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沒,我沒有不舒服, 崔小娘子, 你繼續講吧。”房雪薇慌忙地擺手,連連說自己沒事, 嬌娘雖有些不信也只好繼續講。
    翹著腳坐在一旁的寧昊謙一雙眼楮直直盯著房雪薇,見狀嗤笑一聲︰“听不懂就不必硬听了。”
    房雪薇臉上青白交錯,咬住了唇終究沒說什麼,倒是和寧昊謙一同坐的清源看不慣他這囂張的模樣, 忍不住譏諷道︰“說得好像你能听懂一樣。”
    小侯爺對上清源可是連嘴皮子都沒輸過的︰“本殿下听不懂可從來不像你們還要裝作能听懂啊, 听不懂不丟人,跟你們似的那才是丟人呢!”一邊說一邊還偏要鄙夷地斜睨清源一眼。
    他這一副理直氣壯“爺听不懂但爺驕傲”的架勢,將不要臉的本質發揮到了極致, 氣得清源一雙明麗的眼眸瞪得滴溜圓,其中的憤怒好似即將沖破理智的阻礙。
    眼看著清源氣極了,只是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緊繃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下來,甚至還露出一絲微笑,不見一點兒勉強︰“二郎說自己的倒都是實話,畢竟敢當著父皇的面直說不知道的也就你一個了。”
    不理會她的話,寧昊謙有些失望她居然又沒有動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詭異地飛快牽動了一下嘴角。
    房雪薇本就不是在讀書上駑鈍的人,嬌娘只是稍加點撥她就明白了,當下含笑與嬌娘道謝,末了又說︰“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一起回快怡庭?”
    嬌娘雖覺得她今天對自己有些殷勤的莫名,所幸也不是什麼大事,便點了頭。
    起身拿了她的書,清源身邊的宮人已經把嘉善幾人也請過來了。
    “正好,咱們都逛完了的話就先回去,也好歇一歇,晚些就散了。”嘉善手里也抱了一小摞書冊還沒來得及遞給丫鬟。
    一行人到門口的時候,走在最後頭的小侯爺突然伸手用勁兒拉了嬌娘一把,“哎呀!”嬌娘驚叫一聲穩住身形震驚地看向他。
    嬌娘既驚訝又委屈,這人突然怎麼了。
    其他人也是訝然,只是相比之下又覺得這實在太尋常了,雍樂侯本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主兒,突然發難有什麼稀奇,反倒是之前看他對崔家小娘子這般不一樣才叫人心里犯嘀咕呢,這回不過是恢復尋常罷了。
    看著小丫頭可憐兮兮的模樣,寧昊謙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下,忽然越過她朝著前頭走過去,經過清源兩人的時候還故意狠狠撞了一把,惹得清源對著他的背影怒道︰“你又犯什麼病!”
    還是嘉善最先回過神,拉著嬌娘低聲安慰︰“你別放在心上,二郎他就是這個性子,除了太後和睿王妃,真是誰也拿他沒法子,想一出是一出……”
    他們回到快怡庭的雅間,小霸王已經大喇喇地佔據了窗邊,一只腿懸在窗外一只腿曲起,背靠在窗欞上也不怕掉下去。
    “二郎,你小心些!”嘉善進來就看到他這副姿勢擔憂的話脫口而出。
    可惜小霸王渾不在意,仿佛沒有听到徑自把玩著手里不知又從哪兒摸來的東西。
    雖是討了個沒趣,嘉善面色卻比之前好了許多似的。
    嬌娘還有些惱怒小霸王方才的行徑,進了門就尋了一個最遠離他的位子坐下,連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小霸王見狀只舔舔嘴角,笑了一下,將目光望向窗外,似乎想著什麼樂事一般。
    出去玩耍閑逛的小郎君小娘子們接連回來,看到雅間里這狀若涇渭分明的情形心里都有幾分好奇,但是誰也不敢去捋小霸王的虎須,只能暗自交換疑惑的眼神。
    清源和房雪薇以及回來的一群小娘子們在一邊說說笑笑,互相分享買來的東西。其余的人也各自結伴說著今天的見聞,好不愉快的樣子。
    唯有甦家兄弟一進來就直奔窗邊︰“二郎,二郎,看我新買的劍!”
