兩天就帶殷鶴聞去見她娘。
    哪知一回官邸六姨太自殺的消息,是殷鶴成親口告訴顧書堯的。六姨太用削水果的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因為看在殷鶴聞的份上,殷鶴成之前並沒有要六姨太的性命,只將她軟禁了起來,卻沒想到她听到殷敬林被殺的消息後,親手了結了自己。
    顧書堯回去的時候,殷鶴成坐在沙發上面色沉重,見她進來了,將一封信遞給她,看著她沉聲道︰“書堯,六姨太自殺了,一個鐘頭前。”
    听殷鶴成這麼說,顧書堯當即反應過來,立即接過那份信並打開。
    信是六姨太特地寫給顧書堯的,泛黃的紙上字體娟秀。
    第一句話是向顧書堯道歉,她那天是沖昏了頭腦,並沒有真正想過殺她。六姨太說她實在活不下去了,殷鶴聞是她死前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她知道殷鶴聞和顧書堯素來關系好,希望顧書堯看在殷鶴聞的份上,在她死之後時不時替她看兩眼殷鶴聞。
    六姨太還將她的過往寫在了信里,一筆一劃娓娓道來。寫她是怎樣在最好的年華被迫嫁給了殷司令,又在怎樣偶然的情況下發現自己不過是個替代品,在帥府絕望淒涼地熬了好些年後,最後才義無反顧地愛上了殷敬林,繼而有了殷鶴聞。
    六姨太說她寫這些不是為了讓誰憐憫她、原諒她,只希望顧書堯替她記著,等將來殷鶴聞長大了再告訴他,不然這些事就跟著她永遠埋到地底下去了。
    顧書堯看完信之後,許久都緩不過來。殷鶴成坐在她身邊,她放下那張信紙,頭卻有千般沉。她將頭重重靠在殷鶴成肩上,語氣卻是無力的,“雁亭,你知道麼,我才答應鶴聞說帶他去見他娘親。”顧書堯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我剛到帥府的時候,我只覺得六姨娘做事最妥帖,做事利落又干脆,不想也是個可憐人。”她其實能體會六姨太的心酸,說到底,其實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殷鶴成伸過手來撫摸她的臉頰,淡淡道︰“放心,她的後事已經安排好了,她的父母也接到城郊的洋樓去了。鶴聞我已經讓人送他去洋樓了,喪事辦完後讓他外婆先帶回去,等他長大些再送他出國,不用你操心。”
    信在顧書堯看之前就已經被拆開了,听殷鶴成這麼說,他肯定是先看過了。
    顧書堯還想說什麼,殷鶴成卻已經岔開了話題,“書堯,已經到年關底下了,我們得先回帥府住。”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顧書堯听得出他不想再談六姨太的事情了。
    也是,六姨太在殷司令身邊處心積慮,暗中幫著殷敬林做了不少事,又差點殺了殷鶴成和他父親,顧書堯沒有資格要求殷鶴成同情她。
    而那份信里還提到了一個人——殷鶴成的母親,顧書堯還是第一次听到人提及她的存在,她原本以為殷鶴成的母親已經過世了,可似乎並不是這樣,逢年過節也不見帥府有人祭奠她。
    如果她沒有過世又會去哪了呢?整座帥府的人連同殷鶴成都是這般守口如瓶。顧書堯抬頭去看殷鶴成時,卻發現他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如今和他朝夕相處才更能體會他的辛苦,最近長河政府還是南方那邊似乎又出了什麼事,他每天處理軍務要很晚才能休息,有好幾次顧書堯睡一半醒來了,他才過來上床睡覺。
    年關底下發生了這麼些事,這個年注定過得不會痛快。雖然殷鶴成讓她別再插手六姨太的事情,顧書堯才是自己去城外的洋樓親自祭拜了六姨太。也是在那里顧書堯又一次看見了殷鶴聞,他的眼楮通紅的,卻沒有在哭,見顧書堯過來,也只是呆呆地望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顧書堯走之前給了六姨太的母親一筆錢,讓她們好好照顧殷鶴聞,將來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找她。顧書堯又走到殷鶴聞面前蹲下,告訴他部分原委︰“鶴聞,你爹是殷敬林,你娘之前幫著你爹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是因為那些事和你大哥發生矛盾,但是你大哥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殺你娘親。你娘雖然現在拋下你了,但是她也是有苦衷的,今後等你長大了姐姐再慢慢告訴你。”他摸了摸殷鶴聞的腦袋,鄭重道︰“鶴聞,誰都不要恨,你還有姐姐。”一輩子生活在仇恨中才是最可憐的。
    殷鶴聞一直沒說話,過了許久突然問︰“舒窈姐姐,我以後還能找你麼?”
