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第一百七十九章 懸壺幻術
    “鐵拐李?”黃小天和毛球看我,他們對于中國的歷史都不清楚。
    我倒是經常听書,也喜歡看神話故事,對這個不說有研究吧,還是很了解的。
    “鐵拐李好像是漢朝時候的吧?”我說。
    費長房領著我們走進停尸間︰“公元前四百多年,春秋戰國。”
    “那你也是戰國時候的人?這得好幾千歲了吧。”我說。
    費長房搖搖頭︰“no,no,你說錯了,我是漢朝人,現在仍然在漢朝,如今不過三十過五而已。”
    我看著他覺得有點可笑,漢朝人還打扮的這麼現代,叼著小煙,滿口都是英語“nono”的。
    費長房道︰“我說過了嘛,這里是我的妄境,其實我本人還在漢朝,此刻正在一間客棧里閉關。”
    “可你身上一點漢朝的古人味都沒有啊,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感覺你跟我們現代人融合得特別好。”我說︰“你知道我們是哪個年代嗎?”
    費長房道︰“當然了,公元二千一百年之後了。比我所在的年代超越了二千多年吧。”
    “你的意思是,你在妄境里穿越到了未來?”我說。
    費長房走到一具尸體前,拖著凳子坐下︰“來,你們別客氣,趕緊坐。今天晚上不能睡了,我要把這具尸體化出來,連夜趕工。咱們邊干邊說。”
    毛球打著哈欠,對我們說的一點都不感興趣。黃小天擺擺手︰“困了自己找地睡覺去,我們大人們說點事。”
    毛球一口一個哈欠,出了停尸間。
    我和黃小天拉著凳子坐在費長房跟前,費長房從兜里掏出煙遞給我們︰“抽不?”
    黃小天擺手示意不會,我接過來抽出一根,用鼻子嗅了嗅。費長房幫我把煙點上,里面冒出一股草藥香。
    “這是?”我抽了一口,渾身飄飄欲仙。
    “煙絲是我偷師父的,”費長房說︰“用的是終南山草藥,對人很好,有驅病滋養的功效。咱們抽著,我說說我的故事。”
    老費深吸了一口,吐出個煙圈,慢慢悠悠說了起來。
    費長房自稱是漢朝人,二三十歲的年紀,家里吧有點小能量,混了個小官職。這個官類似于現在的城管,在一塊市場管理地面,看看鋪子收收稅金。有一天他在酒樓喝酒,看到熙熙攘攘大街上來了一個賣藥酒的瘸子,這瘸子滿身的腌,蓬頭垢面,跟個要飯的差不多。
    他的藥酒是裝在一個大葫蘆里,葫蘆背在瘸子的身後,瘸子找了個空位支起一攤,然後把葫蘆高懸在竹竿上,有買藥酒的,瘸子就從葫蘆里倒出一些。別看這瘸子髒了吧唧,買賣真是好,買藥酒的絡繹不絕,幾乎排起了長隊。
    費長房坐在酒樓靠窗的位置,看的稀奇。瘸子生意這麼好,但他只賣到晌午,把錢劃拉劃拉裝口袋里,背著葫蘆拄著拐,一瘸一拐走遠。
    費長房一是閑來無事,二是福至心靈,出了酒樓遠遠跟在後面,眼看著這個瘸子進了家客棧。
    費長房趕忙跟了進去,跟老板打听瘸子的住處。那瘸子住進了玄字大院,費長房也開了間房,住進院子。
    院子不大,一共就他們兩戶,費長房看到瘸子的大葫蘆懸掛在柱子前。他感覺非常好玩,想過去討教又覺得唐突,住在這里後沒事就從窗戶里偷窺那葫蘆。
    那瘸子飯量極大,中午時候,用賣藥的錢買了一大荷葉包的狗肉,坐在院子廊下,呲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肉,吃得滿嘴生油。
    吃完之後,一瘸一拐回到屋里,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費長房無事可干,自己也擺了一桌子,邊飲酒邊看著這一幕,覺得特別有意思。到了午夜月上高頭,那瘸子醒了,用清水洗了把臉,來到葫蘆前,摸著葫蘆哈哈大笑,緊接著發生的情景簡直驚瞎了費長房的鈦金狗眼,這瘸子竟然化成一陣清風進到葫蘆里。
    听到這里我和黃小天面面相覷,我小心翼翼問︰“那瘸子是神仙?”
    “不是神仙,如何化成青煙。”費長房哈哈笑,一邊說一邊掀開了尸體上的白布。
    布子一掀開,我和黃小天大吃一驚,白布下的尸體居然是個孕婦,長長的頭發蓋在臉上,挺著大肚子,懷胎而死,一尸兩命啊。
    費長房把尸體臉上的頭發掃開,要給尸體化妝,這一掃開,我看的清清楚楚,尸體正是九哥。
    我伸出手摸摸尸體,冰冷冰冷的,絕對是個死人。我長舒了口氣,因為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是顛倒的鏡像。九哥是死人,就說明他現在還活著。
    費長房取來一整套家伙事,打開盒子,用小刷子輕輕清理九哥的臉。
    我道︰“費先生,你說這里是你的妄境,那麼眼前這個人你認識嗎?”
