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盧戈陽跟著架起她。
    身上的肌肉在抽搐。
    方拭非只能由他們架著才能走路。
    千牛衛攔道︰“且慢。只有二位才知道刺客的行蹤,與顧侍郎落水的實情。還需請二位回答幾個問題。”
    禮部尚書看方拭非已經只剩半口氣了,委實受不起折騰,便道︰“方御史現在不便問話,你先問我部的員外郎吧。盧員外,你務必實情相告。”
    盧戈陽點頭︰“是。”
    禮部尚書與另外一名內侍,將她往太醫院那邊扶去。
    原本方拭非是不能讓太醫診治的,可事急從權,她這情況不能放著不管。而如今顧琰又正危難,誰都顧不到她,正好去太醫院偷偷蹭點藥喝。
    “我先叫人給你換身衣服。”禮部尚書對內侍示意道,“你去找人借幾件保暖的衣服來。就說是老夫的意思。哦,方御史與五殿下私交甚好,你可以去找他問問。”
    內侍頷首領命。
    方拭非听見,抬起頭堅決道︰“不!我不!”
    “不什麼不?你看這一身都濕透了!掛著這層冰衣,你還想活命?”禮部尚書語氣不善道,“在這里鬧什麼脾氣?去!”
    方拭非掙扎起來,倔強道︰“不!那我不去了!”
    禮部尚書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孩子——你!你有病罷?”
    太醫院已經到了。
    陣陣喧嘩吵鬧,外面圍著各種人。
    禮部尚書低頭一看。
    方拭非目光渙散,已是昏昏欲睡,就只有對他說不的時候力氣最大。
    禮部尚書無奈一指︰“先,將他送旁邊的屋里去。里面點著炭嗎?暖和一些。”
    幾人將方拭非送到隔壁太醫辦公的屋里。
    里面人都跑去給顧琰診治了,此時反而空了,但炭依舊燒著,呆著還算暖和。
    內侍將人送到,急著要回去做事。
    禮部尚書便自己出去跟人討了碗姜湯,端回來給方拭非。
    方拭非兩手捧住。冰涼的手掌踫到滾燙的碗沿,瞬間彈開。
    禮部尚書托住她的脖子,幫忙給她喂下去。
    “哎喲,我這把老骨頭伺候你,都要叫你氣死。你說你又不是我禮部官員,怎麼最後是要我來給你操心?”禮部尚書叨叨中滿含怨念,“我要叫御史公好好賠我一頓!你啊!”
    誰讓今天六部尚書,就他一個來了。
    方拭非專心地打哆嗦,可能沒听見。即便听見了,這時候腦子不好使,估計也上不了心。
    禮部尚書將碗放到地上,說道︰“我要去看看顧侍郎的情況。待會兒讓人給你找套衣服,你趕緊換上,听見了沒有?”
    方拭非佝僂起背,整個人縮成一團。
    禮部尚書揪著她的耳朵大聲道︰“啊?你听見沒有!”
    方拭非這才似有似無地點頭。
    禮部尚書嘆了口氣,提著衣角出門。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又合上。一陣風趁機從縫里吹入,桌上點著的燭火搖晃一陣,無力熄滅。
    屋內頓時黑了許多,只有一側的燈火還照亮她的臉。
    第120章 探病
    方拭非吸了口氣, 往暗處挪了一點, 將自己埋在桌案的陰影下。
    鞋子還被橘色豆火照著, 黑色的鞋面上已經結出了一層白霜。
    外間的聲音小了些, 人似乎都被遣散了。但顧登恆應該還在。
    方拭非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臉。
    她身邊的人似乎都不長久。
    來來往往, 生生死死。
    最早離開她的是父母, 然後是各種萍水相逢的朋友。
    所謂萍水相逢,也是患過難、救過命、稱過肝膽相照的交情。她以為那些朋友,情同手足,可最終他們的告辭, 只寥寥于一句話。甚至有些連句再會也沒有,就各奔東西了。
    人的感情該說深說淺?時間過去,她也快要忘記。唯一不變的,就是她始終還在奔波。
    前後共有十余年,她身邊只有一個杜陵。
    可杜陵亦不能陪她長久,他死了。
    如今顧琰也出事。
    是劍鋒太冷冽,還是高處不勝寒?他們手中的武器,究竟要指何方?
