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件事他一開始懷疑的人就是栗側妃,如今她所出的三公子閔度也染上天花,難道她是為了欲蓋彌彰,好洗脫嫌疑?
    可是這天花凶險至極,稍有不慎,閔度的小命就會搭上。以栗側妃的腦子,應該不會干這種撿了芝麻掉了西瓜的蠢事吧。
    “嗯,楊大夫剛去診過脈,跟你當初的癥狀無二”周氏又將碗里的小匙拿起,舀了勺粥送到閔應嘴邊。臉上有幾分不自在被閔應捕捉到。
    “娘,他們是不是說閔度的天花是我傳染的?”剛剛周氏進來的時候臉上就隱隱帶著幾分怒氣,以周氏的性子,能夠觸怒她的事不多。除非與閔應有關。
    “你這孩子,不要多想,趕緊養好身子重要。”周氏躲開了閔應的眼神,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知道了娘”閔應知道,周氏經過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殫精竭慮,身體已經逐漸達到極限。她不想讓他煩憂,他也不想讓她擔心。
    用完飯,閔應躺在床上,摸著腿上已經結痂的紅疹。
    他的衣物,除了周氏,就是新來的那個麻婆動過。麻婆幼時也得過天花,僥幸撿了一條命,但是臉上卻落得坑坑窪窪,也就得了這個‘麻婆’的名字。本來在王府大廚房做些粗活,听到周氏到處找出過天花的下人,她才得幸擺脫那又髒又累的活計。
    若真是麻婆,那她的身後之人是誰?
    閔應定定的看著牆角頂上一只蜘蛛正在布網,上面已經掛上了幾只蚊蟲,已經入了初夏,蚊蟲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個人一定是想挑起栗側妃與周氏的恩怨,好從中獲利。
    若是錦姨娘沒有出事的話,倒有可能是她的手筆。
    錦姨娘?閔應忽的從床上坐起。
    她在京郊的莊子待了三年,她不是笨的人,笨的人做不到短短幾年的時間從個王府丫鬟,爬到姨娘的位子,還能固寵多年。
    清豐十一年冬天的事,她怕是被送到莊子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過來。但已經大勢已去,為時晚矣。
    閔應從床上爬下,穿好鞋,想了想,找了塊布巾綁在了嘴上。趴在門口瞅了兩眼,如今他還不能出去,得等完全好了,身上的天花不過人了才可以。
    “樂湛”閔應小聲喚著,看到樂湛終于發現他開的那道門縫的時候,才住聲。
    “公子?”樂湛剛想上前,就被閔應喝住,“你遠一些,小心過了病氣”
    “公子,您可嚇死小的了,小的……”樂湛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還沒見識過生死,這一月來看到本該活蹦亂跳的閔應突然這個樣子,著實嚇的不輕。
    “好了,你先別哭。哎,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本公子的話都不听了?”閔應看樂湛還在抹著眼淚,有些著急。
    “公子,小的比您虛長幾歲。”听到閔應喚他孩子,他才停下哭,有些尷尬的辯解道。
    “先不管這些,你幫我打听些事,記得一定不要讓人發現。我娘也不可以。”閔應神神秘秘的道。
    ……
    半月後,閔應終于痊愈,這麼長時間沒有出過房門,閔應的臉上因為見不到陽光,泛著一股病態的白。
    “小心,公子,您慢著點。”樂湛和冬芷在後面跟著,看到閔應的步子穩健的很,才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
    “我想去娘那”閔應說完,就撒丫子往周氏的屋那跑去。
    與閔應的活蹦亂跳不同的是,閔度此時已經燒的不省人事,臉上手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痘瘡,有的已經被抓破,流著黃紅色摻雜的膿液。
    “度兒,你醒醒,娘不能沒有你。”栗側妃隔著兩道透光的布簾,朝著里面床上的閔度道。試了好幾次,始終沒敢上前半步。
    “側妃,剛剛听說四公子已經痊愈了,如今活蹦亂跳的。咱們三公子比他福氣大,一定能挺過來。”在布簾里面伺候的一名嬤嬤安慰道,但是屋里的人都能听出她話里的蒼白無力。若真是這樣,楊大夫也不會讓她們先做好心理準備了。
    三公子已經連著燒了兩天兩夜,到如今也沒有要醒轉的模樣。
    “這麼多天,你查出來那天花是從何處傳來的嗎?”栗側妃一直未轉身,但是話中的冰冷卻在這六月天里讓人不住的打寒戰。
    “回側妃,一切線索都指向周氏。”那在其身邊弓著身的丫鬟,頭也不敢抬的回道。
    “周氏?哼,就她?怕是沒這個腦子。而且一切線索都指向她,豈不是太巧合,就像是故意讓我們懷疑她。怕是有人將我們往她身上引,好自己脫身作黃雀吧”栗側妃冷哼一聲,臉上漸漸掛上了一層冰霜。
    “再去給我查,一定要將這幕後之人找出來。我定要讓他後悔今日所為。”栗側妃咬牙切齒的道。
    “是”那丫鬟應道。
    “小心,側妃。”旁邊的另一名身著水紅色衣衫的丫鬟上前半步,將栗側妃扶住。
    “我無礙”栗側妃一只手揉著太陽穴,雙眼滿是血絲,臉上的顴骨高聳,已經全無一月前的從容淡雅。
    呵,雀錦,如若真是你與你那個蠢兒子做的,你們倆就去黃泉繼續母慈子孝吧。栗側妃陰惻惻的看著窗外的黃鸝鳥。
    ……
    從周氏屋里出來,閔應迎著回廊外灼熱的陽光伸了個懶腰。“吩咐你的事,可都辦妥了?”
