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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竟然暗戀我 第39節

    清亮的聲色,不容置疑的語氣,葉濯忍不住將視線收回,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那雙眼楮如清露一般澄澈明淨,似要蕩盡世間所有丑惡與陰霾。
    六年前,也是這樣的目光,純淨、無瑕、堅韌,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視線中,為他破開眼前的血霧迷蒙,為前路照進一束熹微光芒。
    若不是她,或許他真的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冰冷無情的人。
    “而且我覺得你是好人,不會濫殺無辜,”她沒有發現葉濯眼底神色的變化,仍顧自道,“ 帝駕崩,皇上年幼,你當時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有些朝臣慣會倚老賣老,說不準就會欺負你們年紀小。”
    葉濯輕嗯了一聲。
    “所以,當年你一定是做了身為王爺該做的事,”她笑著安慰他,“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話音消散許久,葉濯也看了她許久,晦暗的眼中不知何時落入了星子,他倏爾伸出手臂,將她攬進了懷中。
    趙明錦有些沒反應過來,在他懷里稍稍一動,將鼻子和嘴巴露出來,小聲問︰“我說了這許多,你可開心了些?”
    將她抱的更緊了點兒︰“嗯。”
    她僵硬著身子好一會兒,兩人都不說話,氣氛靜謐的讓人有些臉熱心跳︰“那……他們說的話,你莫放在心上,以後若再听人提起,也不必多想。”
    葉濯在她耳邊輕聲問︰“什麼話?”
    嗯?
    趙明錦眸光一轉︰“就是今日午後劉柏和黃懷安他們說的那些,你沒听到?”
    “只听了個大概,見你听得認真,也沒叫你,”他聲音含著淺淡笑意,“可是我走後又說了什麼?”
    第40章 、039
    趙明錦發現自己想多了!
    想太多了!
    她以為葉濯是听了劉柏的話,傷心難過到不想見人,搞了半天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可笑她還在這兒絞盡腦汁的安慰他。
    趙明錦眸子眯起來,保持著平心靜氣的語調︰“所以那時你腳步匆忙的離開,是有其他事?”
    “看到了向學監,就……”
    果然啊!
    她猛地一動,掙開葉濯的手臂,又直接起身,居高臨下的瞪他︰“所以劉柏說的那些,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是不是?”
    葉濯眉眼含笑︰“他說的已比當年一些文臣說的委婉許多,若這都要放在心上,怕是早郁結于心,等不到阿錦了。”
    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不過轉念一想,趙明錦又覺得不對︰“既然沒放在心上,你還听我說這許多做什麼?還應和我。”
    “阿錦,”他仍是笑著的,可語氣卻沉了些,神色也有些黯然,“事情既是我親手所做,我就不怕人說。可……不怕不等于不在意,若有人能在這時同我說——‘你做得沒錯’,就再好不過了。”
    只可惜多年來,唯有一個阿錦,真心實意地同他說,他做的是對的。
    趙明錦胸口微微一滯,斥責他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是當今的閑王爺,是聖上兄長,是在所有人看來都無所不能,無人可撼動的存在,可就是這樣的人,突然同她說出這般委屈脆弱的話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梗著脖子站在那里,不知是該繼續同他計較,還是該再多說兩句安慰的話。
    葉濯在心下輕嘆一聲,仰頭望著她︰“阿錦,其實我……”
    “其實……現下最重要的好像不是這個。”
    趙明錦終于想起來,除了要開解他以外,還有件大事必須得解決,左右他也無需開解了,還是說正事要緊︰“今日向學監同我說,八月初一要請周方顯來書院,周方顯你知道麼?就是那被我揍折了腿的小將的爹,他在京城見過我,若真來了,定要露餡。”
    說到這里,她又有些納悶︰“這人官運怎麼能這麼亨通,只可惜兒子是個絆腳石。”
    葉濯失笑︰“周方顯為人世故,處事圓滑,被貶來岳州府,能一路做到知府,也是有些能力。”
    “……現在不是夸他的時候吧?”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發頂,動作輕柔又寵溺︰“莫怕,他來不了。”
    相信葉濯似已經成了習慣,既然他說了周方顯來不了,那定是來不了的。
    趙明錦心上一松,站起身來,將葉濯送回了二重院落,抬腳離開時又猶猶豫豫地開口︰“你……”
    “嗯?”
    “以後有不開心的事就說,別悶在心里。”
    話音未落,也不等他說什麼,人已閃身沒了影,只留下了無邊夜色與清淡月華。
    葉濯在原地站了片刻,眉眼緩緩舒展,薄唇勾起抹淺笑的弧度來。
    八月初一,長空碧透,惠風和順,是岳山書院的建院之日,亦是全院一年一次的思過日。
    書院上下皆換上白色儒袍,連趙明錦也褪下了一身明艷的紅,換上了素色窄袖單衣。跨出三重院落後,入目皆是樹木之蒼翠,書生之潔白。
    學館正殿裝點的更是隆重非常,趙明錦踏進去時,照常與諸位夫子拱手,拜會過秦學正,走到向學監身邊。
    “學監,”她收手站直,發現往日臉上笑意盎然的向學監,今日竟一臉郁卒,“這是怎麼了?”
    向學監抬手捋著下顎胡須︰“前些日子有村落遭了水患,周大人親自趕了去,需得逗留十天半月,今日是趕不回來了。”
    趙明錦佯作嘆息︰“倒是可惜了。”
    午時正刻,天光明耀,向學監舉燭焚香,院中眾人一同叩拜聖人像。
    趙明錦與其他夫子一般,跪在學生之前,本以為叩拜完畢,听過一番冗長的大道理就結束了,那想剛要起身,就被一旁的秦學正叫住︰“石先生,不可亂動,思過尚未開始。”
    “……”
    秦學正話音剛落,前方向學監高聲道︰“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乾元五年八月至今,一載已過,爾等可有過?可有錯?可有悔?”