    “我和你大哥都一直在。”顧書堯明白,殷鶴聞雖然不能原諒六姨太,但是對殷鶴聞並沒有太多敵意,之所以讓六姨太娘家那邊接走他也是殷老夫人的意思。
    殷鶴聞這邊安頓好了,顧書堯才著手去管燕北大學的事情,實驗室那邊一直是孟學帆在打理,基本上已經建好了。等開春後,就要招收第一批學生了,這個學科在整個燕北六省是首例,如何授課,如何選拔學生不能照搬法國那套,都要根據燕北的情況重新設計。
    因為是新學科,一時間只有孟學帆和顧書堯兩個人,孟學帆也感嘆︰“幸虧有你在一旁幫我,我一個人早就頭暈腦脹了,等真正開了學又有的要忙的。”他想了下又說︰“你剛結婚就老往學校跑,少帥沒意見吧,到了明年底,我認識幾個朋友也從國外畢業了,我已經給他們寫信過去了,希望他們畢業之後也來燕北大學,到時候人多起來總歸要輕松些。”
    創辦學科不是小事,顧書堯也察覺到了前路坎坷,但是教育是不能不抓的基業,殷鶴成也已經在燕北六省籌備軍校,由他親自擔任校長。
    顧書堯從學校回去後,又去了一趟藥房,到年末了攢的事情都要在新年之前處理好,她原本是去取賬本核對賬目的,卻無意中發現藥房中又新進了西藥來,最近很多西藥都是許長洲直接和國外的藥品公司聯系的,並不用事無巨細都經過顧書堯。
    在這些藥中顧書堯就看到了一種名叫“lady’s friend”的外用避孕藥,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帶了兩盒走。
    她和殷鶴成現在一直沒有避孕,殷鶴成又是年輕體壯的時候,再這樣下去懷孕是遲早的事情。顧書堯覺得現在還不是懷孕的最佳時機,畢竟明年一開學,實驗室那邊事情特別多,她不能留著孟學帆一個人去處理,到時候有了身孕兩邊都處理不好。待這陣忙完了,再懷孕也來得及。
    顧書堯雖然拿了藥,但避孕這種事還是得跟殷鶴成說一聲,這是夫妻之間最基礎的尊重,她也想問問他的意見。
    第163章
    因著是年底,帥府里外都掛了大紅燈籠,遠遠望去便可見一派年節的氣氛。
    如今成了婚,顧書堯是正兒八經的少帥夫人,見是她的車開進來,帥府的崗哨直接就放行了。
    殷老夫人最近郁郁的,因此最近幾天連同殷鶴成、顧書堯在內,都去老夫人屋里陪著她用餐。
    顧書堯回帥府時已經快黃昏了,連殷鶴成都在她之前回來。
    殷鶴成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抽煙等她,顧書堯知道自己回來晚了,便沒多少什麼,挽了殷鶴成的手一起去老夫人房里。等他們一同到老夫人那的時候,正趕上上菜。
    “雁亭,舒窈,快進來,就等你們兩個了。”四姨太和五姨太已經入座了,五姨太恢復了從前的殷勤,笑著招呼顧書堯和殷鶴成進去。
    再怎麼說,五姨太也是長輩,她主動示好,顧書堯和殷鶴成也沒駁她面子。
    六姨太和殷鶴聞不在,帥府的人便更少了。雖然面前擺了滿桌子的珍饈,兩位姨太太也好,佣人也罷都換上了亮色的衣裳,可還是能感受到帥府的冷清。
    殷老夫人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五姨太見狀不再吃了去看老夫人的臉色,殷鶴成也注意到了。
    殷老夫人沉著臉問佣人道︰“熬的湯給司令送去了麼?”
