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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其實路乘風原不打算這樣冒進。
他所遇見的這個女孩太特別, 敏感卻堅韌，直率又勇敢，聰慧但遲鈍。更重要的是，她走過了太多泥濘, 才被幸運送到自己的身邊。
她還有很多應得的東西沒有拿到, 她還有很多的瑰麗沒來得及觸踫。
她值得更多時間去獨自享受和探索眼前這條爛漫之路，她值得被等待。
所以, 哪怕路乘風的心意和欲望早已被她窺曉, 但他還是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 希望能以更溫柔更細水流長的方式打動她。他心疼一路從荊棘走來的倪甦，他願意默默守候，等待她不再排斥親密關系，等她重新相信愛。
然後, 給他機會做那個“有可能的人”。
但路乘風沒想到, 倪甦和司欲的cp竟會大盛，紅到連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在討論。
司欲最初對這個女孩偏見那樣深, 壞到初次見面就給倪甦難堪。而他卻在《野蠻生長》電影發布會上紅了耳朵, 即便是電影上映後，他還會因為那個吻戲而不專業地臉紅；他在那年新春明知道自己想要表白，最後卻依然從年夜飯大廳里跟了出來；他在倪甦中暑暈倒後，焦急萬分地抱起她沖出去, 可他卻對自己隱瞞了這件事。
路乘風並沒有懷疑朋友的意思, 他知道司欲絕無橫刀奪愛的想法，否則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同時和節目組向自己發來“飛行邀請”。
但以他對司欲的了解，他認為，司欲肯定已對倪甦產生好感。
所以他才會緊張地逃離，並匆匆地邀請自己前來。司欲是在警示他自己, 告訴他自己︰倪甦是朋友喜歡了很久的人。
他擔心不這樣做，某一天某一刻，他真的會越界。
事實上，路乘風心里明白，司欲不會是倪甦喜歡的類型。
以倪甦的性格，司欲曾那樣誤解她給她難堪，哪怕後來誤會解除他們成為了朋友也不可能做戀人。
倪甦應當會選擇一個給予她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他原本非常確信。
但現在，路乘風不敢賭了。
倪甦和司欲曾在《野蠻生長》劇組合作幾個月，緊接著他們便又在綜藝上朝夕相處，他們的cp風靡全國，無數人都渴盼他們真的在一起。
這一切令路乘風危機感陡升。
感情是最沒有定數的事，他不敢自大，他不敢去賭倪甦和司欲的那萬分之一。
生日之夜，路乘風終于按捺不住，將他喜歡了很久的女孩約到了海邊。
月影在海面搖曳，他知道不是酒意上頭，但他還是借著生日卑劣地吻住了少女的唇角。
剎那，海風靜止，灑落身上的月光仿若變得比日光更灼熱。
這才是倪甦真正的初吻。
即便是先前的兩部電影里都有吻戲，卻也都是她主動去吻那劇中的桀驁少年，被人這樣小心溫柔地吻住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猝不及防，心如被眼前的浪潮席卷般洶涌，她分明沒有答應和路乘風戀愛，可她居然沒有躲開。
臉上的溫度迅速升溫，她連呼吸也停住，她覺得這一瞬，自己好像變成了從前最不喜歡的那種戀愛腦女生。
這個吻明明沒有深入，卻仿若維持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像春天的花瓣飄在皮膚，似夏日的一只蜻蜓停靠荷尖。
男人似乎嘗到甜頭舍不得放開，落在唇上的蜻蜓又動了一下，是他見她沒有躲開，得寸進尺又吻了她的唇瓣。
倪甦猛然回神，終于往後躲開，和男人拉開了距離。
誠然，她最近已經在開始思考，是否該給路乘風一個機會，再重新讓人生增添一段親密關系。但這個進度還是超出她所預想的太多，如同路乘風第一次表明心跡那晚，她又想退縮了。
過去十幾年，親情的一再錯失，令她變成了情感上的膽小鬼。
倪甦可以決絕地斬斷不完美的感情，可以為事業義無反顧地沖鋒，可當一段新的感情擺在她面前，她卻沒有信心去開始。
所以她第一反應仍是躲開。
然而——
路乘風卻一把握住她的手，這次沒有再紳士地放她離開。
“倪甦，先別離開，听我說說我的想法再決定好嗎？”他說，“接下來的談話，就當做是送我的生日禮物行嗎？”
這個牽引她走進新行業，陪伴她度過一個個彷徨之夜，贈她星星的人，已經懇求至此，倪甦又如何能夠拒絕。
她輕輕地吸一口氣，重新在男人身邊坐下︰“好。”
路乘風仿佛才微微松氣，放開了拉著她的手。
“倪甦，”他離她非常近，目光誠摯而柔情，“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倪甦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什麼薄臉皮的人。
這些年，她為了生活豁出去過很多次，她自認為已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可此刻，她卻還是因為男人的一句“我真的很喜歡你”，而滿臉緋紅。
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臉上居然也會出現羞赧這樣的情緒。
“你這要讓我怎麼回答？”倪甦微惱瞪他。
路乘風卻笑了，他篤定地替她給出答案︰“那就是知道。”
倪甦將眼神從他臉上移開。
路乘風便又問︰“那我剛剛吻你的時候，你會覺得我在非禮你，有覺得不舒服，有想要和我絕交嗎？”
