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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不枉 第23節

    沈妄川右手手肘斜斜撐在案幾上,左腿曲起,將手臂搭上去,坐得無比肆意。
    他看向沉靜垂眸的人︰“你既然已認出她,不打算相認?”
    這兩人,甚至連一次正式面對面相見的機會,都不曾有。
    青梅竹馬,能忍住這徹骨思念?
    謝景明想起阿玉那雙盈潤著水光的眸子,輕聲道︰“不了,如今這樣便好。”
    她是人人敬仰、欽羨的大才子外甥女,艷若薔薇,落落大方,將會有萬家追捧。
    他如今是人人喊打喊罵的奸臣酷吏,一身榮辱只在帝心。
    何必。
    “那你可知,坊間傳言我與她與雲舒的事情,她亦有推動。”沈妄川逼視他,“你不要告訴我,你一個浸淫朝堂的人,會不知道此舉意味著什麼。”
    謝景明抬眸,對上那雙幽深的眼︰“我知。從確定她是阿玉那一刻起,我便將她回京以後所有的事情都重新琢磨過。我知她回來,想要什麼。”
    “知道你也不攔著?”
    “攔不住,也沒必要攔。”
    “即便她的計劃是藉著自己的婚事,入沈家這個龍潭虎穴?”
    “是。”
    “即便她會陷入重重險境,一不小心就會丟命?”
    “是。”
    “即便你謝景明痛失所愛,心如刀割?”
    沈妄川緊盯著那一雙眼,實在很想透過去,瞧瞧那腦子里面,都裝了些什麼。
    “阿川。”謝景明眸中似藏了一座明淨、澄亮,又悠遠克制的沉沉青山,“你同樣喜歡阿玉,不是麼。”
    沈妄川握著茶杯的手一緊。
    此事他們都心知肚明,可這麼些年來,誰也沒有挑明。
    他還以為,這件事情能爛在肚子里一輩子。
    不曾想,這麼快就抖摟了。
    “是。”沈妄川並不否認自己的心意,“便是如此,你也放心將她推給我?”
    謝景明搖頭,指尖虛虛搭在茶杯間︰“阿玉是人,不是物件。她決定了想要做的事情,必然已思慮深重。我可以給她以幫助,卻不能替她決斷。阿玉能夠放你安然,想必你也並未阻攔她,對嗎?”
    沈妄川退回自己一側,嗤笑︰“謝景明,和你呆在一起,真是沒有意思。你聰明勤奮、沉穩持重、不自怨自艾,還尊人重道,顯得我太過一無是處。”
    還格外小心眼。
    “你是個意志堅強、不屈不撓、重情重義的人,你的好,我也比不了。”謝景明實事求是。
    沈妄川將冷茶潑出窗外竹根下︰“互相吹捧,就此打住。我且問你,倘若三娘子真提出嫁入沈家,一朝身份敗露,只得白骨回還,你後不後悔自己不阻攔?”
    謝景明看著春日晚風中,庭院里緩緩搖擺的竹︰“若她白骨返還,而事已成,待我將事情辦好,便去陪她;若是事未成,我便替她將事情一同辦好,再去見她。”
    沈妄川氣悶,起身落地︰“行,一群人里找不出一個不想死的,還能有什麼辦法。”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我要回龍潭虎穴去了,你自個兒慢慢喝。”
    他出了書房,踩著牆根處的山石,跳出牆外去。
    謝景明負手立在門前,從疏闊栽種的竹縫間,見他狐裘翻飛過。
    他靜立暗夜半晌,轉身坐到長案後,批閱起公文來。
    夜,漸漸深。
    窗外青竹淡影,透過窗紗,落在長案上。
    長案上執筆的玉手,輕轉腕節,寫下一長道待要執行的命令。
    個中細節,詳盡無比,連措辭都幾乎要附上。
    阿浮撐著肉乎的腮幫子,困頓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楮冒出水光來。
    洛懷珠將一張紙寫完,便遞給她晾干,折好放進排序的信封中,由護衛清和送出去,遞到暗線手中。
    折完一封,她趕緊用筷子夾起兩塊糕點,塞進嘴巴里,塞得兩頰高高鼓起,像小松鼠一般。
    守在門口的齊光噗噗發笑,被她惱羞成怒用糕點丟。
    齊光一個旋身,接住脆香的桃花酥,塞進嘴里。
    阿浮更氣了,氣得兩頰更加鼓脹,更像松鼠。
    不過洛懷珠寫完一張信紙,她就顧不得生氣的事情,趕緊放下筷子,轉身把信紙晾干折好。
    等到蠟燭燒到盡頭,洛懷珠才放下筆。
    含秀跑來換上新蠟燭,阿浮將信紙全部折好,放進信封、蠟封好,交給清和,便跑回來,給伸懶腰的洛懷珠按捏酸痛的肩膀、腰背和手腕。
    洛懷珠背後墊著軟枕倚靠,手臂又有人用適中的力度按著,整個人愜意得不行。
    她垂著眸子,看向拉來凳子坐自己一旁輕柔捏骨的阿浮,伸手捏了一把那紅潤的臉蛋。
    “要是沒有我們家阿浮在身邊,我可怎麼辦喲。”
    阿浮抬起眸子,笑著道︰“那懷珠阿姊就走到哪里,把我帶到哪里好了。”
    她願意一輩子跟著自家懷珠阿姊!