    佣人連忙應聲︰“老夫人,已經送去了。”
    殷老夫人點了下頭,卻也沒有接著再吃。五姨太看了眼老夫人,又看了下殷鶴成,轉過頭去對老夫人道︰“老祖宗,你忘了?現在雁亭才是咱們燕北六省的司令哩!”這帥府人丁稀薄,五姨太也是個明白人,只口不提殷鶴聞的事,換了個說法寬慰道︰“老祖宗,現在定原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還有他們小輩在,雁亭又有本事,挑得起頂梁柱。”話說到一半,五姨太又將視線轉移到顧書堯身上,笑著說︰“到了明年呀,讓舒窈給您生個曾孫兒,三年抱兩,咱們帥府不久熱鬧了麼?”
    五姨太這話的確說到殷老夫人的心坎上,殷老夫人也抬起頭,對殷鶴成和顧書堯道︰“你們兩呀,現在可是正式成了婚的,得加把勁了!雁亭,你瞧瞧身邊那些和你同歲的,哪個現在不是生了三四個了?都二十六了,該抓緊了!”那種生三四個的自然不都是原配妻子生的,都是納了姨太太。
    在這個時代,像殷鶴成這樣的身份、年紀,的確早該有自己的孩子了,老夫人這樣說也是情理之中,顧書堯只笑了笑,也不好說什麼。
    殷鶴成看了顧書堯一眼,對老夫人道︰“奶奶,孩子這事也急不得,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順其自然吧。”
    五姨太在一旁接話道︰“老祖宗,這種事老天爺自有安排,他們小兩口又都年紀輕,我們只要等著就是了。”她想了想,又跟殷老夫人說笑︰“您也別說雁亭身邊的朋友都生了好幾個,您難不成忘了和雁亭玩得最好的那個任子延,他到現在連婚都沒成呢?”
    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殷老夫人听五姨太這麼說,先前嚴肅的臉也露出笑容來。她罷了罷手,嗔怒道︰“你呀,倒是真會挑著人比,二十五六年婚都沒成像什麼話?”
    吃了晚飯,又在殷老夫人那坐了會。殷老夫人睡得早,殷鶴成也還有事,便和顧書堯先回自己房間了。
    殷鶴成最近著實忙,他回臥室後便開始批閱文件,顧書堯見他有事沒有打擾他,先去浴室洗了澡。
    等她從浴室出來時,殷鶴成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手里還燃著一根香煙。他在出神,過了一會才注意到顧書堯過來了。
    顧書堯在他身邊的沙發坐下,柔聲問他︰“在想什麼事呢?”
    殷鶴成抽了口煙,偏過頭對她跟她說話,“程敬祥和穆明庚他們兩又鬧掰了,兩邊都在四處拉攏人。”
    乾都那邊的情況顧書堯也了解不少,便和他分析︰“程敬祥怕不是穆明庚的對手,穆明庚軍權在握,程敬祥就算名聲在外,也只是個空架子。”
    殷鶴成笑了下,“姓程的就是不甘心只做個空架子,四處暗中找人擁護他。”他又說︰“現在南方那邊準備成立一個南方政府,和長河政府唱對台戲,方中石便是那里頭的一份。”
    政府一多,各為其政便免不了內訌,只是長河政府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實在混賬,這些的確都是棘手的問題。
    “不會打仗吧?”顧書堯問他。
    殷鶴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听殷鶴成的語氣,顧書堯明白他是不想參與的,但是上次程敬祥還特意來參加了他們的婚禮,想必是做了打算的。萬一南北兩方打了起來,誰能獨善其身?再者,國家一內亂,那些虎視眈眈的侵略者又趁機進攻怎麼辦?
