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高卓沒有將話挑明說，但趙以寧不笨，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不起孫哥，我想我需要一個人先靜靜。”這一刻，她的三觀受到嚴重沖擊，已無法再繼續交談下去。
孫高卓也沒打算逼她立即接受和消化，他只叮囑道︰“好。但是以寧，這件事你本來就沒插手沒示意，接下來面對倪甦就裝作不知道吧，別犯傻。”
趙以寧飛速地掛掉電話，直覺得這真相要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和倪甦為敵根本不是她本意，此時此刻，她腦子亂成一團，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面對倪甦。
她只慶幸，現在是綜藝的休息時間，還能繼續再逃避片刻。
*
在趙以寧和經紀人溝通之時，倪甦也被蕭曼如約了出去。
兩人漫步在聖托里尼的小徑里，倪甦疑惑地問︰“曼如姐，什麼事讓你這麼為難？需要你把我約到隔壁鎮，還漫步一公里都開不了口？”
“是挺為難的。”蕭曼如少見的嘆氣道，“和趙以寧那小姑娘有關。”
倪甦早已沒留意網絡動向，驚訝地問︰“以寧？她怎麼了？”她公允地說，“雖然她人傻乎乎的，但做事還挺認真仔細，我覺得她挺不錯的。”
蕭曼如二度嘆氣︰“這就是問題所在。她人挺好，但她的團隊舞到我們面前來了。”
“這次你和倪夢解約的事，就是趙以寧團隊最先爆料鬧起來的。”她將事實告知倪甦，然後道，“我準備把她的團隊拉入黑名單，你怎麼看？”
倪甦腳步猛地一頓，終于懂了蕭曼如的為難。
“確定是以寧的團隊所為嗎？”對待這樣的指控，她異常謹慎，“找到確切證據了嗎，以寧本人有沒有參與？”
其實，有關趙以寧是否親自參與，蕭曼如還真不能百分百確定。
但趙以寧的經紀人孫高卓，她是一直都不喜歡的，這個人商人氣息過重，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上位的機會。他屬于圈內的“戰斗派”，會去抓住甚至是為對手創造破綻，而後手段狠辣地出擊。
趙以寧能五年之內上位頂流，絕對少不了孫高卓的手筆。
蕭曼如原本對趙以寧都有偏見。
直到這次綜藝近距離相處，她了解到小姑娘的性格後，才對此事有了不同看法。趙以寧的性格實在不像一個踩人上位的頂流，她懷疑孫高卓將小孩保護了起來，並沒有告知她那些殘忍的事實。
而這也正是令她感到為難的地方。
面對倪甦的疑問，蕭曼如只能如實說︰“《見江山》這個劇本才剛立項，目前只有我和趙以寧的經紀人在接觸，我肯定是他們那邊走漏了風聲。至于趙以寧，倘若她的性格不是裝出來的，那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她。當然，剩下百分之一我也不能肯定。”
蕭曼如給出了答案，然而倪甦此刻的注意力卻無法集中在趙以寧身上了。
她敏銳地捕捉到更重要的信息︰“蕭老師，你下部劇打算替我接電視劇嗎？”
“你不是想挑戰不同的表演方式嗎？”蕭曼如反問她，“你改變主意了？”
倪甦立即搖頭︰“沒！我以為《野蠻生長》票房這麼好，你會建議我再演一部電影鞏固。”
蕭曼如攬住她的肩，笑了笑︰“算你好運，我恐怕是全娛樂圈最開明的經紀人。少女，放開手腳去拍，就算臉著地了也還有我這個傳奇影後給你兜著呢。”
倪甦霎時笑開了懷︰“行，那我可就隨心所欲了。影後大人，什麼時候為我安排試鏡？”
蕭曼如的態度太“囂張”，導致她不太確定地反問，“我應該還是需要試鏡的吧？”
“小樣兒。”蕭曼如捏捏她的臉，調侃，“才剛拿一個影後就想耍大牌，帶資進組了？”
倪甦配合她眨眨眼︰“那還不是蕭老師太厲害，我以為你幫我隨便安排呢。”
這麼久以來，蕭曼如還是第一次見少女笑得如此輕快，她想，這個女孩的確是真心想涉獵各類作品。
她反而收起玩笑的心思，正經地告訴她︰“試鏡會安排，但等我們錄完綜藝再說。”
“綜藝還得半個月呢，”倪甦問，“劇組能等這麼久？”
蕭曼如身上的傲氣不自覺顯現︰“怎麼呢？當然是要他們來配合你的檔期，我們是柏林影後加票房冠軍，教他們等上一個月都不過分。”
倪甦便徹底安心，她這時才把話題轉回趙以寧身上。
“曼如姐，以寧那邊等我先約她談談再說吧？”她說，“如果我接下來要演電視劇，那她的確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先讓我們本人交交手，不行再給你處理。”
倪甦的辦事能力蕭曼如心中有數，她自然不會反對。