    盧戈陽有句話說得對, 自己不對他說真話。
    有秘密的人,最要學會的就是說謊。
    她不僅欺人,還要自欺。
    方拭非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人的剪影。他們面容模糊, 漸行漸遠。
    風流雲散,一別入雨。
    “三生命孤昔,萬里路酸。”方拭非問, “這是我的天命嗎?”
    杜陵說︰“不是。這是你的身份。”
    這是她的身份。
    方拭非頭靠在小臂上,熱淚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只是忽然覺得難受,那情緒一泛起,有如山崩地裂洶涌而來。
    過了不知多久,房間的門又被推開。一道身影朝她小步靠近。最後在她跟前停了下來,
    對方沉沉嘆了口氣。
    “這是有耗子在太醫院偷吃東西呢?還是有人在偷哭啊?”顧登恆抓著方拭非的手往外拉,一踫到便驚得松開手。
    “你……”
    屋里比外邊暖和不上多少,方拭非坐的地方更是遠離炭盆。濕衣服上蓋著的一件外袍,反而將熱氣隔絕在外。
    她手腕上的布料一陣冰涼,分不清是水還是霜。
    顧登恆趕緊扯下她身上的外袍,果然衣服都凍住了。一摸她的臉,同樣是冷得沒有溫度。
    “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叫他來接你回去。”顧登恆看見了地上的瓷碗,“光喝藥沒有用,回去多休息。”
    方拭非搖頭。
    “那朕喊兩個內侍送你回去。你家里總有人照顧著吧?”顧登恆說,“先趕緊回去換身衣服。顧侍郎剛剛醒了一會兒,太醫說他……暫時無礙。可是現在不能吹風也不能見人,你留在這兒也見不到他。”
    門外又悄然走來一人,聲音忐忑傳來︰“陛下,顧侍郎問起方御史。”
    方拭非抬了下頭。
    “你現在這樣子,就別去見了他。叫他擔心,還是先看好自己吧。”顧登恆對方拭非說完,又轉頭道︰“去告訴顧侍郎,方御史為救他入水,現在先回去休息。”
    “是。”
    顧登恆拉著方拭非起來,望她打起精神︰“方拭非,這次多虧了你。你回去吧。”
    方拭非嘴唇微張。
    她想說不是的。
    不是多虧了她,而是對方多半,是因為自己。
    顧登恆招來兩名內侍,讓他二人幫忙送方拭非回家。
    方拭非寒冬跳水,還撐了兩三個時辰才換衣服,雖然平日身體康健,依舊壯烈地病倒了。
    她這一病,連門也出不了。家中又沒有小廝或朋友,無人替她去台院告假。
    點卯不至,又無人來報平安,台院同僚已經听聞昨夜宮中發生的變故,所以並未苛責,只是有些擔憂。
    御史中丞本想來這邊打听一下方拭非的情況,才發現她並未派人過來說明,便特意遣了人去她家中看看。
    方拭非的院落不算大,可也絕對算不上小。她躺在後院的屋子里睡覺,而台院官員在最前邊的地方拍門大喊。
    “有人在嗎?!”
    方拭非迷糊中睜開眼。
    “有人在嗎?!”
    她又閉上了眼楮。
    門庭冷落,車馬稀疏。那官員萬萬沒想到方拭非的宅子會簡陋至此。
    難道連個幫忙做事的奴僕都請不起?
    官員喊了兩句,未得到應答,就先回去了。
    台院早上來了次,中午派人又來了次,晚上再派人來了次。都沒有回應。
    這一天下來,眾人不免更為擔心。
    他們怕方拭非悄無聲息地病死在宅中,急忙去找了在城中巡邏的金吾衛,叫他們翻牆進去找人。這才在屋里看見了一息尚存的方拭非。
    十來人烏泱泱地聚在她房中,排著隊過來探她的鼻息。然後整齊地松了口氣。
    方拭非用唯一還有力的眼楮瞪著他們。
    怎麼了?當她是死不瞑目嗎?
    為首的金吾衛在雙方瞪視中甚為無語,說道︰“他們叫你你怎麼不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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