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顧書堯將書闔上,心事重重地望著他,並沒有說什麼。
    並不是手上這本書有多精彩,她更多的是失眠,一來是他還沒回家,二來是她在為今後的事情發愁,她知道他的生日就在下周末,按照往常的慣例那天是要在帥府辦酒宴的,她不可能永遠躲在這個地方和他這樣過下去。
    可她對那個家的氛圍有發自內心的排斥,一想到這從前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又涌了上來。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如果回去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壓抑、爭執、爆發,她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殷鶴成將大衣脫了,在床邊坐下,他此刻也在看她。
    他們其實想的是同一件事,老夫人也說了,要他生辰的時候將人帶回來,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可他知道她不願意。
    她其實也看得出他有心事,兩個人都在等著對方開口。
    顧書堯從被子里鑽出來,走到他身後坐下,從他背後摟著他,頭緊緊貼在他肩膀上,從而獲取一點支撐與安慰。
    只是她還是沒有開口提那些事的勇氣,松開手給他捏了會肩,問他︰“雁亭,餓了麼?我給你煮了宵夜,現在就熱在鍋里,吃點麼?”
    他回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好。”
    誰都不提,事情便這樣無聲無息過去了,可他的生日一天天地在靠近。顧書堯這幾天心煩意亂,事情也雜,等空下來了才去了殷鶴聞那。
    下午的時候,顧書堯從燕北女大出來後先回了趟公寓,正準備去殷鶴聞那,殷鶴成卻提起回來了,問她︰“去哪里?”
    顧書堯原本想讓殷鶴成陪她一起去鶴聞那,可想起這些天來殷鶴成似乎並不是很樂意提起鶴聞,還是對他道︰“我準備去鶴聞看看。”
    “讓司機送你,早些回來,我也是回來取文件的。”他雖然沒有阻止,卻也沒有主動說要去。顧書堯不知道他是真忙還是借口?想必他對六姨太那件事心里頭還是有些芥蒂。況且,殷鶴聞也未必願意見到殷鶴成。
    顧書堯心知肚明,他也沒說去,便沒勉強他,只笑著交代道︰“今天的晚飯就交給你了,要是你弄不好,可以去官邸請人過來幫忙。”
    “好。”
    顧書堯到殷鶴聞那的時候,他和往常一樣,也是在梁霽月家畫畫。顧書堯到梁霽月那的時候,梁霽月十分高興,笑眯眯地告訴她︰“你來的正是時候,你的那副畫像我今天才幫你裱起來。”她又說︰“我听鶴聞說你事情多,我就怕你沒時間過來,我下周就要回英國了,害怕沒法親手給你。”
    顧書堯不禁感嘆時光匆匆,“您這麼快就要走了麼?”
    鶴聞也在一旁道︰“梁阿姨,我舍不得您!”
    梁霽月笑著看了眼他們,“很高興能在盛州遇見你們。”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顧書堯也不好挽留。她接過梁霽月手中的畫像仔細欣賞,這幅畫不愧是梁霽月的手筆,既有寫實的真實,又有寫意的浪漫,畫中的她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之中,溫暖而靜謐。畫像的右下角和其他所有的畫一樣,標了一個花體的“l”。
    顧書堯由衷感嘆,“真好看,謝謝您。”她也好奇多問了一句,“這個“l”是您姓氏的簡稱?”
    梁霽月沒有回答是或不是,只說︰“從我畫第一幅畫起就這樣署名了。”
    臨別的時候,梁霽月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書堯,“顧小姐,不會,應該叫殷夫人,祝願你以後都能幸福。”
    梁霽月叫她“殷夫人”,顧書堯稍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笑著告辭︰“祝願您也是!”
    顧書堯和往常一樣先送殷鶴聞回家,路上牽著他的手問他的近況。
    殷鶴聞興沖沖地對顧書堯道︰“舒窈姐,等有一天我也能給你畫這樣好看的畫像。”
    “行啊,那我等著你!你好好畫畫。”
    顧書堯送完殷鶴聞後,便先回了公寓。她倒很想給殷鶴成看看這幅畫像,畢竟這樣的畫像她還是第一回得。
    一回到家,便听見了公寓里頭有人聲,進去一看是官邸的幾個佣人在廚房。見顧書堯回來,連忙打招呼︰“夫人回來了。”
    “雁亭呢?”
