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我們約好出堂見。把他送走了,我也該去找亮先生。和爺爺打過招呼,我就離開了家,眼瞅著要過年,我爭取在年前把這些亂事辦妥。和王二驢的約定好了,過完年我們就正式出堂看事。
    臨走前我在猶豫帶不帶毛球,毛球唧唧叫著,像是通人性一樣抓著我的袖子不松開。我一咬牙,帶著它吧,它以後肯定要成為我的助力,就讓它鍛煉鍛煉。
    我們村離丹東不算遠,動車一個小時就到了。我打听去民安縣的路,在路上又耽擱了一個來小時,才到了這處小縣城。民安縣靠近鴨綠江,甚至能看到對面的朝鮮,這是個很安靜的小城,看不見車水馬龍,來往通勤都靠三蹦子,估計坐著三蹦子半小時內就能把這座縣城溜達一圈。
    我和三蹦子司機打听亮先生,根本就沒人知道,如果是名字里帶“亮”的,那就太多了。
    先住下來,慢慢打听吧。我找了家還算體面的旅館住下,問店老板認不認識什麼亮先生。
    旅店小老板還真提供了一條信息,街對面有個學校,是本縣唯一的高中,叫民安高中,里面有個打更的看門老頭,外號叫老亮。這老亮平時喜歡喝個小酒,不過從來沒耽誤過工作,學校的領導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老亮有時候打酒路過旅店,就和小老板聊天,天南地北他都知道,侃起大山來雲山霧罩的,而且此人好面子,讓大家都管他叫亮先生,可誰也沒理這個茬,還老亮老亮叫著。
    無法確定老亮是不是就是亮先生,只能看到再說。我問老板,今天能找到他嗎?小老板看看日歷,說差不多,今晚他值班,肯定得喝酒,會到隔壁的酒鋪子打酒。
    老板告訴我,隔壁的鋪子賣一種朝鮮酒,是用朝鮮大米釀的,誰家都沒有,就他們家有,而老亮就喜歡喝這個,有味。
    我讓老板幫我留意,如果他到了就通知我。交待完了,我回到房間休息。
    到了晚上的時候,房間電話響了,老板催促我趕緊下去,說老亮來了。
    我趕忙來到樓下,正看到老板在和一個老頭聊天。這老頭看貌相至少能有七十歲,長得瘦小干枯,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棉襖,干裂的手上提著酒壺,正和老板瞎侃的起勁。
    老板看我到了,便說︰“老亮,要找你的小伙子到了。”
    老頭看我︰“我不認識你。”
    “你是亮先生吧?”我說。
    老頭樂了︰“行,小伙子嘴挺甜,主動喊我先生。有啥事說吧,不過話先說明白,我一個孤老頭子,什麼都幫不了你。”
    話音剛落,忽然他迷迷沉沉的眼楮里發出光亮。我久和道上的高人打交道,對這種目光很熟悉,這個老亮是不是亮先生說不好,但他肯定不是普通的打更老頭。
    老頭上下掃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內兜區域。我心里一驚,毛球就藏在那里。這老頭的目光還真是毒辣,一眼就找到了。
    老頭表情瞬間一換,又是迷迷糊糊的,他哈哈笑︰“小伙子,有點意思。”說著轉身就走。
    我趕緊過去,低聲說︰“亮先生,有一個人讓我來找你。”
    “誰?”老頭問。
    “八家將小雪。”我說。
    老頭沉默了片刻,打了哈欠︰“今晚十二點,你到學校操場後門,過期不候。”
    我長舒口氣,他答應見我了,相當于默認他是亮先生。
    我放下了千斤重石,同時又有點惴惴不安,因為他剛才觀察我的眼神,有點讓人不舒服。
    為了保險起見,在約他見面之前,我把毛球留在旅店的房間里,告訴它乖乖的,不要亂跑。毛球有些不高興,撅著小屁股背著我睡覺起來。我拍拍它,這小東西,鬧情緒哩。
    臨近午夜,我收拾利索,從旅館出去,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學校的操場後門。這里很冷,凍得我直哆嗦。等了片刻,到了十二點,鐵門“嘎吱”一聲開了,老頭探出頭︰“後生,進來。”
    我哆哆嗦嗦進了後門,迎面是塑膠跑道,這所高中看樣是重點高中,相當有錢,教學樓干淨漂亮又大氣,塑膠跑道更是一塵不染。老頭把我拉到牆根,用手電照我,不客氣地說︰“我就是亮先生,你是什麼人?”
    “我叫馮子旺,是杏樹屯的。”我趕緊說︰“因為身上出了點問題,小雪把我介紹過來,說你老有辦法。”
    亮先生苦笑︰“這丫頭就會給我添麻煩。”他從兜里掏出煙,自顧自點上一根︰“到值班室說吧,如果有領導打電話過來,發現我不在,就麻煩了。”
    晚上夜風很冷,我抱著肩膀跟著亮先生到了學的校值班室。屋里暖洋洋的,有個小電爐,里面炖著雜七雜八的東西,旁邊是小酒盅。這老頭,大晚上吃著喝著倒也安逸。
    亮先生問我到底什麼事。我把自己遇到至邪之物就會鬼遮眼暴盲的事說了一遍。
    亮先生抽著煙心里有數了,他看著我︰“幫你不是不行,但我不能平白讓你得這個便宜,你要怎麼報答我?”
