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夢這樣對蕭曼如說，相當于是直白承認這一點，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蕭曼如卻輕嘆一聲，並不意外地說︰“倪甦，你比倪夢要通透多了，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會鬧崩。”
傳奇影後將話說得這樣直白露骨，倪甦反而微微怔忪。
她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對方的節奏，不第一時間談合作，反而順著對方的話題問︰“為什麼這麼說？”
蕭曼如卻不以為意，仿佛那樣詆毀“死對頭”並不是多大的事，她如同閑聊一般道︰“從對待拍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嘛！你考慮的是‘以這個角色的性格和經歷，她究竟會不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而倪夢始終在想‘這個角色夠不夠復雜，能不能助我拿獎’。”
“你受角色驅動，而她妄圖操控角色，你肯定比她先拿獎，然後她的心態就崩盤了誒。”她好像感到非常可惜，搖頭輕嘆，“也不知道她這個人到底還有多久才能想明白這點。”
被蕭曼如這樣一點，倪甦霎時豁然開朗。
其實從倪夢為她挑選的幾個劇本，便可窺一二。倪夢看不起青春片，看不起電視劇，只給她推復雜悲情的人物，這些都足以映照出其本身的功利性。
她太迷信“復雜度決定高度”那一套了。
事實上，有些獲獎的文藝片，演員演繹的主角非常生活化平凡化，可他們依舊能引起共鳴。
藝術高于生活，可藝術卻也來源于生活。
這個道理，倪夢的確不懂。
但倪甦還是覺得非常奇怪，她不禁問︰“蕭曼如老師，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倪夢呢？”
蕭曼如卻反問︰“你覺得以倪夢的性格，她會相信我的話嗎？”
兩人對視，繼而相視一笑。
“她那個人就是不撞南牆絕不回頭的性格。”蕭曼如說，“但願你這次和她鬧崩，能真正地點醒她吧。不過——”
女人頓了頓，終于開始聊起正題︰“言歸正傳。倪甦，你覺得你有什麼優勢讓愛比利簽下你？”
意外地，蕭曼如不講待遇，不談能給她的優惠條件，反而端起考核官的姿態。
仿佛是倪甦求著要加入他們。
倪甦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竟也配合著正襟危坐回答她︰“我的天賦，我無人能比的起點。”
“那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我簽約，你今後的目標是什麼？”蕭曼如緊接著又問。
這個問題，也正是倪甦最近所一直在思考的。
從前和倪夢簽約，她的目標是金錢是獎杯，但這次柏林之行改變了她的看法。
她想了想，回答說︰“這一次，我想要感受和享受。
倪甦發現她對于這一行所知還甚少，既然一腳踏入，便不該給自己設限太多。
她想要探索更多。
這其實是非常天真和理想化的答案，蕭曼如听了卻反而眼前一亮。
她笑了笑，竟不再多問，直接從包里拿出份文件遞給倪甦。
“寶貝，那現在看看愛比利的合約吧。”她坦然道，“其實娛樂公司的待遇都大差不差。愛比利所能承諾你的就是，待遇絕不比青誼開的低，以及，我的團隊和資源與你共享。”
倪甦也不耽擱，立刻拿起合同快速掃視，確定沒有陷阱條約後，她也正色起來。
她開始反過來考察蕭曼如︰“那麼，蕭老師，您覺得愛比利又有什麼優勢能讓我心動呢？”
蕭曼如輕聲一笑。
她往前俯身，手肘靠在桌面上單手托腮，仍是非常放松隨意的姿態。
