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說著，眉毛耷拉，氣勢也弱了下來。
“能不能借五十，下個月工資發了就還。”
宋大平在河對岸的繅絲廠打工，旺季的時候忙的要死，但賺的也多，一個月就有九十塊。
“寫欠條，利息一分。”
宋漣看了一眼已經轉不過彎的父母，拍出紙筆。
宋大平惱羞成怒了。
“自己家里人，怎麼還要利息？虧你是在讀書的，也這麼精！”
“那你去外頭借吧，放貸的借更多呢，只要你不嫌丟人！”
宋漣似笑非笑，軟硬不吃。
然而，宋和平一看大哥訕訕的，被女兒懟的十分狼狽，還是心軟了一絲。
“小漣，你好好講話。這自家人借點錢救急，你收利息……總不好听吧？”
宋漣看了他一眼。
宋和平人很老實，但倒不是純粹的包子。宋漣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這是害怕，害怕自己把家庭拖累了，將來宋漣還是有求宋大平的時候。
現在就把臉皮撕破了，那以後怎麼辦？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宋漣暗中嘆息了一聲，馬上正色對宋大平道。
“不要利息也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
宋大平悶聲道︰“你講！”
“那個老祠堂不是塌了嗎？”
宋漣眼珠轉了轉，提要求了。
“里面全部的垃圾都給我家，明天我們就去撿！”
宋大平一听，知道丁如蘭最近是在拾荒，宋漣就是為她說的。
廢墟里還有些破了的桌椅磚瓦，賣是可以賣，只不過重的很，還要挑揀，所以也沒別人要。
反正這也不要宋大平出錢，他心里一松，滿口答應會和村長說。
寫了欠條，宋大平飛快跑了，臨走也沒忘了帶著剩下的酒。
丁如蘭把門關上，反而越想越難受。
“小漣，你是亂做主！他要五十怎麼給五十呢？應該說沒有這麼多，只有三十……”
她還是心疼錢，宋漣的初三學費，下半年也要十來塊錢呢！
宋漣微微一笑。
五十塊，在她看來是個很小的數字。丁如蘭和宋和平以前雖然苦，但是以後有她在，也要學會慢慢習慣“有錢”才行。
“我敢肯定，以大伯的性子，到了下個月也不會還錢。”
“那你還借？”
“這張欠條白紙黑字，遲早會派上用場的！”
宋漣知道，這個時代，賭博玩錢的事可不算小，一旦被抓，很容易就因為踫到“嚴打”而沒命了。
原作里的宋大平，就是靠敲詐宋和平家補上了窟窿，後來才沒被犯罪團伙牽連。
當然，這也有河口村太小，天高皇帝遠的原因。
可是現在，她留下這個欠條作為證據，事情就難說了！有合適的機會，就能拿捏住宋大平一家。
當然，這麼復雜的內容，就算和父母解釋，也一下說不明白。
為了安慰丁如蘭，宋漣干脆攤開手，拿出一大疊百元鈔票。
“你們不用擔心，我這里還有錢。”
宋和平和丁如蘭一看，都嚇壞了。
除了村長家的婚宴，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疊在一起的錢！
丁如蘭顫抖了，看著這疊鈔票，連伸手摸都不敢摸。
“這麼多鈔票？你……你老實說，是哪里偷來的？！”
第4章 冒青煙，行大運
宋漣一口氣掏出來的，大概是2000多塊。
這麼一大筆錢，相當于全家三四年的生活費了！
她當然沒法說這錢的來歷，總不能說，就是憑空掉下來的吧？
思來想去，宋漣定下的解釋，還是死去的宋爺爺給的。
反正人都已經在祖墳里埋好了，這麼大一份情，相信宋老頭也背的起。
宋家的老爺子宋德運，原本是村里大隊的會計，為人特別的小氣摳門兒，但死後也沒留下幾塊給兒孫。
宋漣把錢堆在他頭上，丁如蘭听了，倒是有一點相信了。
“你爺爺的私房錢都給你了？”
“對啊，爺爺給我的，也沒讓其他人知道。”
宋漣懶得廢話，把錢往她手里一塞。