    洛懷珠笑了笑,閉眼仰頭靠在圈椅上,沒有說話。
    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帶阿浮去沈家。
    即墨蘭看出了洛懷珠的猶豫︰“你那右手毀得厲害,重些的東西都拿不起來,還需阿浮定時給你按揉穴道筋骨。”
    “沈府森嚴,暗探接連被拔除,探得的消息無多。”洛懷珠睜眼,看著頂上桁木,“不測之淵,何苦要連累我們阿浮去。”
    阿浮當即反駁︰“我不怕!先生昔年遠渡波斯,說要研究波斯文字文化,結果被波斯國王認成女子,擄了回去……”
    即墨蘭立馬坐直,喊道︰“小阿浮!”
    阿浮半點也不怕他,繼續抖摟某些人的糗事︰“凱風與清和兩人摸進王宮,將先生救出,我們一行人逃命回隴右,一路可驚險了。那年我才八歲,半點都不怕!”
    鬼神醫還是他們那時候從波斯人手中救出來的。
    “哦?”洛懷珠這可就不困了,“舅舅當年,還有過這般經歷吶。阿浮,你仔細說說,那國王怎麼就把舅舅當女子了。”
    阿浮神采飛揚,預備將事情娓娓道來。
    即墨蘭急了,起身拉起阿浮︰“天色既晚,少說閑話,早點歇息去。”他又轉身看向不住打量他的洛懷珠,“還有你,身子這麼差,就少費點神。”
    洛懷珠和阿浮對視了一眼,拖長聲音應他。
    “哦——”
    有人惱羞成怒咯。
    第20章 竹馬子
    春夜月明,沈妄川回到延寧宮斜對面的沈宅。
    剛進前院回廊,便瞧見沈昌坐在正堂,似乎在等著他。
    書童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渾身哆嗦不已。
    沈妄川臉上笑意一斂,恢復了慣常的陰郁,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看向不停打量他的沈昌。
    “途見過父親。”
    他草草行禮,顯得不大尊重。
    沈昌沒有計較,看著他從狐裘里面伸出來的手,反倒關心了一句︰“天氣寒涼,怎麼不把手爐帶著。”
    沈妄川隨意道︰“飧食時,落在十三間樓雅間了罷。”
    “你身子弱,該叫店家給你把炭火添上,一路暖著。”沈昌依舊一副關心他的模樣。
    誰見了不說一聲“慈父當如是”。
    沈妄川攏著手,並沒有回這個問題,而是看向不知跪了多久,臉色白得比他還要厲害的書童。
    “不知小童做錯了什麼,父親這樣罰他。”
    沈昌垂眸,瞧了書童一眼,眼里沉沉似無水枯井,森然冷寂。不過一眼,他又抬起頭來,一副慈祥和藹,關心兒子的模樣。
    “他是你的書童,本該寸步不離照顧你,卻玩忽職守,讓你一人在外。這要是受了風寒,少不得又得臥榻半月,為父怎能不罰他。”
    沈妄川心底冷笑,臉上表情也沒有多收斂︰“父親錯怪他了。是我讓他回馬車上拿點東西,不巧踫到雲舒郡主,避了一下人。後來踫見父親,又與洛娘子相談甚歡,一時忘了他罷。玉津園這般大,我若是走開,他上哪里尋我去?”
    沈昌臉上帶著寬和的笑容︰“原來如此。那你起來罷。”
    後面那句話,是對書童說的。
    書童顫抖著謝恩,搖搖擺擺站起來。
    “往後,”沈昌放低聲音和他說,“無論郎君去到哪里,都必須要緊跟著,好好照顧,知道嗎?”
    書童白著唇拱手道︰“小的遵命。”
    沈昌擺了擺手︰“走吧,好好照顧你們郎君,給他拿個新的手爐暖著,可別冷到了。”
    “是。”書童應聲,倒退幾步後才轉頭走到沈妄川身後。
    沈妄川黑沉不虞的眼神,對上沈昌虛假笑意的眼神。
    兩人靜立原地,誰也不動,誰也不移開眼去。
    書童垂頭盯著地面,更加不敢說話。
    院中花薄,春夜晚風一吹,就可憐巴巴縮著花苞,被搖得一個勁兒亂擺。
    月色如流水泄入,鋪滿青石板,晃蕩起銀色的光波,照亮了輕紗一樣的霧氣。
    冷意順著石板,越過長廊,扯住狐裘大擺攀爬到小腿、膝蓋。
    沈妄川狐裘下的腳,微微動了動,眼神後瞥,瞧了一眼幾乎支撐不住的書童,終于開口,說了句︰“走吧。”
    他大步流星往自己院子走去,中途一直握著拳頭,不住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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