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你能做技術工種,一定是廠里有人,能不能托關系給我家向陽調劑下,也做技術工種。”宋招娣嘴角裂開,強作出殷情的笑。
    林蔓恍然大悟,原來宋招娣郁郁寡歡了一早上,幾次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為的就是給宋向陽調工作啊!
    “小舅媽,開什麼玩笑,我哪兒會有什麼人,不過就是考試時候運氣好些,恰好得了個化驗室的工作罷了。”
    宋招娣不悅,拉下了臉︰“你這丫頭也太自私了,都是親戚骨肉,怎麼能就顧著自己。”
    “親戚骨肉?您的弟弟算我哪門子的親戚骨肉?”林蔓冷笑,來上海後宋招娣所給的種種刁難,她都記著呢,別說她沒有調工作的關系,就算她有,也絕不會給宋招娣用。
    宋招娣生生地被林蔓噎住,怔了半晌,氣得說不出話。
    林蔓無所謂宋招娣會不高興,入戶手續已經辦完,宋招娣現在能奈她何?
    一輛開往招工處方向的公車駛近站牌,林蔓上車離開。
    望著林蔓乘的車子漸行漸遠,宋招娣握緊了拳頭,不禁生出一股咬牙切齒的恨。
    哼!不過是個賠錢的丫頭,得意什麼!
    氣憤之余,宋招娣還是不得不繼續替宋向陽想法子。宋母已經放話,宋向陽的工作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們就不回去,既然宋向陽不願意做車間工人,那她就得給弟弟調劑個坐辦公室的技術工。
    “我哪兒有什麼辦法,要是有,也不會求那個林蔓了。”宋招娣向王阿婆委屈地哭訴。
    回到梧桐里,她遇見了王阿婆。王阿婆蹲在門外摘菜,見到她無精打采,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滿心怨憤,被王阿婆一關心,立刻控制不住,一股腦兒地把事情都說了,就連母親和弟弟現還躲在露台的花棚里都吐露了干淨。
    “這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門路,只不過,你得……”王阿婆打了個數錢的手勢,暗示要想走後門,就需花費些錢票。
    突然看見希望,宋招娣興奮不已︰“真能辦到?”
    “我有個當大官的親戚,辦你這種事,人家只要打個電話就行了。”王阿婆得意地拍胸脯保證。
    宋招娣咬了咬牙,下定決心答應道︰“那行,你說,多少錢,我們家砸鍋賣鐵都會湊出來。”
    王阿婆暗笑,給佷子王新民送禮調工作的錢,可算是有著落了。
    宋招娣的無理要求,絲毫沒有影響到林蔓的好心情。
    坐在車上,她幾次翻開戶口簿看。草黃封面本子里的薄頁上,“林蔓”兩字赫然醒目。再三確認,她徹底放了心,這下可終于不是黑戶了。
    一想到身份問題已被解決,林蔓高興得不行,笑意時不時地浮上唇角。下車後,她走路的步伐也不禁雀躍了許多。
    阜新路的小白樓外,招工牌子被換成了宣傳板報。黑板上,白色粉筆醒目地寫著15個字,“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最後一批招工已經結束。現在進進出出辦事處的人,大都和林蔓一樣,是來交戶籍資料和學歷證明。
    招工辦與後勤科共用一間房。房間不大,勉強能擺下6張桌子。負責收材料的男人是個麻臉。他桌上的材料摞得山一樣高。交材料的人等在桌前,長長的人龍一直排到了門口。
    林蔓站在隊伍的最後,跟著前面人的流動,時走時停,一步步地緩慢向前走。
    麻臉辦事員筆耕不輟,忙得不停。相比起他,房間里其他人就清閑多了,個個不是喝茶抽煙,就是翻開報紙,和旁人閑談剛看到的熱門新聞。
    “你們看,這不是我們的高廠長嗎?”
    有人指著報上的一張照片給身旁的同事看。林蔓恰好走到近處,無意中瞥了照片一眼。
    照片上站了一排中年男人,根據他們肩上的星章來判斷,每人級別不低。
    “嗯,就是他。誒?他旁邊的人是誰?好像哪里見過。”
    “你不認識他?大名鼎鼎的魏局啊,和我們高廠長是老戰友,兩人關系好著呢!”
