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胸口傳來咚咚聲響, 讓他呼吸困難。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了。
    原修以為是自己犯病了,可等了一會兒,心髒出了跳得快一點之外,並沒有難受的感覺。
    他深深吸氣,試圖緩解那種不適感。
    “你怎麼了?”白瓊見他臉色不好,主動問,“是不是不舒服?”
    她想到他身體不好,還是心髒病,瞬間有些緊張,像是扶老大爺似的扶起他的小臂︰“要不要坐一下?要吃藥嗎?”
    原修︰“……”有些一言難盡。
    他轉轉手腕,不想看她做出這樣一幅小丫鬟的舉動︰“沒事。”他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不是瓊花?以前看過?”
    他隨口問了兩句,有些心不在焉。
    小姑娘果然老老實實地回答起來。
    “我爸爸教我的呀!”白瓊沒心機地說,“我爸爸給我起名字叫白瓊,給我弟弟起名字叫白琮,琮是古時候的一種玉器——別人都說他取得很好呢。”
    “嗯,是很好。”原修聲音微啞,還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高興起來都是這樣,嘰嘰喳喳地說這話,像是一只快樂的小喜鵲。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听著,心里還在納悶剛才那陣心律不齊是怎麼回事。
    白瓊听見原修的肯定,更是高興,興奮道︰“我爸爸他懂好多呢,除了語文他還教過歷史和地理,我爸爸說了,文史不分家,學文就是學史,我們要從歷史中吸取教訓。他還說等我考上大學,就帶我去國家博物館,里面有好多文物。我爸爸說他……說他……”
    想起當時的場景,白瓊怔了下,臉上的笑意還來不及收,眼里已經涌上了淚花。
    她猛然低下頭,再想開口的時候,嗓子眼里全是辛辣酸澀。
    她的爸爸,沒有了啊……
    白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突然回過神來。
    她爸爸已經去世了……
    初到異鄉的惶恐沖淡了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白瓊甚至恍惚,覺得臨走之前家里的寒冷只是臆想——她早已適應了原家的暖氣——連同那些讓人發冷發抖的記憶也一並被她忽略。
    這感覺就好像她只是換了個城市讀書,等到了放假回家,還是能看見爸爸媽媽和弟弟。家里還是跟從前一樣。
    可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
    面對至親之人的驟然離世,當時或許感受不到那樣強烈的傷痛,但在平淡的日常中,卻可能因為一點小事潰不成軍。
    就像是一只換殼的小螃蟹,一粒細沙就能讓它四分五裂。
    白瓊忽然泣不成聲,像是到了這一刻才意識到——
    爸爸沒有了呀。
    眼淚大顆大顆地涌上來,眼眶被辣得發疼,淚水砸到地板上,濺出深色的小圓點兒。
    原修還想著自己的心事,等她蹲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怎麼了?”他彎腰看她。
    低下頭卻看見她咬著食指指背,痛苦地嗚咽。
    她一張小臉發紅,五官全都皺在了一起,眼角不斷地涌出熱淚,牙齒深深地陷在指背上。
    原修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從兜里拿出餐巾紙要幫她擦。
    “你……你別哭呀。”他有點著急,笨手笨腳地捏著紙巾在她臉上抹,“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哭了?是不舒服嗎?”
    白瓊說不出話來,像是被劇烈的情感擊倒。
    原修看見她指背被咬的發白,伸手去拉,竟一下子沒拉動。
    “白瓊?白瓊?”原修急了,手上用力,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一手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松了口。
    手指上已經被咬出了很深的兩行齒印,隱隱滲出了紅絲,他嚇了一跳,連忙幫她揉開。
    “到底怎麼了?”
    他腦子里迅速回想她剛才的話︰名字……博物館……她爸爸……她爸爸!