    費長房不耐煩,“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這里的人我都不認識,但不妨礙它是我的妄境。妄境雖是生于妄念,但自成實境,和夢境完全是兩回事。你們繼續听我的故事就知道了。”
    費長房當時看到瘸子進到葫蘆里,他趕忙到了廊下,以為自己眼花,摸著葫蘆左看右看,確實不見剛才的瘸子。
    就在這時,忽然葫蘆口里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正是瘸子。瘸子滿臉胡茬子,嘿嘿笑︰“小哥可以啊,竟然撞見了我的神通,也算是緣法。”
    說著,瘸子憑空一跳,居然從葫蘆口跳了出來,輕飄飄落在地上。這一幕看得費長房如醉如痴。
    費長房畢恭畢敬,鞠躬到地︰“敢問仙師尊姓大名,這又是什麼神通。”
    “我叫李玄,”瘸子說︰“也不算什麼神通,懸壺幻術,雕蟲小技而已。”
    費長房心下羨慕,小心翼翼說,能不能讓我也見識見識。
    李玄大笑︰“好說,我老李的葫蘆里從來不裝見不得人的東西,來來,隨我一見。”
    李玄拉著費長房的手,縱身一躍跳進了葫蘆。
    費長房就跟騰雲駕霧似的,等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到了一方仙境,雲山雲海,仙鶴飛舞,他們在一仙台上,眼前開闊,憑空遠眺就是翻卷的雲海,透雲看下去,是紅塵人間,萬家燈火。
    兩人喝著小酒,來了不少仙女,在那翩翩起舞。費長房看的**魄,整個人都傻了。
    說到這里,他嘖嘖不已,陷進當時的記憶里。
    “然後呢?”黃小天听這個故事听得入了迷。
    費長房說︰“當時李玄道長,也就是我師父,看我如此沉迷,便笑眯眯問我,是否想和他學習道法?”
    費長房听仙師這麼一說,福至心靈,馬上跪拜腳下,一口一個師父叫著。
    李玄哈哈大笑,指著眼前的仙境說︰“若是咱倆為忘年交,我自可以時不時帶你入葫蘆游玩。不過若是當我的徒弟,這可就難了。”
    費長房說不怕。
    李玄道︰“眼前這一景,你認為是真的還是假的?”
    費長房愣了愣,說肯定是假的。這般仙境想都不敢想,怕是皇上都享受不到,那肯定是假的。
    李玄道,這樣吧,你什麼時候能把眼前場景當成是真的,我再收你為徒吧。
    說著,這位仙師用手一指不遠處的紅塵人間。
    忽然仙台崩塌,雲起雲涌,晴天就是一道霹靂。費長房嚇得哇哇大叫,就感覺自己從雲頭上墜下去,給他嚇得閉著眼楮,動都不敢動。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嬰兒,在女人的懷里抱著,他是苦不能言。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在仙師的某種道法里,恐怕就是什麼懸壺幻術了。
    費長房是個很聰明的人,馬上意識到,自己是在被仙師點化。
    他索性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他雖然是嬰兒,可有自己的意識,按部就班的成長。這一長大,費長房發現兩件讓他哭笑不得的事,第一件事他是個啞巴,第二件更是離譜,他是個女人。
    他慢慢長大,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他出落的風花水月,非常漂亮,可惜忽然有一天家遭大難,被官府給抄,所有家眷男的發配充軍,女的去當官妓,她被送進窯子。
    因為她長得漂亮,光顧她的恩客絡繹不絕,排著隊上。因為她是官妓,比民間那些窯子還要低三分,來者不能拒,一天到晚的接客讓費長房苦不堪言。
    但他心里始終堅守著一點,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仙師點化。只要知道是假的,所有的遭遇都無所謂,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第一百八十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費長房做了官妓,一做就是二十年。官妓比較缺德,若是在民間的窯子里,只要有恩客喜歡,一擲千金自可以把你贖出去。可官窯不一樣了,一入官窯深似海,做了官妓一輩子都是官妓,除非特赦,可是怎麼可能呢,人家皇上高高在上,怎麼會記得一個小小的窯姐。
    費長房不管受到什麼屈辱,都認為眼前一切是假的,有這麼個信念在,倒也熬得住。可時間一長,他有點動搖了,他做了妓女二十年。這二十年不是忽悠一瞬,而是實打實的一天天過,一分一秒都不錯過。
    那時候人壽命都短,悠忽二十年下來,他的歲數可就快四張了,已是風燭殘年。歲數大了,沒有客人,就從房間里攆出來,在官窯中干起了打雜的工作。每天吃剩飯,睡的是雜貨間,天不亮起床干活,天黑了才能勉強躺下,有的時候天黑也不能睡,官窯的恩客都是晚上來,打翻個酒壺弄髒了床單,這全是他的活兒,都要緊著收拾。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他一天天老了,有的時候坐在雜貨間里發呆,依稀想起自己遇仙師,和葫蘆里的仙境,覺得那只或許是自己的一個夢,細節回想起來十分模糊,他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認為一切都是假的,這種意識,在他腦海里也是越來越淡薄,有的時候苦笑一聲,覺得只是個瞎想。
    悠忽中又過了二十年,他老的走不動了,妓院把他掃地出門,寒風苦雪中,他一個人撐著棍子,走到鄉間一所破廟。廟里供奉著一尊神像,邋里邋遢,瘸著一條腿拄著拐,看著這尊神像費長房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就在這天晚上,他凍死在破廟。
    等他在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雲海仙台的一張桌子旁打瞌睡,旁邊放著酒壺,遠處是仙女跳舞,仙鶴漫天飛。
    他看到了李玄仙師,李玄一只手仍指著雲海下面的紅塵人間。
    費長房揉揉眼,覺得有些恍惚。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李玄伸手指點遠方,然後仙台崩塌,自己跌落凡塵。原來只是一場夢,醒來的時候仙師的手還沒有放下。
    李玄笑著說︰“費老弟,你說眼前的仙境是真是假啊?”