“寶貝，我別的優點沒有，讀心還算有一套。”她朝倪甦眨眨眼楮，以一種邀請朋友結伴旅行的口吻說，“我覺得你的狀態急需一場relax。正好，最近有檔在國外錄制的綜藝找我，你要一起出去玩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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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綜藝錄制？
這倒是倪甦不曾考慮到的盲區。
倪甦所接觸過的所有綜藝, 都來自于電影《春列1719》的宣傳期。去年，在路演期她曾和路乘風一起上過幾檔室內綜藝，幾乎都是在演播廳聊一些片場趣事，再不然就是和別的嘉賓玩點簡單游戲。
除此之外, 她沒有參加過任何的綜藝錄制。過去入圈前, 她生活忙碌也沒什麼時間看過綜藝節目。
但即便如此，倪甦也知道, 如今國內綜藝是遍地開花。旅行、冒險、逃生、生活……各類題材的綜藝都有過大火的案例。
大多數綜藝比拍戲輕松, 又能捧紅人, 因此不少明星都願意在沒拍戲的閑余時間去錄點綜藝。譬如于意歡，她在發覺演技方面拼不過倪甦後，便重返了她的綜藝舒適區。
而也正是于意歡的案例，再加上倪夢先前的認知輸出, 令倪甦對綜藝產生了很大的誤解。
在她的潛意識中, 有演技有不錯影視資源的人，都會更優先選擇拍戲, 而非綜藝。她覺的綜藝多少有些功利。
因此, 听蕭曼如邀請她參加綜藝錄制，倪甦感到非常驚訝。
“蕭老師，我承認我最近的確是想要轉換一下心情。不過，”她狐疑又不理解, “我以為你會更推薦我去拍一部電視劇relax, 至少那樣我仍在為事業拼搏。您為什麼會覺的我適合綜藝呢？”
倪甦連拍兩部電影，其中一部又迅速摘的柏林影後，她一下被捧到了太高的位置。網上所有人都覺的她應該趁熱打鐵，再接一部文藝片磨礪演技，大家甚至覺的連商業電影都已“配不上”她。
這些言論, 無疑給予了倪甦巨大壓力，同時，也令她警醒。
外界對她希冀空前之高，可她本人的狀態卻迷惘低沉。
實際上，倪甦雖找回了繼續拍戲的初衷，但最近連看電影都常常感到疲乏。她目前的狀態，根本就不適合繼續挑戰電影這類細膩深入的表演方式。
她很難全情地浸入，恐怕無論任何題材的電影，她演出來的效果都難令大眾滿意。
她需要改變。
倪甦首先想起的，是先前在學校表演社的舞台劇表演，大開大合、淋灕盡致。而後，她想起了當初被自己拒絕的電視劇《金色人生》。
當然，《金色人生》早已開拍，她倒不是想去重新爭取這部戲，只是被提醒了——自己可以趁此機會，去嘗試電視劇的表演方式。
她已經和倪夢解約，再不會有對電視劇有偏見的經紀人來限制自己，她完全可以轉型，去感受和學習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演繹方法。
這是全新的嘗試，倪甦認為自己所能調動的熱情和積極性，肯定遠比這個節骨眼去拍文藝片的要多。
然而——
聞言，蕭曼如卻匪夷所思地看著她，夸張地反問︰“哈？你居然會覺的演電視劇是relax？”她扶住額頭，“倪夢究竟給你灌輸了多少歪理？”
“倪夢老師沒這麼說過。”倪甦嚴謹地解釋，“她只不過是表達了電視劇不配被稱為藝術，比不上電影而已。我因此猜測，電視劇的表演方式不用那麼細膩，會更大開大合，更簡單一點。”
蕭曼如點頭︰“的確是她會說的話。不過，倪甦你只猜對了一半。電視劇的表演的確會更‘放’一點，但是——”她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麼噩夢般的經歷，心有余悸地道，“電視劇的拍攝絕對不簡單不輕松！這麼來類比吧，可能有時候電影一天只拍一組鏡頭，但電視劇每天都給你拍三十組鏡頭！”
看起來，蕭曼如深有感觸深受其害，講完這番話她還立刻喝了一大口水壓驚。
倪甦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有些夸張好笑，卻還有一點可愛。
倘若是倪夢的話，或許會嗤之以鼻，會哂笑，會高高在上的講大道理。但蕭曼如雖不贊同，她以一種非常幽默的方式，指出了自己的誤區。
