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方拭非︰“我不傷人,惹得禍也不少。”
    顧登恆笑說︰“沒事。沒事。”
    顧登恆頓了頓,又小聲問︰“他說過朕的壞話嗎?”
    方拭非︰“……”
    顧登恆見她表情頓時了然︰“他死了也要與我嘔氣。”
    他雖是這樣說,可神情是輕松的。好似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連日被扣緊的弓弦,終于有了可以片刻的放松。
    顧登恆︰“你與林霽那邊的關系好嗎?”
    方拭非忽的一頭冷汗︰“……還成?”
    “成就好,朕就放心了。”顧登恆說,“他兒子怎麼樣?”
    方拭非︰“……特別好?”
    “那就好。朕就怕他不成器,丟了他父親的臉。”顧登恆點頭說,“好就行。我們都老了,還是要看你們這群年輕人。”
    他不問任何關于顧澤列的事,不說太子當年去世的事,也不問為何方拭非跟杜陵一直久居在外不回來。好像兩人已經相識很久,不過是尋常敘舊,面前更沒有那許多麻煩。
    或許是他不願意面對,也或許是他相信方拭非之前的說辭。
    二人心中都想了很多,可驚濤駭浪之上,只有風平浪靜。
    顧登恆如今格外珍惜這股平靜。
    氣氛不自然地沉默下來。
    顧登恆喉結滾動,眼皮半闔,顯然已經累了,卻還笑著說話。
    方拭非不忍,勸道︰“您先休息吧。”
    顧登恆揮手說︰“不用,我之前睡了許久,不是因為困。再睡下去,也不會精神。”
    他這把年紀,要是休息了,再也沒有醒來,那還好說。可要是休息醒來,又發現誰在自己身邊消失,真是生不如死。
    “我確實,不該與你在這里空說閑話。”顧登恆伸出手說,“還有人在冤枉你不是?朕去跟他們說。扶朕起來。”
    方拭非︰“陛下。”
    “扶朕起來,快。”顧登恆催促道,“我躺在床上,他們就當我已經死了。可我還好著呢。我還能撐很長時間。朕要叫他們知道,沒那麼簡單。想做什麼,憋著。”
    他按住方拭非的手,用力往下一壓,借力站了起來。然後叫來內侍,要更衣梳洗。
    他沒有開口安慰,也沒有任何保證,只是用自己最後的倔強,告訴方拭非,這還是他的天下。
    顧登恆打理好頭發,又喝了一碗藥,站在鏡子前面打理衣服。睜大眼楮,好叫自己看著不那麼狼狽。隨後去殿中會見大臣。
    眾臣不過是想等一個顧登恆無恙或需靜養的消息,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本人。
    彼時貴妃等人不在,正在顧澤列家中安排喪事,听聞之後簡直勃然大怒。
    “他怎麼又起來了?他怎麼可能起來?我看他半條腿分明都踏進棺材了,竟然又好了?”貴妃擦著眼淚說,“他那佷子病,他就跟著生病。我兒死了,他卻轉好了?我兒在他心中就這般地位?我真是不甘心!”
    “見了御史公與方拭非之後,就起來了。”她身邊的男人皺眉說,“他可真是命長。只可憐我外甥白白被害。我這做舅舅的,都看著心疼。”
    “這是何意?”貴妃哭聲一窒,雙目無神道︰“陛下醒來了,不去替我兒主持公道?”
    男人聞言嗤笑︰“呵,公道?主持什麼公道?我看他起來就是為了包庇方拭非!他說我外甥的死與方拭非那廝無關,即無證據,按照秦例,不可刁難。”
    “秦例?”貴妃森然冷笑著說,“他兒子還比不上幾條律例重要!”
    第141章 身份
    貴妃心中不平, 這不平要她對方拭非的怨恨更重了些。
    “你要替你外甥報仇呀!”貴妃抓著弟弟的手臂道, “那方拭非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你看看他一直做的事情, 處處壞我等計劃。留下他是後患無窮!”
