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很害怕,同時又十分心虛,事情拖得越久越不敢開口。
直到有一天,她經過王忠的後窗,無意中听到了那個可怕的計劃——他想要代替甦良!
王氏想要阻止他,王忠卻笑著說︰“這樣不好嗎?你帶著你心愛的男人遠走高飛,我留下來掩人耳目,妹妹,我這樣做可都是為了你啊!”
王氏自然不肯信他,然而,內心深處又不免生出幾分希冀——如果王忠真能成功,是不是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可以帶著郎君遠走高飛?
她不在意他的功名、他的官位,只要能相守一世,哪怕是粗茶淡飯她都願意。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針對甦家的陰謀徹底展開。
看著甦良與夫人把酒言歡,看著他對著兩個兒子溫和地說話,看著沿途的百姓對他恭敬有加,王氏突然後悔了。
她不想毀掉這一切。
她找到王忠,原本想讓他中止計劃,不曾想,卻無意中闖入了他們的密謀之地。
狹小的船艙內,王忠坐于上首,雖然仍是那副濃眉大眼的長相,周身的氣勢卻與平日大為不同。
兩邊坐著數名黑衣死士,皆是身形高大、細眉長眼,一看便不是大楚人。
看到王氏的那一刻,王忠眼中露出濃濃的不屑和厭惡,他揮了揮手,嘴里發出奇怪的音節。
緊接著,王氏便被人五花大綁,丟入了後艙。
直到此時,她才終于知道,這個“王忠”早已不是他的哥哥,而是遼人,他說的那句話是遼語,王氏跟府中養馬的那對老夫妻學過!
那些遼人不知如何想的,並沒有當場殺了她,這便給了王氏一絲生機。
她當年跟著甦良四處游學,不僅學了些拳腳工夫,還會鳧水。
她趁著船上混亂主動滾落到水中,又借著水聲的遮掩掙扎著將身上的繩索解開。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甦良死了,被遼人丟掉河里,甦夫人難產,險些一尸兩命。
甦籬心思一轉,忍不住問道︰“那個新生的嬰兒,是你換的?”
王氏點點頭,拭去臉上的淚痕,啞聲道︰“妾身剛將郎君的尸身安置在水草叢中,便看到旁邊有個初生的嬰兒。這或許是天意,叫我保下甦家的命脈。”
別人不知道,甦籬卻清楚,那個嬰兒想來就是剛從草籽里生出來的自己。
王氏哽咽著繼續道︰“接生嬤嬤是我認識的人,小郎君出生後沒有氣息,她正著急,我很容易便取得她的信任,將小郎君換出……”
甦籬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按照王氏說的,她當初交換成功了,那麼為何這個身體會被甦老爹撿到?
潘玉看出他的疑問,笑嘻嘻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嘍!當時,我和連華去汴河接你,剛一到,便看到你被人抱到了船艙,我就趁他們不注意,把你偷了出來。”
只是,因為小綠草的出生,連華和潘玉的行蹤被仙界察覺,天雷突降,二人沉睡,並不知道兩個嬰兒交換了靈魂。
至于唐悠然所說的“胎記”,實際並非接生嬤嬤所說,而是當初花船起火,他將甦籬救下時,親眼看到的。
當然,這件事甦籬至今都不知道。
此時,王氏正說到甦良尸身的安葬之處,另一邊,潘玉倚在門邊,興致勃勃地分析著兩個嬰兒靈魂交換的原因。
“當初我和連華還以為你被人奪了舍,現在看來,八成是因為你這棵小草心地太好,看不得那個小家伙剛出生便沒了命,這才把自己的‘仙體’主動給人家住。”
烏羽扇扇翅膀,不解道︰“小綠草的本體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潘玉白了他一眼,頗為驕傲地說︰“當然了,你沒听呱呱變成的那個大仙說嘛,小綠草的本體還有一個名字,叫‘凝元草’,不管是魂魄受傷還是快要死掉,只要我家小草出馬,都能給他救回來。”
楚靖的注意力原本放在王氏那邊,不經意听到這句,冷不丁回頭,將甦籬勾到身邊,沉聲道︰“我家的。”
……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時的情景頗有些詭異,皆因旁人看不到潘玉,自然也不知道門邊還有這麼一個“小劇場”。看在大伙眼里,便是王氏正說到那次在太守府中同甦籬的初遇,楚靖便突然將人拉到膝上,實打實地宣告主權。
甦籬瞪著他,情不自禁地紅了耳尖。
王氏停止哭泣,目光復雜地看向甦籬。
“小郎君和夫人眉眼間頗為相像。”她的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眼中卻帶著無言的哀傷,“妾身當年做錯了事,之所以苟活至今,就是為了這一天——妾身願意到刑部自首,望郡王殿下為郎君正名!”