然而，還沒等到倪甦正式約談趙以寧，她那邊竟然就已經做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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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以寧出生于普通的工薪家庭，她因從小就有演員夢，所以一路按部就班，從電影學院到網劇配角再到如今大爆劇的女主角。
她堅信演員應該憑作品說話，而非去搞一些邪門歪道。因此，畢業以後她幾乎住在橫店，一部接一部的作品開始去拍。她的想法非常簡單，只要出演的電視劇多了，總有一部能紅起來。
趙以寧運氣不錯，入行的第三年，便有作品掀起了點小水花。而也是這一年，孫高卓才漸漸幫她安排一些綜藝。
她性格其實有些呆，不怎麼適合綜藝，是孫高卓教她如何表現，如何制造節目看點。她像學習演戲一樣，認真听，仔細學，慢慢實踐摸索。
而這也是她剛到《我們的餐廳》開會時，下意識就想著綜藝效果的原因。
趙以寧以為自己一路走來，都還算腳踏實地，可今天經紀人卻告訴她︰那是因為他在替她負重前行。
她以為自己是全憑作品走到今天，可原來，她的團隊一直在背地里廝殺無數。
倪甦和倪夢解約的事，將她從象牙塔里徹底拉了出來，她忍不住去猜測︰自己的團隊這些年究竟踩著多少人上位了？而那些被她踩過的明星，那些料又是真是假？
趙以寧只要想到這些就異常痛苦，尤其是，她想到倪甦因為自己而遭受無妄的謾罵，而倪夢老師更是不得不對著公眾剖開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傷疤。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蟄伏的惡魔，吹灰不費，便有無數手下替自己沖鋒陷陣，與對手廝殺。
趙以寧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德不配位。
她會想，倘若自己的團隊沒有使那些下作的手段，自己現在是不是仍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
她沒有辦法再心安理得地享受眼前的一切了。
因此，趙以寧沒有和經紀人商量，私自發送了一條致歉聲明。
“@趙以寧v︰首先在此向@倪夢 老師和@倪甦道歉，由于我沒有約束好我的粉絲和工作人員，致使他們違背保密條約，進而對兩位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在此，我鄭重的代他們向倪夢老師和倪甦致歉。粉絲行為/工作人員行為，偶像買單。我將如約履行違背條款的處罰，並承諾絕無下次。
然後，我想告訴所有粉絲，倪甦是我非常喜歡和欣賞的演員和朋友。希望你們可以尊重她，就算無法喜歡她，也請不要詆毀她，因為那樣我也並不會開心。
最後，一切的荒唐和失誤皆因我而起，任憑大家批評指點。
今後我將專注于作品，更嚴格地約束團隊和自我的言行。”
趙以寧竟是直接承認了網絡的猜疑，甚至，直接在自己的大號上公開致歉。
雖說全網揣測是她團隊下場，經紀人孫高卓也私下跟她坦白，但除非是傻子否則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公開承認。
趙以寧這樣做，一方面錘了團隊的下作肯定會引起團隊的不滿，另一方面也幾乎是跟粉絲站在了對立面。
她這樣做，除了勇于承認錯誤做了個“好人”，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收益。
——？？？這自爆行為？是被盜號了，還是史上最糟糕的公關？！
——什麼東西，所以真是你的團隊下場帶倪甦節奏了？那這位姐姐你現在是在干嘛，為了向競爭對手道歉，反而站出來錘團隊和粉絲？？？
——他媽的趙以寧你瘋了嗎？團隊和粉絲這麼都他們是為了誰？你為了剛相處半個月不到的“朋友”，站出來錘一切以你為先的團隊，你是個人嗎？倪甦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讓你腦子都給喝瓦特了？他媽的，今天徹底和你割席了。
——臥槽這走向真是又迷惑又精彩……做到這個份上，趙以寧該不是愛上倪甦了吧[狗頭]
……
路人、粉絲和對家粉，無論是誰都根本無法理解趙以寧的這個行為。