    一句話把他點悟,身為官妓二十年,悠忽人生五十載,這一段人生經歷如潮水一般沖進費長房的腦子里。他抱拳說︰“仙師,眼前的情景是真的。它的每一處都清晰可聞,都是施加在我的身上,我感同身受,對于我來說,這就是真的。”
    李玄哈哈大笑︰“你什麼時候把眼前的情景當成是假的,我再收你為徒吧。”
    費長房大吃一驚,正要說什麼,李玄抬手一指,仙台崩塌,費長房從雲頭直落人間,他苦笑,怎麼又來。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到了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這次他的人生命運十分玄奇,他在官驛當個小差,騎馬送信之類的髒活。後來國庫入不敷出,上面裁減公務員,他首當其沖就算是下崗了。
    下崗之後他到處閑游,結交匪類,一點正事沒有。後來天下大亂,關內關外打成了一鍋粥,加上天災**,冬天奇冷,莊稼顆粒無收,老百姓都快死絕了,千里無人煙,官府屬于半癱瘓狀態。
    費長房一看這種情況,老老實實的只能餓死。他拉起一票人馬,都是流民流匪,到處搶糧搶錢。他的隊伍越拉越大,滾雪球一樣暴漲,從縣城打到州府,從州府打到省,好家伙的,聲震天下,跟天子沒啥區別。
    後來有一天,他打到了京城,皇帝都讓他逼死了。進了京城,三天不封刀,手下的士兵可勁禍禍老百姓,他還把有錢人抓來,串成一串兒挨個殺,喝著酒看烹人燒尸,不亦快哉。
    金山銀海,美女如雲,直達人生巔峰。
    就在志得意滿的時候,一場大敗,讓他不得不逃離京城。後來也怪了,本來戰無不克的隊伍連遭敗績,隊伍里出了內訌,分崩離析。在官府不斷追殺下,跟在費長房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到了一處偏遠山區的道觀,只剩下他一人一騎。
    他一個人蹣跚進了空無一人的道觀,想起自己的一生,最後只留下苦笑一聲。從受欺負的小官吏開始,到佔山為王,再到橫掃天下進入京師,金鑾殿稱帝,人生巔峰。再到現在兵敗山倒,一個人落魄到這麼個鬼地方,一切如過眼雲煙,一切成空。
    人生就跟做夢似的,完全沒有真實感。
    他靠著道觀破敗的神龕。到了夜里山風淒冷,呼呼吹著,門外搖搖晃晃進來一個乞丐。那乞丐蹣跚坐在牆角,看都不看他,縮著身子睡覺。
    費長房苦笑,自己幾個月前還在金鑾殿飲酒作樂,在後宮玩著美女,現在竟然與乞丐為伍。這時,有月光從破窗照進來,他忽然看到神桌的一側刻著字,斑駁厲害,時間太久了。
    他湊過去看,上面的字跡勉強可見,寫著一首詩,“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干看落暉。”
    他喃喃地念著︰“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干看落暉。”
    “這是很多年前一個梟雄所作。”乞丐翻身坐起來。
    費長房握緊腰刀,警惕地看著他。
    乞丐對他的警惕熟視無睹,慢悠悠說道︰“那梟雄是草根出身,後來拉了隊伍席卷天下,直入京城長安,自己當了皇帝,一生殺人無數,所謂在數難逃。後來兵敗如山倒,大勢已去人也渺渺不知所蹤。據說這首詩,就是他晚年時候,一個人站在橋頭回憶一生的感悟。”
    費長房抽了口氣,沒有說話。心中感慨,這個梟雄和自己的經歷太像了。
    乞丐笑︰“富貴人生,美女美酒,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你覺得這場夢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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