    原來這二人趁著機會去了兵器鋪子,讓人家掌櫃的把店里最好的寶劍都拿出來,還非要人家把“鎮店之寶”指給他們。天知道,那就是一家最普通不過的兵器鋪子,哪來的什麼驚天神兵、鎮店之寶啊。
    寧昊謙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甦昱琛非要給他演示的寶劍,看他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兜頭潑下一盆冷水︰“最多二兩銀子,白送給我都不要。”
    “不能吧……”甦昱琛不太敢相信地看著手中的寶劍,這可是他在一眾兵器里面挑中的最有“神兵”相的一把,他還指望帶著它仗劍江湖成就一番英雄基業,最重要的是,這把劍花了他足足二十兩銀子。
    看見自家兄弟這愚蠢的舉動,甦昱瑾毫無兄弟情地搶先一步將自己從這場慘劇中抽出來︰“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把劍就是不行,偏你還不信,非要買它!人家掌櫃的都說了,這把劍不值二十兩,你非要說五兩銀子不配它的身價!”
    被兄長把老底兒抖落得那叫一個干淨,甦昱琛漲紅了臉,也不服氣︰“那你還說要買旁邊那把呢,那把才值三兩!”
    這兩兄弟吵得熱鬧,叫一邊听見了的嬌娘小聲笑了出來,不過在看到小霸王循聲看過來的視線時瞬間斂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這會子人都回來的差不多了,嘉善依著慣例叫快怡庭的伙計將備好的晚膳送上來。
    那邊房雪薇一塊兒說話的小娘子有個今天逛首飾鋪子時候買了一對兒耳環的,給房雪薇比劃了一下,忽然說︰“薇娘,你把殿下送你的那個臂釧兒拿出來唄,我看跟這對兒耳環還能配成一套呢。”
    房雪薇先還有些不樂意,不過同伴們都勸她,清源也不介意,她才嬌嗔道︰“好嘛,那就拿出來給你們看看……”
    她伸手在袖口一掏,面色突然一變。
    見她這樣,同伴們自然疑惑,不由問她︰“怎麼了,薇娘?”
    房雪薇方才還笑吟吟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手也從袖口滑落,靜默了一陣才低聲道︰“臂釧兒不見了……”
    這一句猶如落盡滾燙油鍋的一滴水,驚起了眾人。
    “怎麼回事?”
    “薇娘,你再好好找找。”
    “是呀,別著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丫鬟先給你收起來了?”
    房雪薇站在原地,微微垂下眉睫,听著身邊的小娘子們七嘴八舌給她出謀劃策安慰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不放心把殿下賞的玩意兒放在丫鬟身上,是自己裝著的……”
    “那怎麼丟了呢,對了!是不是剛剛你出門閑逛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呀?”剛才提出要房雪薇把臂釧兒拿出來的那個小娘子听說東西丟了,比房雪薇都著急。
    房雪薇還是搖頭,聲音低低的︰“不可能的,在書鋪的時候我摸了好幾次,都還在的,後來……啊!”
    “怎麼了?你想起什麼了?”
    面對同伴的追問,房雪薇這一次似乎很為難的樣子,只慌亂得搖著頭,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猜測,從緊咬著下唇露出幾個字︰“不、不可能的……”
    然而她越是這樣眾人就越好奇,這邊的動靜終于驚動了雅間其他的人,滿屋子都好奇地看過來,嘉善也過來詢問是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房雪薇開口,買耳環的小娘子就當先替她說了︰“午間的時候殿下賞薇娘的那個金絲臂釧兒不見了,哪里都找不著,薇娘又說不是丟了……這會兒問她什麼都不說。”
    這樁事兒說大不大,不過是個臂釧兒罷了,只是說小卻也不小,如果房雪薇堅稱不是掉了卻不肯說出臂釧兒的去向,那其中可就有的說道了。
    若是適才沒問,嘉善自然不想去管,她與房雪薇可沒多少交情,但是問都問了,再裝作不知情那是說不過去了。暗嘆一句,還是提起精神應付此事。
    “薇娘,你有什麼要說的,就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這臂釧兒到底是清源公主賞的,到底是丟了還是怎麼了,現下你拿不出來,總該有個說法。”
    她的語氣溫和,話里的意思卻帶著刺兒。就差直言房雪薇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那就是故意拿宮里賞下來的物件作妖。
    這樣的名頭房雪薇哪里願意擔,辯解幾乎是脫口而出︰“真不是掉了,在書鋪的時候買了書我還特意看了,那會兒還在我身上呢!”