    “我知道了。”裴玨拍著她的手背,安撫說︰“如今不便與陛下沖突, 以免落人口實。我會讓禁軍等在殿外, 只要方拭非出了陛下寢殿,就肯定不能活著走出宮門。我外甥在御史台那樣的地方都能遇難身亡,至今還毫無證據,那他死, 也同樣是罪有應得。縱然有人起疑,又能怎樣?”
    貴妃手指擰著衣角,重重點頭。
    二人這樣打算,結果卻並不如意。
    方拭非在顧登恆面前隨侍湯藥,不曾離開。最遠只在寢宮前面的空地上逛一逛,再或是去面見御史公、尚書等人商談政事,根本抓不到動手的時機。
    原先裴氏拉攏的一群官員群龍無首,只能靜觀其變。貴妃與裴玨心中暗急, 他們察覺到眾人似要離心。
    天氣越來越熱,怕尸身再放下去,要開始發臭。貴妃只能挑好日子, 將顧澤列下葬。
    可這安葬完,心情更悲憤了。
    因陛下病重,顧澤列又是死于非命, 怕沖撞了天子的生氣,喪事只能從簡辦理。禮部眾人已經誠惶誠恐,極盡用心,無奈貴妃心有芥蒂,始終認為他們小覷,有些禮儀故意怠慢,鬧得很不愉快。
    幾次來向裴玨打听,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心情更是憋屈,這天便在裴玨府里爆發了。
    “他這是在偏袒方拭非!他是在防備我!他待親生的兒子都沒這般好!你說,你說我兒與他這里多年,他何曾將人放在心里?”貴妃大肆摔砸著桌上的茶具,發飾掉落,沉重的頭發跟著披散下來︰“為什麼?那老東西糊涂了一輩子,到死腦子都這麼不清醒嗎?!”
    裴玨看她如今這瘋狂的模樣,也加重了語氣︰“他還有多少活命?你冷靜一些!”
    “我哪里能冷靜?烈兒死後,守靈、大殮、出殯、下葬!你說他哪一次到了?就守著一個方拭非處處提防我,他心中可還有這樣一個兒子?連死都喚不起他半點的良知嗎?”
    裴玨咋舌︰“姐,你如今的想法分明是在無事生非,他縱使敢去,太醫能讓他踏出寢宮嗎?你莫不是要他血濺漢王墳前以作償還?”
    貴妃︰“如何不可?”
    裴玨擺手︰“我不想同這樣的你說話。”
    他回到自己桌邊,打開櫃子,從暗格里取出一封信,丟給前面的女人。
    貴妃接在手里,正反看了一遍,是一封未有署名的信函。
    “這是什麼?”
    裴玨︰“你自己看!”
    貴妃依言拆開,快速掃過兩行,驚道︰“你去查了方拭非?”
    “漢王一直都在查他,可惜受人阻攔未有結果。他還派手下侍衛親自去了水東縣一趟,那侍衛如今不知所蹤。”裴玨用手指用力叩著桌面,說道︰“你不覺得這方拭非出現得太過古怪嗎?他的行事作風,他的背景依靠。顧琰這病鬼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怎會為太子的事殫精竭慮?他識時務了一輩子為何又忽然性情大變去犯糊涂?你不奇怪嗎?”
    裴玨越說越激動︰“方拭非不過一個外人一員小官,顧琰做什麼臨死前請他來見囑托遺言?他一個江南長大商戶庶子,怕連好的書都買不到幾本,怎麼就能力壓京城一眾官宦子弟驚才艷艷?再說他一江南普通書生,太子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生怎麼就對當年的凶手有如此執念?還有他身邊的林行遠,真當林霽那老賊不管兒子,只想退隱官場?這些,這些全部加起來,你說他是誰!他是誰!!”