倪甦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質問︰“路乘風，你居然是這樣想我的？”
“不是！”路乘風急急地解釋，“我只是，想要確定你並不討厭我。”
倪甦卻仍有些惱意︰“那麼，恭喜你得到了答案。”
“抱歉倪甦，我不是質疑你，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路乘風也不在乎什麼面子了，他非常直白地說，“我會擔心你拒絕我，是因為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喜歡。”
奇異地，倪甦內心莫名涌起的怒意，又因男人的這番話一瞬澆滅。
她回想自己對路乘風的態度，的確是有點若即若離，她不願意接受卻也做不到徹底斬斷。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她也不再掩藏，坦言道，“我的確沒有討厭你，但確實對你還不到熱戀的程度。所以我不願意答應你，卻又貪心的想和你維持朋友關系。對不起路乘風，這件事是我處理得失敗了。”
倪甦終于也將自己的內心剖給眼前的這個人看，這是她有生以來處理得最拖泥帶水，最優柔寡斷的事。
其實，她也隱隱感到不安，在面對路乘風的時候才常常矛盾不已。
如今當著路乘風的面，她終于將心底最深處的貪婪說出，她以為，她和路乘風之間或許到了斷的時候了。
不曾想，路乘風卻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很高興。倪甦，不是你處理失誤，是人的感情本就復雜而矛盾。”
他說︰“既然你不討厭我，願意听听我的提議嗎？”
“什麼提議？”倪甦問。
路乘風說︰“你知道國外有一種說法叫‘dating’嗎？就是兩個互有好感，但又覺得尚未到建立一段感情關系的程度，于是互有好感的男女就先約會。類似于，實習男女朋友。”
直到這一刻，男人才道出今夜邀約的真正目的︰“倪甦，我知道你對于親密關系還有諸多的疑慮。但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想試著問你要一個實習男友的機會。”
“只約會但不確立戀愛關系？”倪甦從未听說過這樣的說法，她不確定地反問，“萬一我dating結束根本不想對你負責怎麼辦，路乘風，你不會覺得對你不公平嗎？而且——”
她頓了頓，說出心中的疑慮︰“難道愛情不該是熱烈和確定的麼？我擔心這樣，最後我們的關系反而會破碎得更徹底。”
路乘風溫柔地看著她，就像當初指引她入圈之時那般告訴她︰“不是的，倪甦。愛情是流動自由，沒有束縛和緣由的。有人的愛情是奮不顧身，有人的愛情是細水流長，而我們，是更特殊的唯一。”
他再一次地蠱惑她道︰“倪甦，試一試好嗎？讓我做你的實習男友，如果可以我們再進一步，如果仍不行，我們便退回到朋友的關系。”
倪甦抬眸，對上男人柔情篤定又滿懷期待的目光。
她听見自己如鼓點般細密的心跳。
一定是異國的月色蠱惑了她，她竟然回握住男人的手點了頭。她說︰“好，路乘風，我們試試。”
幾乎就是在她點頭的瞬間，路乘風便緊緊地擁住了她。
那樣用力，卻又如此輕柔。
他們貼得非常近，近到倪甦都能感受到男人胸腔心髒的雀躍，如同他此刻的擁抱，溫柔而有力。
*
這一夜，倪甦注定難眠。
一切都發生得太猝不及防，那個吻和那個擁抱，都是她的人生初體驗。包括路乘風提出的“dating”，于倪甦而言都陌生如同一場美夢。
當晚，倪甦連做夢，都是她和路乘風坐在海邊並肩吹夜風的畫面。
他們像戀人，卻也像老友，舉起啤酒瓶相踫，不用多說一個字，只靜默地看著海上月相伴飲酒。
夜深了，路乘風牽起她的手回酒店，一路上都緊緊握著，像是唯恐將她弄丟一般。
整夜，倪甦的夢鄉中反反復復都是這樣的場景。
也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她單調而又肉麻兮兮的精神世界，陡然響起連續的刺耳的鈴音。她被硬生生地從那些場景中拉出，睜開眼楮，才發現原來是鬧鐘響了。
此時此刻聖托里尼當地時間才清晨五點鐘，距離倪甦入睡還不足三小時。
但她居然還是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如果不是做夢的話，今天餐廳的放假之旅，將是她和路乘風的第一次約會。
總不能第一次約會就遲到，這個念頭剛閃過，倪甦就迅速地開始洗漱。
她動作一貫麻利，不出十分鐘便搞完全套。
然而，當倪甦走到房門前，卻突然頓住腳步。她倏地想起，因為在錄綜藝，往常起床後其實都還有化妝師幫忙化妝；而今天這麼早，化妝師還在睡覺，她現在是素顏。
如果是昨天，倪甦一定完全不會在意，反正是出去放松，化不化妝都無所謂。
但現在一切不同，她是要即將約會的人。
沉吟片刻，她還是返身回去，打開行李箱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化妝品。
其實倪甦根本不太會化妝。
進入娛樂圈以前，她忙于兼職打工根本就沒有時間，即便有些工作需要帶妝，她也能以自己的天生麗質而蒙混過關。而進入娛樂圈後，她的妝都由專業化妝師完成，便也沒有機會學習。
這套化妝品還是去年生日，楊雯雯送給她的。那時朋友就告訴她，總有外出不帶化妝師的時候，女明星還是稍微學一點化妝更保險。
倪甦慶幸自己听了朋友的話，出遠門的時候都隨身帶著。
雖然她不太會，但涂上薄薄一層粉底，拿遮瑕蓋蓋黑眼圈，最後再涂個梅子色的口紅，還真將她熬夜後的憔悴狀態改善不少。
明明就只有一個底妝，但因為這個儀式感，倪甦竟莫名對今天的約會更生出幾分期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