    第九十九章 釣魚
    “你說吧,讓我怎麼報答?”我直截了當問他。
    亮先生磕磕煙灰,上上下下看我︰“得 ,小子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至于想要什麼,到時候我想好了再問你要。現在陪我喝兩盅。”
    這老頭的值班室充斥著一股味,酒氣煙味外加老年人特有的味道,屋里又暖暖哄哄的,簡直像個毒氣室。我硬著頭皮和他喝酒,喝著喝著有些上頭,迷迷糊糊好像和亮先生稱兄道弟起來,後來被他扶進休息室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正睡得香,有人踢我的屁股︰“起來起來。”
    我揉揉眼,從床上坐起來,亮先生道︰“我下班了,跟我回去。”我答應一聲,摸索著下了床。摸到腰間覺得一空,壞了,懷表怎麼沒了。
    懷表里裝著我兩位老仙兒的信物,黃小天的毛和程海的照片,這塊懷表我一直是隨身攜帶。我頓時清醒過來,床上床下的找,還是沒有發現。這時候我真是有點怕了,放哪去了,難道丟了?
    亮先生穿好了棉襖,在外面叫我︰“姓馮的,你怎麼這麼墨跡。”
    我聲音顫抖︰“我的東西好像丟了。”
    說著我走出值班室,看到亮先生身旁的窗台上,正放著那塊懷表。我先是一喜,而後大怒,馬上明白怎麼回事,這塊懷表一定是亮先生偷著摘下來的。
    我趕緊過去拿,亮先生在旁邊手疾眼快,把懷表搶先握在自己手心里︰“這里面是你的老仙兒?”
    我惱了︰“你想干什麼?”
    “這東西先放我這吧,我替你保存。”亮先生把懷表揣進兜里。
    我一股火直沖頂梁門,要上去搶,這時值班室門開了,進來另一個老頭,手里拿著收音機,跟亮先生寒暄。這老頭是干白班的,來和亮先生換班。
    有外人在,我不好動怒,只能強忍著,眼里冒著火。
    兩個老頭天南地北嘮著嗑,有說有笑的,聊了幾句,亮先生擺手,示意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留下來打更啊?”我忍著氣,跟在他後面,也不說話。我們一前一後出了值班室。
    高中學習壓力很大,這才不到七點,陸陸續續就有學生上學來了,在這樣文化人的斯文地方,我忍著不動怒,等出去再說。
    亮先生也不管我,大搖大擺在前面走,我們一前一後出了校門。街上人來人往,小縣城有了幾分活力,亮先生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縣城一共就是南北縱橫兩條主干道,我們順著南路走下去,能有半個多小時,出了縣城,到了一條村間小道。
    這里算是城鄉結合部,我們走進一個村子。村口的超市支著早飯攤子,亮先生停下來,要了碗豆腐腦,坐在一邊哧溜哧溜喝著。這里有一些村民,我強忍著怒氣,低聲說︰“亮先生,你什麼時候把東西還給我?”
    “別急,”他含糊不清地說︰“年輕人稍安勿躁。我不會貪圖你這點東西,一會兒跟我去辦件事再說。”
    “什麼事?”我努力讓自己平靜。
    亮先生擦擦嘴︰“釣魚。”
    在他的勸說下,我勉強吃了點東西,他交了飯錢,帶著我進了村。拐過弄堂,進到一戶農家小院。亮先生說︰“我就在這里住,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庫房。”他到一間房子前,用鑰匙打開門,示意我進去。
    這個房間是長方形的,空間非常狹小,牆上掛滿了各式長桿,我仔細去看,發現是魚竿。桌子上擺滿了釣魚用的搖輪,還有各種細線。有許多盒子,敞著蓋子,里面裝滿了鉛墜、鉤子這樣的東西。
    亮先生把懷表掛在高處,指著說︰“我會訓練你克服鬼遮眼,你如果做到了,你的東西就拿走。如果沒做到,這東西你也別想要了,老仙兒給你也沒用。”
    他從牆上摘下兩根魚竿,遞給我一根︰“你拿著手釣竿,搖輪的我拿。走,釣魚去。”
    他從角落里翻出一個腰包,掛在身上,里面都是釣魚用的小物件,又背著一個馬扎子和抄網,大搖大擺地出了庫房。我回頭看看掛著的懷表,現在拿了就拿了,可我還是放棄這個舉動。現在把懷表拿走,相當于告訴亮先生,我不治了,我要走了。可我還不想就這麼走,只能暫時忍痛割愛。
    我們一前一後出了院子,繞了一大圈到了村後,順著土路走到底,出現一片亂石中的深潭。
    亮先生找了個位置,把馬扎子放在平整的石頭上,他站在高處一甩桿,魚線帶著鉛墜飛出去,砸在潭水遠處,沒入水里,魚漂慢慢浮在水面。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馬扎上,取出煙抽。我在旁邊學著他的樣子,正要甩桿,亮先生趕忙道︰“你這是手釣竿,甩個雞毛桿啊,就在岸邊釣。把線垂直下到水里就行。”