    如今這樣的局勢,便可以想見往後無休無止的戰爭。殷鶴成在一旁皺眉抽煙,顧書堯看著有些心疼。要是戰爭一打想,又是生死未卜、聚少離多的日子,他的確應當早些有孩子的,何況他已經二十六歲,也不是那麼年輕了。
    顧書堯一想到這些,心里便多了感嘆,眉宇間也添了憂愁。
    殷鶴成並不想讓她憂心這些,按滅了煙直接將她抱到腿上,一邊摟著她,一邊與她耳鬢廝磨︰“我們說點別的吧。”
    她稍稍偏過頭,臉頰在他唇邊擦過去,明知故問︰“說什麼?”
    “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孩子?”他是貼在她耳畔說的,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煙草香味。
    她其實一回來就想跟他說這個,而如今他卻主動提起了。顧書堯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定定看著他。
    “夫人,這麼嚴肅看著我做什麼?”他問她,眼邊帶了一絲笑意。
    顧書堯緩緩開口︰“生孩子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許再抽煙了。”
    “為什麼?”
    “抽煙對你身體不好,對孩子也不好。”
    殷鶴成煙癮並不輕,心煩起來習慣用煙來排遣。顧書堯突然這樣要求,他為難地笑了下︰“他們都抽煙,又不止我一個人。”
    他說的的確是實話,盛軍里的將領幾乎沒有不抽煙的,他抽煙也是回國之後染上的,事務繁雜肩上的擔子又重,不知不覺便成了癮。
    她將臉湊過來了,嬌蠻道︰“我不管,他們又不是我的丈夫,又不要我生孩子。”她剛剛洗完澡,只穿了一件淺粉色的絲質吊帶睡裙,那樣的粉色襯得她胸前、手臂一片雪白。她身上還有一股玫瑰香味,是她新買香皂的味道,聞起來格外誘人。
    殷鶴成若有所思地揉捏她細滑的手臂,一時沒答話。
    顧書堯生氣了,從他身上下來,將手臂從他手中抽離,“你不答應的話,那就算了吧。”
    他哪里肯讓她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什麼算了?”
    顧書堯看著他,“你說呢?”
    “你還想算了?”殷鶴成將她拽回懷里,玩味似地看了會她,突然將她摟緊了道︰“行,我答應你。”
    她知道他煙癮重,也不指望他一兩天戒干淨。他的煙就放在茶幾上,她也沒要他的,“你得說到做到,我知道你煙癮重,我也不要求你一兩天戒掉,但是至少別當著我的面。”
    他往她腰上輕輕掐了一把,直接將她抱去床上,“放心,我對你的癮比煙癮還要重。”
    新婚燕爾,談什麼克己制欲是不可能的。他原本就是軍官,體力耐力比尋常人都要好。在這件事情上,從來只有她告饒的份。
    反復來了好幾次,她終于耐不住求了饒。完了事,他摟著她說了會話,習慣性地摸床頭櫃上的煙。
    然而他剛一起身,她的枕頭已經砸了過來,“殷鶴成,你說話要算數。”
    听她那般咬牙切齒,殷鶴成還是將煙盒放下。她依舊不甘心,朝他伸手,“煙,拿過來!”
    他難得這樣配合,一絲猶豫也沒有,只看了她一眼,便將煙盒遞給她。
    哪知顧書堯剛將他的煙放到她那側的床頭櫃上,他突然從後摟住她的腰,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扔枕頭這麼有力氣,看來剛剛是裝的。”
    顧書堯奈何不了他,最後還是就範了,她能感覺到那股熱流在她身體里釋放。不過,她並沒有避孕,之前帶回來的那兩盒藥被她扔進了床頭櫃的抽屜里,連提都沒有和他提。或許妥協才是夫妻之間的常態,她知道他不想等。
    兩個月之後,燕北大學復課,她和孟學帆新創辦的專業開始第一批招生。那段時期事情的確多,起先她還擔心了若是有了身孕怎麼忙得過來,不過她並沒有懷上孕。
    顧書堯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和她既沒有避孕,又沒有怎麼節制,居然兩個月了都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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