“他說孩子里面他最喜歡爸，但這點錢，三人平分了就不夠多了。不信？那你去問奶奶吧，看看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宋老太太和宋玉容住一塊。宋玉容是個初中老師，脾氣特別孤傲難處，一說話就夾槍帶棒。
丁如蘭很怕她，而且她自覺宋玉容照顧老太太，一分錢都沒和宋和平要，心里有愧，當然不敢去問了。
听女兒這麼說，夫婦二人雖然有點不安，但還是開心地拿下了這筆錢。
“2500元！”
晚上，丁如蘭坐在床邊，對著發紅的燈泡數了又數。
“爹居然還有這麼多錢，都夠蓋個房子了！摳門成這樣，為啥不早點蓋房？”
“蓋了做什麼？等死了看兒子們分家嗎？”
宋和平虛弱地咳嗽了兩聲，“人各有命，我看這份清福，他命里也就是享受不到！”
“不過家里也確實應該要個閣樓。”
丁如蘭嘆了口氣，握著錢幣，把白天的事情一說。她想起宋有余那種看不起人的冷淡眼神，還有宋有慶的惡劣言語，眼眶就有些含淚。
“咱們家只有小漣一個，從她小時候起，吃的用的穿的，件件都比人家孩子好。現在，反而是有余處處比她強了，她雖然不說，但心里哪會不介意呢？”
宋和平也點頭。白天宋漣的表現，一言一行都比之前成熟勇敢多了，可見這段時間，她是被家里逼得成長了不少！
“有余都有書房，小漣也可以有。”
宋和平咬了咬牙說︰“2000也夠了，等秋天天氣涼快了，我們馬上找人給她修！”
……
隔壁的閣樓上，宋有余寫完了最後一道題，心情舒暢地朝外面看了看。
沒了樹葉的遮擋，看出去的視線果然好了不少。
她低頭一瞧，發現宋和平一家黑漆漆的，燈亮了才半個小時，就全都黑了下去。
河口村有自己的柴油機，又靠水，一般來說，夏天也是到了快十點才會斷電的。
看來是真的窮了，連電燈都用不起了。
宋有余微微彎了嘴角。
今天晚飯，宋大平還跑去隔壁“道歉”，然後一臉灰敗地跑了回來。宋有余在旁邊添了幾句話，鬧得王紅英大怒，痛罵宋和平不知好歹，居然敢落大哥的面子，對宋漣母女的仇恨也更深了一層。
可以料想，等到她出去讀書，王紅英撒潑會更加肆無忌憚，對面的日子就越發難過了！
宋漣過的不好，宋有余心里就痛快多了。
她趴在窗口，暢想了一下去城里讀高中的快樂，而宋漣家會越來越窮，明年甚至會沒錢讓她繼續讀書……宋有余忍不住笑了出來。
身後的木床里，還是嬰兒的三弟被她吵醒，哇哇大哭。
宋有余才看了一眼，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只襪子，捂住了孩子的嘴。
“哭什麼哭，不知道你姐要學習嗎？小廢物，這輩子我要過我自己的，才不會供你去上大學呢！”
這一世，宋有余決不當被家庭拖累的伏地魔。她要讀書，她要翻身，她要把欺負過她的人全都踩在腳底下！
……
也許是太累了，這穿來的第一個晚上，宋漣居然睡得還挺沉。
第二天一早，她在路邊隨便割了點草當豬豬們的飯，就跑去那個倒掉的祠堂“撿垃圾”了。
村長宋繁榮的老婆正在門口嗑瓜子，听說她的來意，很大方地給她指了路。
“喏，就在那竹林後面。這手套你也帶著吧。”
宋漣也不客氣，立刻就笑嘻嘻地戴上了。
她和小貓一樣抓了抓手，“挺厚的，不怕傷到手了。謝謝三奶奶！”
“你這孩子，怪不得人說你是個傻子。”
三奶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背。
“爹媽都快苦死了，還這樣嬉皮笑臉，沒心沒肺，家里要過不下去咯！”
“我爸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宋漣道︰“三爺爺不是說了麼？祖墳冒青煙，最近就是宋家行大運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