    “都按公子吩咐的,順水推舟。”樂湛頓了頓,繼續道,“可是,樂湛不明白公子為何這樣做。那栗側妃本來就懷疑三公子的事是周側妃所為,這樣一來,誤會不就更深了嗎?”樂湛滿臉不解,這件事困擾他多時了,要不是知道四公子是周側妃的親生兒子,他都要懷疑四公子是幫著外人害周側妃了。
    閔應似笑非笑,沒有回答。
    栗側妃自恃聰明,而且為人多疑。若是直接將事實掰開了揉碎了告訴她,她怕是猜忌更多。可若是讓她自己察覺出不對,將那真正的幕後之人揪出來,到時候可真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公子,我們這是去哪?”樂湛在其身後跟著,始終與閔應隔著半步遠。
    “怡然院”閔應頭也沒回的應道。
    已經好長時間不見陳夫子,課業也落下了不少。今日可是得去上課了,不過就是不知道見到閔庸時,他會做什麼表情迎接他。
    ☆、12.第十二章
    閔應到的時候,陳先生已經開始授課,不過坐在那兒的學生只有閔庸一人。
    “先生好”閔應躬身行禮,眼神純淨,白皙的臉上掛著無邪的笑。
    “好,你回去坐吧。”陳先生捋了捋修剪的整齊的胡須,語氣雖然還是一貫的僵硬,但是眼神卻是少見的柔和。
    閔應的勤奮他看在眼里,而且天分上也與閔庸不相上下。那榮王看起來略顯庸碌,沒想到子嗣倒是出息的很,陳先生在心中暗道。
    “二哥,最近這怡然院可是清閑的很,你肯定也很想我和三哥吧”閔應趁著陳先生轉身拿書本的時候故意側轉過臉去,笑的一臉人畜無害。
    閔庸臉色陰沉,若是眼神能殺人,閔應此時怕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閔應,時間長了這規矩也拋下了不成?”陳先生略顯嚴厲的聲音在屋里響起,閔應吐了吐舌頭,轉過臉去。
    角門處,一名身著灰布麻衣頭上包著頭巾的女子,被兩名健壯的婆子一左一右架著,嘴里不停的唔唔叫著,嘴上塞的布巾結實的很,她眼神中滿是祈求之色。
    但是那兩名婆子根本無視她的祈求,只選那人少的小徑往內院走去。
    大廚房中,冬卉正在看著爐子上坐著的一鍋烏雞老參湯,整個廚房中都彌漫著一股子香味,剛踏進廚房門的初紅情不自禁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香,冬芷妹妹這是在做什麼好吃的?”初紅湊到冬卉跟前,往那砂鍋上看了兩眼。
    這初紅是栗側妃跟前最得臉的婢女,平日里的衣著打扮也是不負她這名字里帶的‘紅’字,不是水紅就是殷紅色的衣裳。栗側妃每日午時之前都要用上一碗燕窩,她是來取燕窩的。
    “周側妃看我得閑就讓我來廚房熬湯,說是人手不得空,她又喝不慣那廚娘熬的”冬芷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苦笑的表情。
    ……
    這邊,周氏的院子里,榮王正與周氏在房里用著午膳。榮王最近難得往周氏這里跑的勤了幾趟,照常人看來,還以為是周氏用了什麼法子勾住了榮王呢。
    其實閔應和周氏都明白,他是怕去栗側妃那兒尷尬。
    閔度與閔應不同,他今年已經八歲,早已搬去前院,與閔庸,閔庭他們住在一起。
    自他發病,就像當初閔應得天花時那樣,榮王自始之中也只是在屋外望了幾眼,就掩口走了。
    對于他們父親的冷心冷肺只顧自己的樣子,閔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原書中說過,閔長岳本就是個自私涼薄的性子,他一直說自己最愛的是周氏,其實不然,他最愛的還是自己。
    “你就這麼不耐煩與本王說話?”在屋里再一次陷入尷尬的沉默之後,榮王終于忍無可忍的將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滿臉怒容的道。
    “妾身不敢”周氏的臉上並無半分不敢的樣子,她還是面無表情的吃著自己的飯。
