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王聲遠偏頭瞄向顧澤長,擠著他一雙滿是皺紋的眼楮跟顧澤長示意。是他自己說,還是代勞?
    顧澤長苦著臉,忙不迭地把這重任推過去。
    他既然決定前來告罪,也就沒想著遮掩。王尚書平日待他不錯,說事肯定會比他清楚明白。
    王聲遠︰“那外來商戶,是經本地高官引薦作保,才與幾位商戶結交。臣也不知那商戶是何來歷,只是派人追查,知道一行人進了荊州,並一直沒有出來。”
    “誰?”顧登恆視線輕輕瞥向顧澤長,冷淡道︰“好,你倒是自首來了?出城的公文也是你給批的?”
    顧澤長急忙道︰“不,不是臣!”
    說完這句就沒了,顧登恆等了片刻等不出下半句話,怒氣反笑。
    好好好,他早該對這孩子絕望了。
    這麼蠢,是他生的嗎?樣樣隨了他那身份低賤的母親,真是——氣死他了!
    方拭非頭疼啊,急得想上去托他的屁股。
    五殿下會因為怕牽連顧琰來向陛下坦白,讓方拭非對他改觀,她也會對這孩子覺得太過可惜。
    他跟顧琰不一樣,跟那狡詐陰險的三殿下也不一樣,這孩子是真的天真純良。
    母親早早離世,沒人真正關心他。在宮里捧高踩低是常態,顧登恆為人嚴厲,幾位兄弟又不喜,他日子過得很是艱苦,自然導致了他懦弱膽怯的個性。
    他自幼被趕出宮,不像正規皇子那樣接受過宮學教導。讀書學字,敷衍了事,年紀輕的時候不懂事,白白荒廢了年華,如今才成了這般。
    可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方拭非扯了扯顧登恆的衣角,竊竊私語道︰“陛下,五殿下也是深受其害。出事後,他前去找顧侍郎言明此事,想要補救,是顧侍郎讓他不必聲張。”
    顧登恆咋舌。他能不知道嗎?自己這孩子有多少出息他心中當然有數。如果顧澤長敢做出這樣的舉動,喲嘿,他說不定還要對他改觀一下。
    可顧澤長嘛,也就是被人騙的料。
    顧登恆也低下頭,問道︰“你們在荊州,究竟查到了什麼?”
    方拭非眨了眨眼,小聲說︰“查到他們貪污了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不屬實,方拭非瞎謅的。
    顧澤長埋頭,一時沒看見桌後的方拭非,以為顧登恆是在跟自己說話,小聲試探道︰“陛下您說什麼?”
    “三十萬兩?”顧登恆眉頭一跳,就知道方拭非這人不老實。抬手又要去擰她的耳朵。
    方拭非急忙改口,信誓旦旦道︰“二十!二十萬兩!”
    差不多了。各個地方補一點,賠二十萬兩不虧!
    可顧登恆還是不滿意︰“二十?!”
    二十萬兩,不管是誰,都夠剝十層皮了。
    貪污是一點一滴來的,要人家一次性吐出來,不現實。
    他雖然不知道幕後之人究竟是誰,但在皇位坐了那麼久,心中還是有數。
    “十萬兩!”方拭非從喉嚨里擠出聲音說,“真的,陛下。他們單在宣州一處,就騙出了兩萬兩白銀。恰逢宣州旱情,直接逼死了一位本地巨商。宣州縣令也頗為過分,實在讓人聞之心寒。”
    顧登恆暗自思忖片刻,揮手說︰“你下去。”
    方拭非“誒”了聲,起身退下。
    兩人迅速完成高達數萬兩巨款的討價還價過程,方拭非功成身退。
    顧澤長低著頭,還在困惑,乍一見到人從書桌後退出來,嚇得驚叫出聲。還好自己壓出了,聲音並不大。
    方拭非走在顧澤長身邊跪好,從手臂間偏過頭,對顧澤長做了個“稍安勿躁”的表情。
    顧澤長點頭。
    顧登恆︰“你們顧侍郎去荊州查案,又查出什麼名目了?”
    方拭非︰“回陛下,顧侍郎查出那商戶四處行騙,危害不淺,獲贓款共十萬兩有余。”
    “十萬兩?”顧登恆一副很是驚訝的模樣,怒道︰“你如何知道有十萬兩?荊州又如何藏得下十萬兩?說話可要有憑有據,否則,別怪太守再來告你們一狀。”
    “十萬兩還算少的。顧侍郎找到了那商戶,從他口中所述一筆筆算出名目,有根有據的即有十萬兩。”方拭非一臉氣憤道,“如陛下所說,錢都進了荊州,未曾出來。十萬兩白銀不是小款,荊州一時難以藏匿,定會有馬腳。雖然馬氏商戶已死,但十萬兩白銀至今下落不明,該讓戶部官員前往荊州細查,將贓款翻出。”
    方拭非磕首道︰“陛下,此案性質惡劣,更是牽連皇子,可見幕後之人狼子野心,絕不可姑息。”
    顧登恆若有所思地按住前額左側︰“嗯……”
    瞧瞧方拭非多聰明?這順桿子爬的功夫顧澤長一輩子也學不會。
    顧登恆︰“你二人退下吧,此事再議。朕會與顧侍郎商議,等候消息。”
    方拭非︰“是。”
    方拭非起身,正準備出去。順手拉了顧澤長一把,示意他趕緊起來。
    “陛下。”
    御史大夫出列道。
    顧登恆︰“御史公有何意見?”