    身後學生異口同聲︰“有。”
    趙明錦嘴角抽動,直想問上一句——無過、無錯亦無悔,可能先行離開否?
    “思過日,正是要爾等學子潛心思過、在未來一年中用心改過。心無愧怍,方能行止浩然,”說罷,向學監轉身,背對他們朝聖人像跪下,聲色虔誠,“思之改之,日落方止。”
    話音落後,整個正殿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聲,靜到連屋宇外的風聲、鳥鳴聲都成了震顫人心的存在。
    兩個時辰後,落日夕垂,天光暗淡,思過才終于結束。
    學生們先是由跪改坐,一邊揉著已經僵硬澀麻的雙腿,一邊小聲閑聊著。
    趙明錦就在這小聲閑聊間,听到裴敬的聲音傳來︰“行之兄,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下意識扭頭看過去,只見葉濯正垂眸斂目,手上執筆,在紙上頗認真地寫著。
    他們之間隔了許多人,她自然是看不清他寫了什麼,只能听到他說︰“也沒什麼,不過是祖上傳下來度脫怨靈的做法。”
    他聲音清淡,恍似談論天色一般,可其間內容,卻比暗沉下來的天色要可怖的多。
    有人驚詫地重復了一遍︰“怨、怨靈?”
    趙明錦也不由挑了眉梢,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听葉濯在那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前些日子家父來信說,家中一僕人不知何故,竟在夜中跳入池塘自盡了,自那之後,”他的聲音變得極盡低迷飄渺,“日日夜半三更,都能听得池塘邊傳來哭泣聲,初時有膽大的下人去看,誰料……”
    他聲音一頓,眾人臉色跟著一變,連裴敬都肅了神色︰“怎麼了?”
    “那下人被發現暈倒在池塘邊,被叫醒後就變得瘋瘋癲癲,指著池塘不停地說——有鬼從水里飄出來,他要回來復仇了。”
    說完這些,葉濯恍然一笑,借著暗淡光線的襯映,給他這笑平添了些詭異與駭人︰“鬼神一事雖說虛無縹緲,卻也該存敬畏之心。月末月初,陰氣極重,只有將那人名諱記在紙上,在三更前尋一處正氣浩存之處燒掉,再念上三聲那人的名字,然後速速回房間,怨靈便不會找來了。”
    與葉濯始終不對付的黃懷安就在這時驀地開了口︰“你燒完回房了,旁人若恰好在那時出了門,豈不是會遇上?”
    “這……”葉濯擺出一副他也很無奈的模樣,“只能委屈諸位同窗,今夜三更後莫要外出。”
    向學監和秦學正恰好在這時起身,臉色不郁地走到他們身邊︰“讀聖賢書,走聖賢道,怎能張口閉口鬼魅神靈,還不速速去讀書!”
    “是、是。”
    眾人七嘴八舌的應了是,一股腦地都散了。
    趙明錦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我瞧著陳行之是個雅致正直的,想來不會拿這事玩笑,”頓了頓,她看向莊夫子,“三痴先生,你覺得呢?”
    莊夫子沒想到她會刻意問到自己,怔了一怔,臉色陰郁地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老夫問心不愧,自不怕找上來,旁人可說不準。”
    趙明錦與向學監他們互視一眼,佯做心虛︰“我去饌堂用飯,告辭了。”
    用過晚飯,回到房中,趙明錦將門關起來,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之前她將夾在門縫中的字條給了葉濯,葉濯除了查出寫字條的人是莊夫子以外,還查出了件怪事。
    葉濯打探到,數年前曾有一位書生,因為沒有得到薦舉而自縊于書院後山,此後後山就被設為禁地,再不允許學生們踏足。
    經年過去,在去年歲末,有學生在夜里偶然听到哭號聲,循著聲音過去,發現正是後山方向。
    那聲音夜夜響起,再加上書院後山又曾死過人,學生們揣度過後,不免往鬼怪那方去想,一時竟鬧得人心惶惶。
    那時向學監並未上書皇上,而是寫了書信給周方顯。
    周方顯也是個辦事利索的,沒幾日的光景,就請了位據說道法十分高深的老法師。
    老法師帶著書院所有人一起去了後山,當著他們的面開壇做法。
    據說那場法事做的是雷霆霹靂,透藍的冥火在半空中燒了足有半個時辰,意指將鬼魂燒的灰飛煙滅了。
    自那之後,後山的哭號聲就沒了。
    趙明錦從來不信鬼神,而有人想用鬼魂這種拙劣卻管用的法子來震懾眾人,更說明後山有蹊蹺。
    葉濯不能暴露身份,又想去仔細探查,勢必要尋個萬無一失的法子。
    他編了那麼一套說辭,听起來還挺唬人的,應是能管用。
    朔月之夜,如潑墨一般不見天光。
    趙明錦踏出房門,先去了學生們的寢居院落,準備同葉濯一起趕往後山。
    快要走到時,突然見到三個人鬼鬼祟祟的走在院子里。
    劉柏提燈,神色厭煩,黃懷安和段希文走在他身側,前後亂看,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
    劉柏道︰“那人之死與我等全無干系,我們為何要做些。”
    “怎會全無干系,”黃懷安咬牙,“若我們當時跟過去,說不準她就不會……”
    段希文聲音粗啞地打斷他︰“行了行了,半夜里提這個做什麼,咱們快些去燒,快些回房,就算她真有魂魄在,也別來找咱們!去找那個害她的凶手,或者,”他聲音一頓,冷哼一聲,“去找謝如詢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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