    對魏局的名字,林蔓再熟悉不過了。他是《春田》里的一個大人物。林蔓沒想到,他和高廠長竟是老戰友,這可是《春田》里從來沒出現過的內容。
    林蔓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跟著隊伍前行,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桌前。
    “拿出來。”麻臉男人機械地說道。
    林蔓遞上了戶口簿和高中畢業證書。
    麻臉男人核查過了林蔓的戶口,又看了幾遍林蔓的學/歷/證/書。對兩者確認無誤後,他在一張空白的表格上寫了些字。
    “你的糧食關系和戶口要跟著廠子走。等你去了江城後,那里會發糧本。這是給你拿去買火車票的介紹信。記住,報到日期最晚不能超過這月底。”說到最後一句話,麻臉男人加重了音,警告林蔓別不把報到時間當回事。
    林蔓接過介紹信,仔細地折好,放進挎包的內夾層。她謝了辦事員,轉身出門。臨出門時,她又听見了一句話。
    “這個魏局有個女兒,叫魏小雨,是文工團的……”
    魏小雨?
    林蔓一怔,該不會是在三陽南貨店踫到的魏小雨?她還欠這姑娘大白兔奶糖呢!
    林蔓心里明鏡似得,要想在五鋼廠里平步青雲,就最好能和高廠長攀上關系。高廠長和魏局交情匪淺,自然會照顧魏局特別交代的人。
    那麼,該怎樣成為魏局特別交代的人?
    完全可以從他的女兒魏小雨入手。
    林蔓曾到處打听過,魏小雨要的大白兔奶糖全上海缺貨,店里的營業員都說得肯定,近兩個月內絕沒有到貨可能。
    也就是說,如果能弄到大白兔奶糖,那就無異于幫了魏小雨一個大忙。
    而至于要怎麼弄……
    林蔓輕笑。
    不是有一口可以當空間用的棺材嘛……
    第14章 有志青年
    從招工處出來,林蔓徑直去了火車站。
    六十年代,火車站大多是一個城市的樞紐,上海也不例外。車來車往,數不盡出城的人和進城的人在這里交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推開蜂擁的人群,林蔓擠到售票窗前,遞上介紹信和錢︰“7月26號,去江城,硬臥。”
    “硬臥沒有了,只有硬座。”窗口里坐了一個女售票員,穿藏藍工衣戴灰色套袖,說話的聲音機械而冷漠。
    “那就硬座。”林蔓沒多計較,六十年代硬臥票買不到是常事,有不少人和她一樣,得熬個三五天才能到目的地。
    一張兩指寬的火車票從窗口丟出。林蔓收起票,坐公車回了梧桐里。
    白秀萍得知林蔓買好了票,明白外孫女離開在即,心里非常不舍。她忙去供銷社買了兩塊榨菜疙瘩,切碎了和肉末炒香,好讓林蔓乘車時有下飯的小菜。
    林蔓爬上閣樓收拾行李。
    她的腦海里,棺材一直停在原處。想起答應給魏小雨的大白兔奶糖,她決意再試試這能當空間用的棺材。
    她閉目凝神,對著棺材說想要大白兔奶糖。糖沒有馬上出現,和上次相比,足足晚了三天。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糖忽的從棺材里冒出來。滿滿的五大包,除了糖紙包裝不同以外,味道形狀,和眼前年代的大白兔奶糖一般無二,沒有任何區別。
    星期日吃過了早餐後,林蔓裝了一半糖進挎包,打算趁著魏局這天休息在家,送去給魏小雨。
    “今天我要去看個朋友,中午不回來吃飯了。”林蔓留了剩下一半糖給白秀萍。大摞的奶糖被包在書紙里,和店里買來的一樣。
    “哎呀,怎麼又花這些冤枉錢。窮家富路,儂該多留些給自己嘛。”白秀萍皺了下眉,塞了大部分的糖回林蔓的行李,只象征性地留下了少部分。
    何梅在旁笑道︰“媽,小蔓這是孝敬您吶。”
    白秀萍欣慰地笑,看林蔓的眼神中更多添了慈愛。
    “張振業,不就是120塊錢嘛,我可給你家生了兒子,拿這些算什麼?”里間屋驀地傳來宋招娣的哭鬧聲。
    “哼,你說的倒輕松,家里就這麼點錢,你都拿去了,那家里吃什麼?用什麼?”張振業冷笑。
    林蔓、白秀萍、何梅正在外間屋說話,冷不防地听見張振業和宋招娣的爭吵,白秀萍忙起身去看。
