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等會兒別緊張啊，試鏡其實很簡單的。”于意歡上前友善地握住倪甦的手道，“你第一次演戲，如果前面不適應，那咱們就讓于導給開開後門，多試鏡幾條！”
倪甦看著她說完還靈巧地眨了眨眼楮，唯恐自己听不出她話中的唱衰。
她不動聲色抽回手，微笑回︰“不用，我當然是希望能一條過。”
這時，倪夢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母親什麼都沒說，一個鼓勵的眼神卻勝過千言萬語，倪甦已經完全肯定，母親一定是對自己抱有很大期望的。
她不由更緊張，但——該發生的永遠會發生。
倪甦深吸一口氣，看向父親于安︰“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于安卻揮揮手︰“不急，再等一個人。”
倪甦還沒來得及問是誰，敲門聲便響起來，下一刻，她看見路乘風推門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 試鏡機會get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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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路乘風的到來令倪甦感到意外。
誠然，他是本劇的男主角，來試鏡現場考察和自己有對手戲的女二理所當然。但讓她一個純外行新手上來就跟三金影帝對戲，未免太刻意為難。
而且這位少年影帝的眼里還充滿了對她的不喜。
倪甦疑惑地看向父親，還沒開口詢問，對方就解釋︰“乘風要找我討論劇本，正好來做個試鏡的見證人。”
言下之意，他只見證不搭戲。
倪甦心頭微松，禮貌地跟路乘風問好︰“路老師你好，我是倪甦，第一次演戲，可能要讓你見笑了。”
她好像忘了那晚失敗的搭訕，落落大方地重新介紹著自己。
雖然路乘風已然對自己有偏見，但那都是由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引起，她不希望再給影帝留下自己演技爛的印象。提前解釋好，哪怕等會試鏡馬失前蹄，那也是因為她第一次演戲的緣故。
面對倪甦的滴水不漏，路乘風並無太大反應。
他也像從未見過她似的，徑直就到了于安身邊︰“于導，她要試誰的戲？”
于安︰“椿來。”
路乘風這才將視線投向女孩。
椿來作為女二，與男主的對手戲並不比女主角少，這是一個頗有深度的角色，而且他知道早就定了實力青年演員文穎。
這女孩來頭這麼大？第一次演戲，背後的資本居然就能撬動于安，讓他允諾重要角色的試鏡機會，還特意請來自己觀摩。
路乘風想起那晚，這個女孩半真半假地拐著腳來搭訕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
他喜歡這部戲，對倪甦這樣的關系戶自然不喜。
“演哪段？我還有事，盡快吧。”他不想為這種人浪費時間，言語間有幾分不耐。
于安這才將倪甦叫到眼前，給她指了三場戲︰椿來從原生家庭逃出生天，椿來挑釁威脅女主，以及椿來之死。
他說︰“你自己選一場試吧。”
倪甦目光落在劇本上，她明顯感受到路乘風又打量自己了，影帝似乎有些訝異。
她隱隱覺得，應該是對父親給自己指的三段戲感到驚訝。
以倪甦膚淺的理解來看，這三場戲或喜或狠或悲，椿來的情緒都非常濃烈。比起那些難琢磨的細微表情眼神戲，這幾場戲顯然更適合一個新手演員來演繹。
倪甦意識到于安在放水，當然，這也意味著他很不看好她。
更低的試鏡要求，非常正式地請來影帝觀摩，唯一支持自己的母親也在現場。她更清醒的意識到，如若今天失敗，這部戲自己將再無機會參演。而下一次的機會，更是不知會在何年何夕。
倪甦深呼吸，瞬間便有決斷，她伸手指向第二場︰“就試這段吧。”
還有什麼比和死對頭正面交鋒更具情緒張力的戲呢？她既然決定了要和于意歡正面交鋒，那當然一開始就要跟她打響戰爭。
對于她選這場戲，倪夢他們都沒有太多反應，除了于意歡。
于意歡勾唇，十分熱情地走向她︰“啊呀，早知道姐姐要選和我的對手戲，我該提前跟你對對的！要不爸爸你等會兒再開機，我先和姐姐搭一遍試試？”
這種送到手頭來能凌|辱對手的機會，她怎麼會錯過呢？
有單人演的機會不要，居然主動找她對戲，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倪甦出丑的樣子了。
最好對戲時糗一次，正式試鏡的時候再糗一次，這樣她才會知道，不是誰都可以端起演員這碗飯！
倪甦見識過于意歡的“兩面派”，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懶得跟她多廢話，直接看向于安︰“不耽誤大家時間了，就直接開始吧。”
于安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輕輕頷首。
攝像師打開，倪甦閉目調整，待她再睜眼時，于安利落號令︰“action！”
倪甦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于意歡的變化，她不專業可情緒卻敏感，她感覺到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已全然不同。