    “少帥臨時有事先出去了,要到晚上才回來,他吩咐過了讓您先吃。”
    廚房比官邸的要小太多,他們幾個人在里頭稍有些施展不開,而且也不太明白東西的擺放。顧書堯將畫放在沙發上,便去廚房告訴他們位置擺放去了。
    第183章
    殷鶴成到深夜才回來,顧書堯原本在等他,可實在太晚,她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半夜的時候,顧書堯隱約感覺到身邊有動靜,半夢半醒中她將手往旁邊伸了伸,踫著了一個結實而溫暖的胸膛。顧書堯覺得安心,很快便又睡著了。
    殷鶴成睡得晚卻起得早,第二天顧書堯起醒來的時候,殷鶴成已經起了。
    顧書堯雖然上午沒有課,也不用去實驗室,但還是起床給殷鶴成做早餐。
    顧書堯的早餐總換著花樣,這回給殷鶴成做的是陽春面,然而面做好了,卻遲遲不見殷鶴成到餐廳來。顧書堯接連喚了好幾聲,“雁亭。”,他也沒有答應。
    顧書堯覺得奇怪,走出去一看,才發現殷鶴成正在客廳,手里拿著她的那幅肖像。
    見殷鶴成入了神,顧書堯悄悄走到他身後,問他︰“怎麼樣,好看吧?”
    殷鶴成的肩稍微顫了一下,轉過身來看了顧書堯一眼,過了一會才說︰“好看,很像你。”
    顧書堯見殷鶴成的神色有些反常,多問了一句,“雁亭,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問顧書堯,“這幅畫是誰給你畫的?”
    顧書堯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如實告訴他,“這是鶴聞的美術老師給我畫的。”
    “鶴聞的美術老師?”
    “不是之前的那一位,他去他外婆家之後,又新找了一位美術老師,剛從英國回來的,人家還不要他的錢,只可以馬上又要回英國了。”
    “原來是這樣。”他淡淡道。
    “你到底怎麼了?”顧書堯實在覺得莫名其妙,殷鶴成今天為什麼會對一位美術老師這麼感興趣。
    殷鶴成又低過頭去看畫,顧書堯則凝神看著殷鶴成。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她發現殷鶴成的眉眼居然和梁霽月有那麼些像,怪不得當她第一次看到梁霽月的時候,她總覺得似曾相識,原來並不是因為六姨太。
    顧書堯也想起梁霽月曾說過,她之前有過一個兒子,但是很小的時候分開了,而她自己也是盛州人,難道?
    顧書堯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
    等顧書堯回過神來,殷鶴成已經將畫放下了。他和顧書堯一同走入餐廳,誰都沒有說話。
    窗外下著小雨,雨線刮在玻璃上,沙沙作響。
    殷鶴成坐在顧書堯對面的椅子上低頭吃面,顧書堯沒有什麼胃口,時不時抬頭打量殷鶴成。她猶豫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問他,“雁亭,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你媽媽現在在哪里?”她知道她的這位婆婆並沒有過世,只是從來都沒有人提起。
    顧書堯與話音未落,殷鶴成突然抬起頭來,目光冷峻盯著顧書堯。
    顧書堯被他這種眼神看得有些後怕,殷鶴成似乎自己也意識到了,連忙緩和了些,問顧書堯︰“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顧書堯想了想,道︰“你的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嗎?我覺得孩子的生日總是母親的受難日,所以就這麼想起來了。”
    殷鶴成“嗯”了一聲,卻說︰“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了。”
    顧書堯沒想到殷鶴成是這個反應,皺了下眉。
    許是顧書堯剛剛提到他過生日,殷鶴成道︰“下周末就是我的生日了,每年都會有一些親戚朋友來帥府替我慶生,那天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終于說了,顧書堯知道早晚有一天,殷鶴成都會讓她回去的。
    顧書堯只笑了一下,埋頭吃面,並沒有答復他。她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她心里覺得害怕,害怕一旦回去了,又會回歸從前的生活。
    殷鶴成已經吃完了,起身披上衣架上的大衣,準備出門。他從前出門前一樣,折回來走到顧書堯跟前來,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顧書堯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抬起頭來,叫住了他,“雁亭,我剛剛想了一下,我還是不打算回帥府。”
    “為什麼?”他只問了他三個字,語氣里辯不出來什麼情緒。
    顧書堯很冷靜︰“沒有為什麼?我答應你住在我這里,但是我從來都沒有答應跟你回去。”這間公寓是他們彼此的避難所,在這里可以不去面對孩子、長輩、世俗,可一旦從這里出去,僅存的一點的空間也會轟然崩塌。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爭執,他們彼此都學會了克制。
    殷鶴成的臉色稍微沉了沉,卻刻意放緩了語氣道︰“書堯。難道你一輩子都不回去嗎?你是我的妻子。”
    顧書堯的情緒反倒激動了些起來,“那如果我一輩子都生不了孩子呢?你有沒有想過,回去之後,奶奶和五姨太還和從前一樣逼著你娶姨太太。雁亭,我無法容忍和別的女人分享你,我一想到就覺得和噩夢一樣。那樣的日子我一分鐘一秒鐘都捱不過。”說到最後那一句話的時候,顧書堯的嗓子里已經帶了些哭腔。