倪甦發現，自己居然絲毫不懷疑蕭曼如的經驗，她說電視劇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簡單，自己就相信了。
所以她不再繼續討論電視劇，轉而問︰“但是蕭老師，你不覺的我現在去綜藝太偷懶了嗎？”想到網上那些言論，她說，“倘若我動身去綜藝，我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會被罵多慘。”
蕭曼如笑了笑，給予她忠告︰“一個明星如果全听網友和粉絲的，那他離完蛋不遠了。放輕松！”
“而且，”她收起笑容，真心實意地夸贊她，“我不認為你是會被輿論打倒的那類人。”
倪甦當然不在意別人對她看法，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抗住那麼大壓力入圈並迅速飛升。
在蕭曼如的牽引與鼓動下，她愈發動心︰“那蕭老師說的是一檔怎樣的綜藝？”
在倪甦的印象中，那些靠綜藝大紅的明星，性格大多比較開朗可愛。哪怕是于意歡這樣的兩面派，在綜藝錄制中，展現的也始終是甜美率真的一面。
但顯然，她自己的性格和那類人，有著非常顯著的區別。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適合綜藝。
蕭曼如卻對她非常有信心︰“算是生活經營類，到國外開餐廳。倪甦，以你的生活經驗，我認為圈內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綜藝。”
她似調侃似認真地說︰“做明星嘛，獎要拿人氣也要跟上。你在擁有口碑電影作品後，去綜藝攢攢人氣也是不錯的選擇。”
綜藝的確吸粉，但倪甦倒沒想的那麼功利。
“開餐廳？自負盈虧嗎？錄制周期多長，有沒有規定盈利目標，做不到會怎樣？”她幾乎是立刻代入創業人狀態思考，一邊琢磨一邊問，“另外，會有專業廚師和管理服務人員嗎，還是說全看明星嘉賓的發揮？”
蕭曼如對著她笑︰“看，你現在就做的很好。”
“那些問題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一次正式鄭重地邀請倪甦，“你願意加入愛比利，和我一起出發嗎？”
她似乎很喜歡倪甦，頓了頓又補充︰“當然，如果你只對綜藝感興趣，我們也可以暫時以別的方式合作。”
為了游說倪甦和她一起去上綜藝，蕭曼如竟是連東家都不管了。
倪甦從沒遇見過她這樣的人。
明明擁有最高的成就，被敬為傳奇影後，但她的處世態度卻隨性的像個孩子。不過，不的不承認，和這樣的人相處是非常輕松有趣的。
思忖片刻，倪甦最終起身，主動對蕭曼如伸出手。
她說︰“誰能拒絕蕭老師的人格魅力呢？我很期待和您成為同事，蕭老師，合作愉快。”
*
于意歡又接到倪志忠的電話了。
“昨天讓你打的100萬怎麼還沒到賬？”倪志忠開口第一句是錢，而緊隨其後的便是謾罵，“你個狗娘玩意兒是不是皮又癢了，該不會是這麼快就想甩了你老子我吧？”
倪志忠呸一口，威脅她︰“不想老子來北京收拾你，十分鐘之內就給老子把錢打來！”
一通辱罵加要挾，耳畔便只剩嘟嘟的忙音。
于意歡將手機狠狠往床上一砸，疲憊地閉上了眼楮。
自從前年除夕上節目鬧過之後，這對吸血鬼父母的胃口就變的更大了。
起初，曾秀蘭瞞著老公偷偷和于意歡聯系時，還尚未真正體驗過有錢人的生活，最多也就開口要幾萬塊錢。那時，曾秀蘭索要的大件家具電器和旅行費用居多。
可倪志忠這個賭鬼卻不同，牌桌上的錢來去無蹤，他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以前倪甦兼職打工時，倪志忠知道沒有本金頂破天也只敢賭過千；後來，曾秀蘭拿捏于意歡那段時間，他偶爾就敢上萬了；可當倪志忠的知自己有個特能賺錢的便宜大明星女兒後，他打牌上不封頂了。
沒有什麼窟窿比放開了拳腳的賭鬼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