    “王爺,側妃,這是剛熬好的雞湯”這時,端著雞湯的冬芷進了屋,她看了看冷著臉的榮王,又望了望一臉從容的周氏,將湯放下,就躬身退了出去。這屋里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冬芷,你辛苦了,趕緊去歇著吧。”在外間伺候的巧玲看到冬芷出來,趕緊上前接過那托盤。
    “沒事,巧玲姐,我不累,四公子臨去怡然院前,囑咐我,讓我閑暇沒事來給側妃煲湯的。”冬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著,還裝作不經意往內室望了兩眼。
    “那我先出去了”
    “王爺,您嘗嘗這湯吧,味道還不錯”無聲的嘆了口氣,周氏將那炖盅蓋子掀起,舀了一碗烏雞湯遞到榮王的面前。
    就算是不甘又如何,她還是要漸漸屈從于現實,不光為了她的應兒,還有她自己。
    “嗯”榮王臉色稍霽,接過那碗湯。用小匙攪了攪,送了一匙入口。
    ‘噗——’一口湯都被他吐了出來,榮王的臉上滿是怒色。
    “你故意的?周凝蓮,你當真這樣厭惡本王?”榮王的額頭上青筋一跳一跳,他已經忍耐夠了。府里的其他姬妾側妃,包括已逝的王妃,無一不對他小意逢迎,可這個女人自進王府以來就對他不咸不淡。他以為有了閔應之後她的性子會變一些,沒想到如今卻越來越執拗,當真是不識抬舉。
    一甩衣袖,榮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獨留下一臉疑惑的周氏,和地上的湯水。
    “側妃?”巧玲听到聲音,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周氏愣在桌前,榮王拂袖而去的情形。
    “這湯?”周氏給自己盛了一碗,試探著往嘴里送了一口,‘噗’她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這味道,真是,還真是一言難盡。
    “你去將冬芷叫進來”周氏思量了片刻,吩咐道。
    “是”巧玲不解的應聲,難不成是冬芷那丫頭闖禍了?她在心里暗忖道。
    周氏看著炖盅里的雞湯,久久沒有出聲,冬芷一臉忐忑的不時抬頭看她一眼,又趕緊將頭低下。
    “冬芷,你為何要這樣做?”周氏終于抬起頭,臉上並無責怪的意思,但是語氣中的不容置疑,還是將冬芷壓的喘不上氣來。
    “奴,奴婢放鹽的時候不小心手抖了下,可能這湯的口味有些重了”冬芷低下頭回道。
    “手抖?”周氏怎麼會相信這種說辭,她冷笑道,“若是手抖鹽重了,你還會將這雞湯往桌上端?”
    ‘噗通’一聲,冬芷突然跪下,猛的叩了幾個頭。
    “側妃,事到如今,奴婢只能實話實說了。”她頓了頓,好像是鼓足了勇氣,“這事其實是四公子吩咐奴婢做的,他看您好像不太喜歡王爺來咱們院子似的,就讓奴婢用這一招幫您將王爺轟走。”說著,冬芷垂下了頭。
    周氏听到這話,眼中的怒氣消散了不少。這事若說是閔應做的,倒也確實有幾分可信。她的應兒早慧,她是知道的。
    “你起來吧,將這里收拾一下,都下去吧”前一句是對冬芷說的,後面的話則是對冬卉和一直在桌旁站著的巧玲說的。
    兩人將桌上的菜都收好,端了下去。巧玲走在前面,冬芷端著東西走在後面。剛出門,她就深深的松了一口氣,剛剛一直繃著的那根弦也馳了。
    ……
    話說榮王本來氣洶洶的往書房那兒去,可是卻被告知書房里走了水,此時正一片狼藉。無奈之下只能轉返回內院。
    周氏那里他是萬般不想再去了,現下,就只能去栗側妃的院子。
    樂湛趴在滿月門一側,看到榮王確實是往栗側妃的院子那兒去了,才咧開嘴角,往怡然院那兒去,順便還摸了摸懷里的火折子,嗯,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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