    “那後來呢,後來你又查看過嗎?”嘉善敏銳地探問。
    房雪薇面色一動,半晌啟唇︰“沒有,一直到方才想要拿出來給大家看看才發現不見了的……”
    “那也就是說,臂釧兒不見是發生在書鋪你付錢買書以後到剛才這段時間里。”嘉善冷靜地道,“從書鋪回來這一路上我與薇娘一塊兒走的,可以作證臂釧兒沒有掉出來過。”
    買耳環的小娘子飛快地接道︰“我比薇娘早一些回來快怡庭,從薇娘進門到發現臂釧兒不見了我可以作證,臂釧兒這段時間沒有掉出來。”
    “那還是在書鋪里頭出的事兒,薇娘你仔細想想……”嘉善說著,好似感覺到什麼,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
    房雪薇也好似早已想到了什麼,這會兒微垂著頭不說話。倒是替她作證的小娘子們急得不行︰“薇娘,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現在殿下也在這里,有什麼殿下給你做主啊!”
    房雪薇仍是一副甚是猶豫的模樣,張了張嘴又閉上,叫旁人看了急死。只是嘉善不知怎麼的也閉了嘴不再插手,靜靜地站在一邊,而其他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卻也能感受到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動,齊齊地坐正了身子豎起耳朵準備看戲。
    清源本是閑閑地坐在一邊,這會兒听著她都被搬出來了,才有些不情願似的開口︰“是啊,薇娘你有什麼話就直說,那臂釧兒就是我看著好玩送你玩的,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丟了其實也不打緊。”
    她頓了一下才又語氣詭異地接著道︰“不過若不是丟了,總得讓我知道知道去處吧。”
    仿佛是有了清源做倚靠,房雪薇終于有了底氣,抬眼道︰“在書鋪里我買了書以後,只與殿下和、和崔家小娘子有過接觸……”
    話音不高,雅間里的人卻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第29章
    房雪薇雖未挑明, 但那話里的意思也是昭然若揭︰清源自是不可能在意這個送出去的臂釧兒, 那就只剩下崔家小娘子了。
    室中陡然一寂, 原先還似有若無的雜音都在一瞬間消失了,靜得滲人。
    房雪薇身邊那個方才還在張牙舞爪的同伴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默默地閉上嘴靜悄悄退到一邊去了, 其他等著看戲沒有摻和的人暗自慶幸之余還不忘相互打量一眼, 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而當事人嬌娘完全被房雪薇意料之外的話砸蒙了,茫然地眨了眨眼,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房雪薇這是暗示她“偷”了她的臂釧兒。
    第一個浮上她腦海的念頭就是房家小娘子一定是搞錯了, 且不說她對房家小娘子的臂釧兒根本看在眼里, 便是真心喜歡她也不至于做出這種不要家族顏面的事情!
    可是辯解的話到了嘴邊, 嬌娘總覺得哪里不對,房雪薇只是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說話, 似乎根本不想把自己的東西討要回去, 周圍的一眾人反應也都很奇怪。
    “房小娘子,我並沒有踫過你的東西。在書鋪時, 也並不是只有咱們兩個,公主殿下和雍樂侯殿下都在。”
    只懷疑她一個人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吧。
    誰知房雪薇听了她的話卻是飛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頭,聲音仿佛因為什麼輕顫著︰“但是那時候我是跟你挨著坐的, 與公主殿下和小侯爺還隔了一道桌子, 後來也沒有接觸過。”
    看似敘述實情的話其實每一句都在一點點將嬌娘盜竊了臂釧兒的事砸實。
    嬌娘終于明白了方才察覺的那點子不對勁是什麼,她們好像……是故意這麼說就為了要把這件事栽給她。
    “房小娘子,你這麼說不太好吧。”還沒等嬌娘說話, 于一銘就听不下去了,她們這是想要強押著把罪名落實在崔小娘子身上呢。
    見于一銘出了聲,蕭越也要上去幫腔,他方才就听出來了,這房家小娘子就是故意往嬌娘身上潑髒水的!只是他才一動還沒邁出步子,身側就被人狠狠擰了一把,轉過頭去,是嘉善表姐。
    看見她輕輕搖了一下頭,蕭越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于一銘的話仿佛打破了方才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清源笑聲清朗,似乎頗為贊同他的話︰“是啊,薇娘,當時咱們都在一塊兒,若是論嫌疑那自然是都有的,只說崔小娘子確實不大妥當。常言道捉賊拿贓,但咱們今兒可不好這樣,那……不如崔小娘子就證明一下自己罷?”