    “陛下,”御史大夫依舊沉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他請求道︰“方主事年紀雖然,然忠勇有加,機敏過人,荊州一案可見方主事有獨當一面之能。臣正為何山縣監察御史失責一事苦惱,縣令致仕,是否可以派遣方主事過去主持大局?”
    顧澤長听見那名字,臉色一變,脫口而出︰“可是——”
    方拭非踢他一腳,示意他別說話,一切听任陛下指派。
    顧登恆沉默地看著御史大夫,對方毫不退卻。終究敵不過這老匹夫,他不悅道︰“叫你二人出去,還杵著做什麼!”
    方拭非行禮道︰“臣告退。”
    王聲遠對著方拭非小聲凶道︰“你站住,在開門等我!”
    方拭非頷首。
    二人出了書房,顧澤長躑躅兩步,看了眼方拭非,先行離開。
    不知里面的人在商討什麼,方拭非跟上了顧澤長。
    方拭非︰“殿下。”
    “你是……”顧澤長回過頭道,“跟在琰哥身邊的人。”
    方拭非對著他笑道︰“是。下官方拭非,戶部金部主事是也。”
    顧澤長點了點頭。
    二人邊走邊說,停在了一個沒人靠近的地方。
    顧澤長等著她開口質問呢,方拭非卻是很關切地問道︰“殿下情緒為何如此低落?”
    顧澤長怔了下,反問︰“你們顧侍郎的事,是不是無礙了?”
    “沒事,本來陛下也沒想罰顧侍郎,這不還讓他在荊州養病嗎?你不知道顧侍郎在信里說得多夸張,顛倒黑白,倒打一耙。他心思玲瓏,又得陛下恩寵,有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是荊州太守才對。”方拭非說,“你等著看吧,雖然陛下現在沒說,但過不了多久,那荊州太守與江陵縣令,都要倒一下霉。”
    顧澤長問︰“那銀子呢?能拿回來嗎?”
    方拭非說︰“放心吧,不管幕後之人是誰,荊州要是被戶部徹查,或多或少都能摳出些銀子。與其讓戶部胡亂搜查,牽連上下一干眾臣,不如主動把十萬兩拿出來請功。陛下只要表態,此事就有結果了。”
    顧澤長說︰“哦,這我就安心了。”
    方拭非又一步跟了過去。
    顧澤長好奇道︰“大家都不願與我說話,你為何還來安慰我啊?”
    “殿下您這是妄自菲薄。”
    “你多大了?”
    方拭非想了想,自己都沒在意,嘆道︰“快十九了呢。”
    “那你同我一般大呢。你看看,我卻和你天差地別。”顧澤長說,“虧我還是皇家出身。听說你是平民子弟。”
    “天下之大,下官不過是比殿下多走了些地方而已。”方拭非說,“下官見過不少惡人,所以膽子比殿下大一點,人也比殿下刁蠻一點。”
    顧澤長同情看著她說︰“這次是我牽連你了。你不知道何山縣是個什麼地方,那里可危險了。我這樣不理朝政的人都听說過。你要是真被派去,可怎麼辦啊?”
    “是嗎?”方拭非並不在意道,“不過應該不是你牽連的我,而是御史大夫本身不喜歡我。”
    顧澤長不解道︰“他為何不喜歡你?”
    他覺得方拭非這樣的人多好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方拭非笑道︰“唔……大概是我,長了一張佞臣的嘴吧。”
    第48章
    顧澤長不明白什麼叫長了張佞臣的嘴, 口才也是一種才華啊, 嘴笨愚鈍之人, 難堪大任。顧琰也說他經常吃了嘴笨的虧。
    何況听別人說好話, 自己也能開心罷。拍拍馬屁,不過是叫你我都能高興, 有什麼錯的?
    方拭非道︰“像顧侍郎, 王尚書,或許喜歡下官這樣油腔滑調的。當然,下官不止嘴上說得漂亮,手上做得也挺漂亮的, 只是御史大夫不知道呀。他與下官接觸不多,為數幾次,下官都有麻煩在身,大概是以為方某喜歡搬弄造謠,惹是生非吧。”
    “啊?”顧澤長失落道,“那我也是。”
    方拭非笑說︰“不,您不是。御史公明顯是偏愛您的。”
    顧澤長又是困惑說︰“啊?”
    “殿下,您如果有事, 可以去找御史公商討。御史公為人剛正,面冷心熱,不會害您。他為官數十載, 與朝政了解通透,如果有心,會指點你一二。至于其他人, 還是不要妄信的好。”方拭非鼓勵道,“殿下,您該勇敢些。”
    顧澤長是真搞不懂他們了。方拭非都這樣被害,竟然還會說御史大夫的好話。
    方拭非想著王聲遠應該快出來,便說︰“下官先行告退,殿下您多加小心。”
    等她返回書房門口,王聲遠等幾位大臣早就出來了。
    他拽著方拭非一路小跑。沖出老遠,還在試探回望,看看後邊有沒有人跟著。
    方拭非說︰“王尚書您這是被劫了啊?”
    “我可不是被你們劫了嗎?”王聲遠氣道,“你們一個個光知道惹事,何時將我這個戶部尚書放在眼里?方才去哪里了?”
    方拭非︰“ ——”
    王聲遠湊過來悄悄打听︰“之前你在上面,跟陛下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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