明星和團隊撕逼，那也不是沒有過先例，但那都是雙方鬧崩了的情況下。像趙以寧這種吃到團隊紅利的頂流，但凡聰明一點，也不可能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她的這份聲明幾乎立刻引爆討論，#趙以寧 自爆#這個詞條，不到十分鐘便直接空降熱搜第一。
出了這種事，趙以寧的手機都快被人打爆了，然而，她本人卻擱置其他所有人先找到了倪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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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甦也根本沒料到趙以寧會直接做到這個程度。
兩人剛在露台坐下，她就忍不住道︰“以寧姐，你是不是傻？其實我原本就打算找你面談，只要你說這件事你不知情，我就打算相信。現在你發了這樣的聲明，該怎麼面對團隊和粉絲？”
雖說趙以寧的團隊是功利了些，但從這些年的成果來看，至少團隊是在一心為她的利益考慮。她這樣不和團隊商量就自爆，對倪甦是拿出誠意了，可對團隊來說，未免就有些不負責任。
她這樣沖動，輕則眾叛親離，重則整個圈子都覺得她蠢，恐會無人再想和她合作。
事實上，倪甦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做到這個地步。
她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猜測趙以寧只是個被保護起來的傻白甜而已。她原計劃是問清情況，再坦然地告知趙以寧，自己的團隊即將拉黑她的團隊，今後競爭各憑本事。
只要趙以寧的團隊不再搞小動作，而她本人也無意構陷自己，那麼他們私底下還是能夠做朋友。就像倪夢和蕭曼如。
結果，趙以寧太傻，直接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倪甦現在是得到了確切答案——趙以寧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白甜，但她卻又要開始操心這個傻瓜的前途了。
面對倪甦的反問，趙以寧也沒有確定的答案。
她垂著頭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孫哥和粉絲，或許他們都會對我很失望。但是——”她強迫自己抬頭看向倪甦道，“如果我不向你和倪夢老師道歉，我會一輩子不安的。”
說著，她又低下頭，如同做錯事的小孩︰“而且我從前踩著別人得到那麼多，如今，也算是付出代價償還吧。我踏著別人的鮮血賺到的名利，現在都還回去。”
她問倪甦︰“你會原諒我嗎？”
倪甦見趙以寧這個模樣，居然瞬間共情了她的經紀人。
以她這樣的傻白甜性格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恐怕還真全靠團隊手腕硬，否則她真是早不知被別人算計多少次了。
倪甦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對她發號施令︰“以寧姐，既然你覺得欠了我，想求我原諒。那麼，你從現在起就全听我的安排。”
“你想要我做什麼？”趙以寧說，“只要不違法亂紀，不傷害他人的利益，我答應你。”
倪甦扶額，安排她︰“現在拿出你的手機，先給你經紀人回個電話。”
她說︰“趙以寧，把你心里的想法全部告訴你的經紀人。”
趙以寧一愣。
倪甦急得拍下桌子︰“愣著干嘛？現在、立刻照做！”
趙以寧這才回神，雖不知道倪甦的用意，但她還是照做了。
孫高卓應當是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他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電話，而且他根本不質問和指責趙以寧，開口第一句就是︰“以寧，你還好嗎？現在人在哪里？是餐廳里面還是單獨出去了？”
他語氣很急，只擔心趙以寧的安危。
趙以寧听出他的關切口吻，眼淚立刻滑落︰“孫哥，你怎麼不罵我？我都害死你們了……”
“你還知道這會害死我們？！”孫高卓立刻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咱們得賠多少違約金，又得重新花多少努力才能重回今日的巔峰嗎？趙以寧，你要做好人捅出這麼大簍子可別想跑，得在公司打工一輩子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