    我下了竿,蹲在他的旁邊,看著水面的漂。等了片刻,那漂一動不動,我忍不住說︰“亮先生,我來不是陪你玩的,我家里還有一堆事,你能不能教我點有用的。”
    亮先生道︰“等你釣上魚再說吧。”
    正說著,遠處那漂忽然一動。亮先生站起來,提著桿動了兩下,然後猛地搖輪收線,一邊收一邊左右晃,我看得目不轉楮。亮先生嘿嘿笑︰“不錯啊,出來沒十分鐘就有收獲,看樣還挺大的。看我怎麼溜它。”
    時間不長,他把線收回來,猛地往上一提,水里蹦出一條黃色的魚,也就巴掌大小。他把魚從鉤子上摘下,看了看,猛地把魚朝著極遠處一拋,又扔回塘子里。
    我趕忙叫了一聲︰“別扔啊。”
    “這不是咱們想要的。”他搖搖頭。
    “那咱們要啥?”我問。
    亮先生沒說話,重新把餌料掛在鉤子上,甩桿出去,然後坐在馬扎上等著。
    我們沒有人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水面,盯著漂。亮先生的漂時不時還能動一下,我的漂就跟長在水面上一樣,一動不動。
    這處深潭環境還算不錯,四面都有高山高崖,天雖然冷,可風進不來,潭水很少起漣漪,就跟深綠色的鏡面差不多。
    亮先生又陸續釣上兩條魚,都是摘了鉤然後扔回水里。我大概看明白了,他似乎在等著一種特別的魚,或許這就是他帶我來釣魚的目的。
    等了一個小時,我是一條魚都沒釣著,只好收桿,重新掛餌,另找地方重新下桿。亮先生忽然道︰“小子,你知道這里為什麼很少有人釣魚嗎?”
    我說不知道。其實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這地方對于釣魚愛好者來說,相當不錯了。不算偏遠,且山深人靜,魚也不少,為啥就沒人呢。
    “以前這里不是水潭,是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學大寨疏通江道,這才把鴨綠江支流的水引進來,下面是活水,通著外面。這片水潭成形前,這里的名聲不大好。”他忽然站起來,眼楮盯著遠處的漂。
    他拿起魚竿,開始搖輪,一邊搖一邊溜,左右的晃。我看到桿頭都拽成了月牙形,可見這條魚分量不小。
    他叼著煙,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小子,上抄網。”
    我拿起抄網,全神貫注等在他的身邊,這個時候線已經收到最後,他猛地往上一提,一條奇形怪狀的魚躍出水面。這條魚周身是深黑色的,魚頭奇大,幾乎和身體一般大。在陽光下,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黑氣。
    我揉揉眼,確實是黑氣。這種黑氣尋常人看不到,我是開了靈眼的,馬上看出這條魚不同尋常。
    “抄網!”亮先生喊了一聲。
    我趕緊用抄網把魚兜住,黑魚在網里不停折騰。亮先生收了桿,坐在馬扎子上累得不輕,呼哧呼哧直喘,我出于好心過去摘魚嘴里的魚鉤。
    亮先生大吼一聲︰“毛毛愣愣的,你不要命了!”
    我愣了,訕訕收回手。抄網扔在地上,這條魚上下飛躍,啪啪直響,目測一下,這魚至少能有一斤半,魚肉飽滿肥碩。
    我咳嗽一聲,緩和一下氣氛︰“今晚回去可以炖湯了。”
    亮先生冷笑︰“你仔細看看魚頭,再說炖湯的話。”
    剛才還真沒注意,我這麼仔細一看,嚇得差點沒坐地上。這條魚居然長著一張人臉,眼楮是並排的,有鼻子、有嘴巴,嘴角還長著胡須,尤其那雙小眼楮,正看著我們,眼神詭譎,實在形容不上來。
    魚,據我說知大部分眼楮都是長在頭的兩側,沒听說過並排長在一起。這條魚硬說就是人臉,那有些牽強,可是它可怕就可怕在,這張臉在半像不像之間。
    這條魚,嘴不停動著,吐出沫沫,很像是人在說話。我嚇得額頭冒出虛汗,喉頭上下直動。
    亮先生道︰“看到了嗎,就這種魚,今天咱們的任務是釣上十條。”
    第一百章 以毒攻毒
    “這是什麼魚啊?”我問。
    亮先生戴上一副勞保手套,從網里抓住這條魚,用力捏著兩邊的腮。這條魚被迫張開嘴,我往里一看,心驚肉跳。魚嘴里居然長著人一樣的牙齒,白白的上下兩排,魚鉤正掛在腮幫子上。
    亮先生戴著手套,伸手進去,這魚不老實,張口就咬。要沒有手套的保護,估計手指頭能咬骨折了。難怪剛才我要去摘魚鉤,亮先生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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