    原修懊喪不已,怪自己不該胡亂說話讓她想起了爸爸,平白傷心一場。
    他沉默了一下,嘆息道︰“想哭就哭吧。”
    旁邊有人經過,看見兩個人蹲在地上痛苦,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一對抱著孩子來的青年夫婦路過,以為是小情侶鬧別扭,還笑了起來。
    原修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朵微微泛起了紅。
    他擋在白瓊面前,不願讓別人看見她傷心的模樣。
    他靜靜地讓她發泄,到了後來,她眼里已經沒有了淚水,只剩下肩膀偶爾聳動。
    這種時候,言語的安慰都是多余。
    過了一會兒,他低頭看見她一雙眼楮通紅,里面布滿了血絲,自己的一顆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原修扶著她站起來,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沉默地帶她穿過涼亭,走到了人工湖邊。
    湖面柔和沉靜,不遠處隱隱有歡笑聲,有人踩著腳踏船來回滑動。
    原修讓她坐在湖邊的秋千上,揉了揉膝蓋︰“腿麻嗎?”
    白瓊恍然未聞。
    他也不在意,自己坐到了旁邊的秋千上,面對著她。
    原修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才沉聲開口︰“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爸爸。”
    白瓊一呆,轉頭看向他。
    身旁的少年,跟她反向而坐,他微微仰頭,望著天空,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
    原修回頭看向她,神情淡漠,像是在陳訴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我一生下來就有心髒病,我爸爸他……他不能接受,很快就提出了離婚。”他笑笑,“我從來沒見過他。”
    白瓊一怔。
    從第一次見到原修起,她一直暗暗地羨慕他。
    他長相清俊,性格溫和,生來就住在這樣溫馨漂亮的房間里,連成績都那麼好。學校連人人都欽佩他,愛慕他,認為他是九中的榮耀……
    面對這樣的人,說她沒有一絲自卑是假的。
    可白瓊沒想到,他溫柔笑意的背後,藏著如此殘缺的過往。
    她這才恍然,為什麼他會跟原靜安同姓,為什麼家里沒有原叔叔。
    白瓊懊惱,她早該想到的。
    “對不起……”小姑娘的聲音沙啞。
    她很抱歉,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他跟著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原修伸手摸摸她的頭,笑了笑︰“你有什麼對不起的?”
    他扶著秋千的拉繩,語氣很平靜︰“你很幸運了,起碼還擁有很多快樂的回憶。”
    白瓊心里茫然,遲疑片刻重重點了下頭。
    原修說︰“別哭了,嗯?”
    她反手擦了擦眼淚,臉上的淚水已經干了,只剩下斑斑淚痕。
    剛剛哭得太久,眼楮紅腫著,隱隱作痛,白瓊用力眨了眨,覺得有些睜不開眼。
    “不哭了。”她緩了過來,不好意思看他。
    原修笑了笑,問她︰“餓不餓?”見她搖頭,于是說,“那正好。”
    他一蹬長腿,從秋千上站起來,沖她伸手︰“帶你去了個地方。”
    白瓊扶著他的手臂站起來︰“去哪里?”
    “去個開心點兒的地方。”
    白瓊沒想到他會帶自己來游樂場。
    周末的游樂場里人聲鼎沸,穿著玩偶服裝的工作人員在公園大路上蹦蹦跳跳,盡責地提供歡樂。
    她剛才哭了一場,原本有些疲倦,可到了游樂場里,不免被大家感染,心里輕松了不少。
    原修從游覽車里買了一大朵棉花糖,柔軟蓬松的棉花糖一圈圈纏著,每圈顏色各異,看上去像是一團綿軟的彩虹。
    “給你。”
    “謝謝哥哥!”
    白瓊有些驚喜,伸長脖子嘗了一口,一大團棉花糖入口,迅速化開,她皺著眉笑︰“好甜呀。”
    “你不喜歡呀?”原修問。
    她努了努鼻子,笑起來,“喜歡!”
    她又張大嘴,吃進一大團,那樣子有點滑稽。
    可原修見她並不扭捏作態,反而很開心。她的嘴角閃閃,是剛才粘上的糖粒,在陽光下格外明顯。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粘到了。”
    “什麼?”白瓊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左邊嗎?”
    她伸舌舔了舔嘴角,果然嘗到了明顯的糖味兒。
    原修一愣。
    眼看著她伸出粉嫩的小舌,柔柔軟軟地在嘴邊勾了一下。
    糖末被她舔到了,小姑娘又開開心心地笑了起來。
    原修的目光卻落在她的唇瓣上。
    粉嫩的唇上亮亮的。
    他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那種心跳的感覺又來了,更糟糕的是,渾身的血液竟然急急往下,全都匯聚到了身下最為敏感的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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