    貴妃抬起頭,信上並沒有寫得多詳細,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可裴玨的話卻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裴玨將信紙抽了回來,放到燭火上焚燒。
    “現在已經不是你痛快不痛快的問題了,現在是你、我,生死存亡之事。”裴玨說,“如今陛下將他時時帶在身邊,召見、詢問、偏袒,每次還故意遣散宮人,你覺得是為了什麼?”
    貴妃訥訥無法出聲。
    裴玨握拳說︰“你我不可坐以待斃!難保邊關或別處的人,得到消息後會有動靜。有些意外,萬萬不可發生。”
    顧登恆不停要喝藥,胃口變得寡淡,根本不愛吃飯,膳食只能在粥或煮得爛熟的米飯之中選擇。方拭非不好在他面前大快朵頤地吃東西,所以都是隨意吃兩口,再出門吃頓好的。
    她抱著個碗出來的時候,見顧澤長徘徊在門外。
    “殿下是在等我?”方拭非說,“吃了嗎?”
    顧澤長點頭。
    他坐到旁邊,出聲詢問道︰“父親這些日子,都同你說了什麼?”
    “不過閑聊。”方拭非扒了兩口飯說,“凡是公事,都會與大臣商談。”
    顧澤長神情猶豫不定,欲言又止。
    方拭非說︰“您是想問,陛下是否有透露何時訂立遺詔的口風?”
    顧澤長點頭︰“是。眾臣也很困惑,畢竟如今……你告訴他了嗎?”
    方拭非問︰“告訴他又能怎樣?誰能左右他的決定嗎?”
    “我就是不明白。”顧澤長拍腿說,“父親選誰都可以,二哥,或是四哥……他應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為何遲遲不立儲君?若他忽然離世,一國無君,可該怎麼辦?若他先前是芥蒂大哥去世的事,可如今呢?我幾個在他眼中就……唉,真是挫敗。”
    方拭非看著碗里擺著的雞肉,感動道︰“真是好吃。”
    顧澤長簡直無奈。
    還想著吃?
    “眾臣都要覲見。”顧澤長放低了聲音,看向旁邊的侍衛道︰“北衙禁軍正守在殿前,不許臣子隨意入內,不知要做什麼。已經好幾天了,我等就怕他們是在等父親過世,好自己施為。幾十名老臣如今跪在外面請見,父親卻不知道。你說我該不該進去告訴他?”
    方拭非︰“你覺得你說了會怎樣?”
    “會叫他疑心我別有所圖。”顧澤長倒是很明白,“可二哥跟四哥都呆在自己家中,不問世事,一副與他們無關的樣子。幾位大臣求到我這里來了,所言也有道理,你說我該怎辦?”
    方拭非放下碗看著他。
    這問題可真是問錯人了。自己同他立場一樣尷尬。
    方拭非說︰“你等著!”
    她把碗交給旁邊的宮人,然後過去傳達。
    “陛下,”方拭非說,“五殿下方才來過。”
    顧登恆不听她多說,揮手道︰“再等等。”
    第142章 聖旨
    顧登恆在等什麼, 方拭非是能猜得到的。
    他在等林行遠。
    只是真要與時間賽跑的時候, 才會發現時間過得如此緩慢。
    即便邊關的人足夠警覺, 等兵馬來到京城, 也需要月余的路程。因為沒有他的詔令許可,恐怕還會困難重重, 被攔在哪處城外。
    目前京城尚未收到任何消息, 誰都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
    同樣也能理解顧登恆的疑慮與擔憂。
    在這樣的局面下,冊立皇儲後,天下就等于換了一個名字,眾臣不必再等在他的殿外, 請幾位大臣協商理事,他們可以直接去找太子決定,屆時知會一聲即可。
    顧登恆擔心方拭非的安危,若是自己與顧琰都去了,再沒人能保得住她,她該如何在京城里求存?方拭非素來的行事作風過于霸道,在京中又樹敵頗多,若是不慎暴露了她的身份, 怕有人會不顧一切斬草除根。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他都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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