    她話說得漂亮,可那意思根本還是在暗示嬌娘就是偷了臂釧兒的人,並且只說要搜嬌娘,對自己和雍樂侯同樣有嫌疑卻絕口不提,這會兒不管是嬌娘身上能不能搜出來東西,都是極為失顏面的事兒,便是最後還是尋不見臂釧兒,這偷盜的名頭在嬌娘身上也是不明不白的。
    然而從另一個層面上來將,清源這提議又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到了這一步,于一銘也不愛好再說什麼。
    蕭越身側的手擰得越來越用力。
    眼看著場面就要不可收拾,嬌娘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罕見地浮現出怒氣,小嘴抿得死緊,她已然明白了一切。
    清源也笑,沒錯,這就是一個□□裸的陰謀,一個眾目睽睽之下的栽贓嫁禍,確實漏洞百出,然而卻又沒有人能拿出證據反駁,她就是要潑一盆髒水在崔思璇身上,就是要讓她名聲草掃地!
    “崔小娘子,你說呢?”
    嬌娘還沒想到對策,丹楓便忍不住了,她們這是故意下套兒給她們家小娘子鑽呢!
    “房小娘子,您還是好好想想那臂釧兒的去處,不要無緣無故就冤枉了人!我們家小娘子出身潁州崔氏,從小到大不知見慣了多少好東西,你那臂釧兒在一般人家里算得上體面,但不是奴婢要打你的臉,要在我們崔府,這樣的東西賞給奴婢都拿不出手!”
    丹楓擋在嬌娘身前,不屑地環視了一圈眾人,倨傲十足的模樣。
    眾人雖然對她的話多有不忿,但也無從反駁,潁州崔氏乃江南世家之首,百年不衰積澱下的家底兒是他們這些新興的家族拍馬也趕不上的,人家一個家生的丫鬟吃穿用度,規矩禮儀都比平常仕宦之家精心教養的小娘子還要好。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鬟!”
    清源的臉色雖然極力維持著皇家的雍容,但任是誰都能看出她的氣急敗壞來。
    眾人心中自然清楚,那崔家的丫鬟方才一番話是直直戳進了清源最不想被人提及的羞恥之處——她母妃的出身莫說比皇後,在四妃中也是最低的。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清源也是聖人諸多女兒中最喜熱鬧,最愛听人吹捧奉承的。
    方才丹楓一番話,表面對著的是房雪薇,可實際上都是字字指著清源,那臂釧兒是清源賞的,代表的是皇家臉面,可是到了崔家的丫鬟口中卻是一文不值,她焉能不氣。
    “崔家真是好大的口氣,過得果然是頂頂富貴的日子,連父皇特地命尚工局特制的首飾都不看在眼里。”
    可惜,在頂尖兒上的世家眼里,皇家臉面也不過如此。
    燕草上前微微福身︰“公主殿下言重了,聖人仁慈,早些年便廢除了民間在衣食器具上面的諸多限制。我家小娘子是郎君唯一的子嗣,平日里難免嬌寵了些,好東西怎麼舍得不給用。年頭咱們入京的時候,老夫人還特地給小娘子打了幾副出門的頭面,只是小娘子年幼,又不耐這些首飾繁瑣,倒是無意沖撞了殿下。待今日奴婢歸家以後稟明夫人,一定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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