    殷鶴成嘆了一口氣,走過來,輕輕拍了拍顧書堯的後背,安慰道︰“書堯,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她垂著頭不說話,像是一株被雨水淋濕的蘆葦,他看著心疼,連忙摟住她的肩,將她緊緊擁在懷里。
    公寓外,殷鶴成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殷鶴成剛一下樓,黃維忠便過來替她打開車門,殷鶴成走過來,低聲吩咐道︰“黃維忠,你替我派人去查一個人,今天就要結果。”
    殷鶴成要的這麼急,想必定是重要的事情,黃維忠不敢疏忽,連忙答道,“是,少帥。”
    殷鶴成走後,顧書堯一個人拿著那張畫像出了許久的神。
    殷鶴成的態度越是反常,越說明梁霽月的身份越不簡單,或許她的猜測是對的。既然殷鶴成什麼都不肯說,或許能從梁霽月那里問出些什麼來。更何況,顧書堯回憶起她和梁霽月之前的談話,梁霽月似乎有意跟她提起家庭。顧書堯能感覺得到,梁霽月其實是有話想跟她說的。
    一個離開母親的孩子,一個離開孩子的母親,顧書堯知道這份母子親情的可貴,雖然殷鶴成現在看上去並不願意面對,可她還是想幫他們。或許這是她身為妻子最後一件能幫他做的事情。
    宜早不宜遲,顧書堯正好上午沒有課,于是立刻去了一趟梁霽月家。
    顧書堯的車剛剛停在梁霽月家樓下,便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她家樓道中出來。顧書堯覺得眼熟,想了一會才認出來,其中有一個是殷鶴成身邊的侍從官。
    殷鶴成的人已經來了,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那些侍從官一見到顧書堯便立即上車走了,顧書堯也裝作沒有看見,直接往樓上走去。她去敲梁霽月家的門,還是梁霽月親自給她開的門。
    梁霽月見顧書堯這個時候過來,稍微有些驚訝,說道︰“鶴聞現在不在我這。”
    顧書堯笑了笑,說,“我今天過來,不是來找鶴聞的,是專程來找您的。”
    “哦?”梁霽月稍微頓了一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書堯眨了一下眼,“我們進去說吧。”
    “對對,你看我都忘了。”梁霽月才發現自己失儀了,十分抱歉,連忙請顧書堯進來。
    顧書堯進去後,梁霽月還和往常一樣招待她,讓佣人端來花茶和點心,“這是我新做的花茶,里面放的玫瑰,菊花,檸檬,枸杞,喝了對安神有好處,我上次看你精神不大好,你帶些回去泡著喝。”
    顧書堯接過茶,真誠的謝過後,故作無意道︰“您給我畫的那幅畫非常漂亮,我先生也非常喜歡。”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書堯特意去注意梁霽月的神情。果真,當顧書堯說起“先生”這兩個字的時候,梁霽月的眼皮忽然跳動了一下。
    “我先生對您十分好奇,一直在問我這幅畫究竟出自誰之手?”說著,顧書堯特意停頓了一下,說︰“我先生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位畫家這樣感興趣過。”
    梁霽月臉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含糊道︰“這樣麼?”
    “我說的都是實話,所以我也十分好奇。為什麼我先生會對您這樣感興趣,這就是我今天過來的原因。”顧書堯特意壓低了聲音,試探著道︰“梁阿姨,我先生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我過生日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如果不是母親十月懷胎,經歷那般辛苦,並不會有孩子的生命。我想我先生也是如此,只是我先生從小便與母親分離,並沒有嘗過和母親的天倫之樂,我听您說過,你也有一個兒子自由分離,想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先生才和您格外投緣,並不是僅僅因為一副畫……”
    梁霽月听顧書堯說到這,身子不自覺的發起顫來,柔聲制止道︰“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顧書堯見梁霽月面露痛苦,雖然印證了她的猜測,可顧書堯並不覺得高興,連忙道歉,“對不起。”
    梁霽月搖了搖頭,閉著眼楮平緩呼吸,顧書堯只在一旁看著,不敢說任何話。
    過了一會兒,梁霽月才開口道︰“書堯,你很聰明,我就是雁亭的媽媽。”
    雖然顧書堯一開始便猜到了,可听梁霽月這樣親口承認,心里是有有些震動。
    梁霽月忽然苦笑了下,“我已經猜到他看到畫了,剛才還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在我家門口晃,我猜到了。”
    “其實我也看到了。”顧書堯跟梁霽月坦白︰“我今天特意跟雁亭問了有關您的事情,可他似乎並不願意談。”
    “我明白,他恨我,他恨我是應該的,畢竟我離開他時他才只有四歲,我甚至在想他會不會記不得我了,可現在看來他還記得。”
    “他是記得您的,他一看到那張畫,便知道是您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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