    “媽,別管他們,宋招娣也太過分了,為了給她弟弟湊錢疏通關系,連兒子都不顧,那錢里可有輝輝的學費呢!”何梅拉住了白秀萍。
    白秀萍無奈地搖頭︰“這事招娣做的是不對,怎麼能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拿了錢去。”
    林蔓不明就里,問何梅到底怎麼回事。何梅只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來,宋招娣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門路,說花上一筆錢,可以調劑她弟弟宋向陽去做技術工,坐辦公室的那種。為了湊這筆錢,老宋家砸鍋賣鐵,宋招娣更是包攬了巨款里的大部分。
    張振業始終被蒙在鼓里。直到近日,他拿錢去交水電費,看見鐵盒子里的積蓄不翼而飛,才驚愕地發現錢已被妻子用掉了。
    白秀萍沒法不管張振業和宋招娣,執意進屋勸和。
    將來日子還要往下過,怎麼能任由他們吵地不可開交。
    “別吵啦,有什麼事好好說。”白秀萍厲聲發話。
    何梅見婆婆開口了,不好意思接著看熱鬧,便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吵架多傷感情啊,有困難講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張振業懶得再與宋招娣理論,黑臉奪門而出。臨走前,他冷冷地說道︰“以後錢上面,我們各管各的。反正你的工資一直在貼你弟弟,我也不指望。但是我的錢,你再別想要了。”
    听到重重的一聲摔門聲響,宋招娣委屈地眼圈泛紅。
    宋向陽可是她親弟弟,他有出息了,那身為姐夫的張振業不也跟著臉上沾光?
    宋招娣怎麼都想不明白,張振業為什麼會氣得這樣厲害。
    魏小雨住在毗鄰上海的臨仙市。該市經濟不算發達,但軍事地位尤其重要。
    林蔓乘的客車到達臨仙市時,已過了正午。照著魏小雨給的地址,她找到了一處部隊大院。
    站崗的小兵攔住了林蔓去路,問清她要找的人後,非要魏小雨親自來接,才能放她進去。
    魏小雨接到門崗電話,愣了一下,一時想不起林蔓是誰。
    她走出家屬院,當快要到大門時,停駐了腳步,向門外的人張望。
    明媚的陽光下,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門外,穿粉色襯衫和白色的過膝百褶裙,圓潤的鵝蛋臉龐上,有一雙月牙樣兒的眼,笑意盈盈。
    魏小雨恍然大悟,這不是在三陽南貨店踫到的女孩兒嗎?
    “原來是你啊!”魏小雨腳步加快,眨眼走到林蔓近旁。
    林蔓拿出包里的大白兔奶糖,在魏小雨的眼前晃了晃,笑說︰“答應你的,我帶來了。”
    魏小雨眼楮一亮,興奮地接過了糖︰“你真有辦法,怎麼弄到的,不是上海都沒貨了嗎?”
    隨手從紙包里拿出一粒糖,魏小雨左看右看,包裝真漂亮,從來沒見過的樣式。
    林蔓回道︰“這是外貿品,專門出口的,和店里賣的不一樣,我托了些關系才弄到。”
    “費了不少錢票,多少,我還你。”魏小雨大大地舒了口氣,近些日子,她一直為買不到糖的事發愁。
    一個她的文工團戰友將被調去三線,那人沒有別的期望,就想帶些大白兔奶糖走,說是要記得甜的味道,好能更容易熬過三線的種種艱苦。為了滿足她這個願望,魏小雨跑遍了上海的每個副食品店,愣是一粒也沒有買到。
    “錢倒不多,就是費了不少票。我除了花了五張糖票,還用了兩張工業券和一張自行車券。”林蔓深知不能一分錢不要,那樣的話,功利性就太明顯了,魏小雨會因此懷疑她另有目的。
    魏小雨一面心算,一面喃喃道︰“不貴不貴,糖票工業券我手里就有,至于自行車券,雖然難辦些,但也不是沒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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