沒有了那種討人厭的不懷好意，變得純淨而友善，還帶著點好奇，是屬于女主角司小雪的目光。
司小雪此前只與陳烈有交集，她早就想認識陳烈身邊的這個女孩，初次見面她眼里都是窗外映射的光。
于意歡一秒入戲，倪甦不甘落後，也迅速調整到椿來的頻道。
她緩步卻堅定地走向白裙女孩，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她，是看向敵人的銳利目光。
“你好椿來，”司小雪主動起身，熱情走向她，“我是小雪，陳烈和我說過你，我早就想認識你啦。”
椿來在明與暗的交界線後站定，司小雪身立陽光下，而她隱于黑暗中。
她輕聲哼笑︰“哦？她和你說什麼了？”
司小雪正欲開口，卻听椿來繼續幽幽道︰“說我們是如何出生入死，還是說我們是怎樣激烈做|愛？”
司小雪本該震驚，然而于意歡卻猛地怔住了。
不過，這確實不怪她，因為倪甦改了台詞。
劇本中椿來的原台詞是，“說我們是如何聯手偷竊，還是說我們是如何計劃扒光你家的財產？”
但倪甦覺得這不符合椿來的性格。
她見過太多人性背面，即便是被當做光的陳烈她都只想牢牢掌控，又怎會將自己的秘密和弱點隨便對情敵宣之于口？
斟酌之下，她直接說了最露骨最直白的話。
于意歡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場愣住。
本來以她十幾年的經驗，立刻做個臨場變通並不難，但自從倪甦回歸她便方寸大亂，無法冷靜。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完了，她居然在爸媽和路乘風面前，被根本不懂演戲的倪甦壓戲了！
這跟于意歡所預想的畫面完全相悖，或者說，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輸給倪甦。
她心慌意亂，給出的反應並不專業。
司小雪是純白無瑕的千金大小姐，自然不曾听過這麼露骨的話，該憋紅臉該震驚無言。而于意歡卻目含憂愁，略慌亂地反問︰“這、這是什麼新的玩笑嗎？”
倪甦對她的大失水準，並無太多感受。
她沉浸在角色中，直接回一記白眼︰“大小姐在我面前裝什麼純？”
“離陳烈遠點，否則你的一切我都會毀掉。”椿來往前壓，逼得司小雪步步後退，而她笑得惡劣，“哦對了，听陳烈說我跟你好像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的父母也在這趟火車上？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惹怒了我，說不定我直接取代你哦。”
劇中設定恰好跟倪甦和于意歡一樣，女主女二的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她們的命運卻全然相反。
一個活在天堂，一個掙扎在煉獄。
椿來是威脅司小雪，卻也未嘗不是她的心里話。
而這話更是扎入了早已出戲的于意歡心中。
從倪甦被媽媽接回家，她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被取代，看著對方狠戾的表情她一時竟有些無法區分戲里戲外。她極力克制著不回懟倪甦，面部表情早已無法維持司小雪的純善與震驚。
直到倪甦表情恢復正常，于意歡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輸了。
為了不輸得太徹底，她壓下難看的臉色盡量只余驚訝模樣，然後她側身越過倪甦率先走向父母道︰“倪甦的演技不錯誒，她的台詞改得我都懵了！”
她只能以措手不及的震驚來掩飾自己的大失水準。
倪甦便跟著上前，解釋了自己對椿來的理解和修改台詞的緣由。
雖然她隱隱感覺到，方才于意歡的表演十分割裂，但她到底不懂演戲，不敢確定自己究竟表現如何。
她忐忑地看著父母，如同等待一場審判。
于安和倪夢對于這個女兒的表現都感到意外。
倒不是她的表演有多精湛，她是生澀而無技巧的，以他們老辣的眼光能挑剔出諸多的毛病。真正令他們驚訝的，是這個從未學習過表演的女兒，的的確確會演戲。
她沒有門外漢“被鏡頭捕捉時的刻意感”，她的台詞意外的自然，擁有十幾年表演經驗的于意歡甚至被她壓戲了。
如果他們此刻是在電影學院挑人，倪甦定然就入選了。
但于安要挑的是真正的演技派，還要衡量歡歡的心情；誠然倪甦表現得不錯，但剛才那段戲難度並不高，且完全是椿來的主場，司小雪這個角色並無太多發揮的余地。
還有一點，或許有些傷人的一點，這段戲里剛被尋回的倪甦在現實里有太多的投射。想到開機儀式那天的意外，于安甚至懷疑，倪甦正是自己對歡歡有怨言，誤打誤撞做了個“體驗派”，才會超常發揮。
但她不可能對電影的每一幕都有過體驗。
而倪夢，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她其實是想找尋一個繼承人。
曾經還不知道有倪甦的存在時，她精心培養于意歡十幾年，到如今都無法滿意。眼前這個從未學習過表演，靠共情能力修改台詞取巧驚艷的女兒，真的可以嗎？
夫妻倆都認可倪甦方才的表演，可他們同時也依舊在懷疑和猶豫。
不夠，或許這樣的難度還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